18 监狱时光
他在简特利的阁楼上。他看着雪莉护理简特利。雪莉坐在简特利的床沿上,扭头看着他。“你怎么样,滑溜?”
“好……我挺好。”
“还记得我刚才问过你吗?”
他低头看着被非洲小子称为伯爵的那个男人的面容。雪莉在摆弄担架的附属结构上的什么东西,一袋液体,颜色仿佛燕麦。
“感觉怎么样,滑溜?”
“感觉挺好。”
“才不好。你一次次——”
他坐在简特利阁楼的地上,脸上湿漉漉的。雪莉跪在他身旁,离他很近,双手按着他的肩膀。
“服过刑?”
他点点头。
“化学惩罚机构?”
“对……”
“诱发科萨科夫症候群?”
他——
“发作?”雪莉问他。他坐在简特利的阁楼地板上。简特利去哪儿了?“你会这么间歇发作吗?短期记忆丧失?”
她怎么会知道?简特利在哪儿?
“触发机制是什么?”
“是什么触发了你的症候群发作,滑溜?是什么让你进入监狱时间?”他坐在简特利阁楼的地板上,雪莉伏在他身上。
“压力。”他说,心想她怎么会知道,“简特利在哪儿?”
“我扶他上床了。”
“为什么?”
“他崩溃倒下了。他看见那东西的时候……”
“什么东西?”
雪莉把一块粉色真皮贴粘在他的手腕上。“大剂量的镇定剂,”她说,“也许能帮你摆脱……”
“摆脱什么?”
她叹息道:“没什么。”
他和雪莉·切斯特费尔德在床上醒来。他穿着所有衣服——不,除了上衣和皮靴。阳具勃起,顶端卡在皮带扣底下,紧贴包裹雪莉臀部的牛仔裤。
“别动歪心思。”
冬天的光线穿过打着补丁的窗户,他说话间吐出白气。“发生什么了?”房间里为什么这么冷?他想起简特利的尖叫声,那东西突然扑向他——
他猛地坐了起来。
“别急,”她翻个身,“躺下。还不知道是什么触发你……”
“什么意思?”
“快躺下。盖上点儿,你想冻死自己吗?”
他照雪莉说的做。
“你进过监狱,对吧?化学惩罚机构。”
“对……你怎么知道?”
“你自己说的。昨晚上。你说压力有可能触发药效重现。那东西扑向你的哥们儿,你跳过去拉电闸,关闭那张台子的供电。他倒下去,摔破了脑袋。我正在处理他的伤口,发现你不太对劲。估计你每次清醒都只能保留五分钟的连贯记忆。处理休克病人时见过,还有脑震荡……”
“简特利,他在哪儿?”
“在他房间的床上,用了镇静剂人事不省。他那个身体状况,要睡上一天大概才能缓过来。反正这会儿不需要考虑他就是了。”
滑溜闭上眼睛,再次看见那个灰色物体,那个扑向简特利的物体。有点像是人类,或者猿猴。完全不像简特利在寻找终极形状时用电脑生成的错综物体。
“电好像断了。”雪莉说,“六小时前这个房间的灯灭了。”
他睁开眼睛。怪不得这么冷。简特利还没来得及在键盘上动手脚。他不由哀叹。
雪莉用丁烷炉煮咖啡,他出去找小鸟。他循着烟味找到了小鸟。小鸟在铁桶里生了火,蜷缩在铁桶旁睡得像条狗。“喂,”滑溜用靴子踢踢他,“起来。有麻烦了。”
“他妈的没电了。”小鸟嘟囔道,在油腻腻的尼龙睡袋里坐起来,睡袋脏得和工厂地板成了一个颜色。
“我注意到了。这是麻烦一。麻烦二是我们需要一辆卡车或气垫车。咱们得把那家伙弄出去。他跟简特利没法待在一起。”
“但只有简特利才能搞定供电。”小鸟站起来,打着寒战。
“简特利在睡觉。谁有卡车?”
“马维他们。”小鸟说,狂咳一阵。
“骑简特利的摩托车去找他,记得用卡车把摩托车带回来。快去。”
小鸟从那阵咳嗽中恢复过来:“不是开玩笑?”
“你会骑摩托,对吧?”
“对,但简特利,他会发——”
“这个留给我去担心。知道他的备用钥匙藏在哪儿吧?”
“呃,知道。”小鸟不好意思地说。“可是,”他又问,“要是马维他们不肯把卡车借给我怎么办?”
“把这个给他们。”滑溜说,从上衣口袋里掏出装满各色药物的自封袋。雪莉包扎好简特利的头部之后,从他身边拿走了这袋药。“全都给他们,记住了?回头我会找他们核实的。”
雪莉的呼叫器响了,这会儿他们正在滑溜的房间喝咖啡,两人肩并肩地蜷缩在床沿上。他正在尽可能向她讲述科萨科夫症的体验,因为她一直问个不停。他从没向任何人仔细说过这段历史,发现自己其实知道得那么少,感觉也挺奇妙。他讲述以前的药效重现,尝试解释监狱里是怎么一回事。关键在于你将保有他们给你用那东西之前的长期记忆。这样一来,他们就可以在你服刑之前训练你做些什么事情,刑期开始后你也不会忘记怎么做。那些事情基本上连机器人都会做。他们训练你装配微型联动齿轮组,你将学会在五分钟内组装完一套,就是这样。
“他们没做其他的事情吗?”她问。
“就是装配齿轮组。”
“不,我说的是大脑锁之类的。”
他看着雪莉。嘴唇上的伤口差不多完全愈合了。“就算他们做了,也不会告诉我。”他说。
就在这时,她的一件夹克衫里的呼叫器响了。
“出岔子了。”她立刻起身。
他们发现简特利跪在担架旁,手里拿着一个黑乎乎的东西。雪莉赶在简特利反应过来之前抢下了那东西。他跪在原处,诧异地抬头看着雪莉。
“老兄,要让你睡过去看来得用猛药。”她把黑色的东西递给滑溜——一台视网膜照相机。
“我们得搞清楚他是谁。”简特利说。雪莉给他用的镇静剂使得他嗓音粗哑,但滑溜能感觉到疯狂的劲头已经消退。
“妈的,”她说,“你怎么知道他那双眼睛不是一年前才换上的?”
简特利摸着太阳穴上的绷带说:“你也看见了,对吧?”
“对,”雪莉说,“多亏他关上了电源。”
“只是吓呆了。”简特利说,“我没想到……不会有真正的危险。我没准备好……”
“你他妈嗑得都灵魂出窍了。”雪莉说。
简特利摇摇晃晃站起来。
“他要离开了。”滑溜说,“我派小鸟去借卡车了。我实在不喜欢这种烂事。”
雪莉瞪着他:“去哪儿?我得陪着他。这是我的工作。”
“我知道一个地方。”滑溜撒谎道,“简特利,断电了。”
“你哪儿也不能带他去。”简特利说。
“去你妈的。”
“不,”简特利轻轻摇晃,“他必须留下。跳线已经插好了。我不会再打扰他。雪莉也可以留下。”
“简特利,你他妈得给我一个解释。”滑溜说。
“首先,”简特利说,指着伯爵头顶上的东西说,“这不是‘LF’,而是一台阿列夫机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