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恩趁午休时间回家一趟。这已经成为他的习惯。他走到市场街警局的地下停车场时，没有跟任何人说话，倒是因为车子过度小心、龟速爬在雨水泛滥的街道上骂了车子两句，不过车子终究是把他送回了富肯纳街。他几乎要把席德和伊娃顺带也骂一遍，都是因为他们，他才会被拖进这注定惨败的疯狂计划里，他根本没有理由要这么做，这只不过是件很普通的凶杀案，一件警局案子，他原本懒得理会的那种。下了班工作又不是有加班费拿，干他屁事。只是这一次，这个诺思族人的死挑逗了在每个警探耳边喃喃细语、叫嚣不休、名叫好奇心的小恶魔。伊恩必须承认，这件事的复杂程度与政治角力让他放不下。

所以他只好回家去看着他们的监控行动。席德和伊娃都同意必须要有一个真人在背后监看与控制软件。伊恩取得的警局程序是用来留意流氓、妓女、街头混混，还有专门对商店下手、已经有前科的抢劫犯。想要用那些软件追踪一个从没有记录的隐性罪犯，对方还受过专业训练，随时在提防执法动作，真的很困难。

他们两个没有多余的时间可以来帮忙。就算有时间，他们两个人的失踪也会让市场街警局原本就很蓬勃的八卦文化火上加油，随时都在寻找新话题的嘴皮子会开始问东问西，而他们做的事禁不起人问。

可是……当初程序完成的时候，也算是这领域中的先驱了。后来更新、更贵的版本不断改进，直到价钱超过一般警力可以负担的预算——现在主要是外聘警力在用，可是基本功能还是很完善。

于是非常缓慢地，一个接着一个痛苦的小时过去，程序开始搜集起诺思家族成员凶杀案非官方主嫌犯马库斯·雪曼的资料。伊恩上个星期六展开调查，监控程序静静地依附在邓斯顿码头的罩网上，一直没能看到或确认雪曼的行踪，直到星期二晚上才有发现。从那时，它便开始跟踪雪曼，从每天早上雪曼被一辆黑色奔驰接走开始。程序利用埃尔斯顿的HDA授权穿梭在跨区交通罩网中，在跨网通信记录里寻找他的e-i码，记下所有通信记录，组成一张联络人名单。

马库斯·雪曼来往的对象很有意思。首先是吉迪，这人似乎是雪曼的副手，跟他形影不离，要跟雪曼说话前一定要先过吉迪这一关。博兹很明显是肉盾，但这个人太认真了些，非法类固醇和狂热的健身房操练给了他一身看起来很夸张的肌肉。伊恩非常不欣赏这种作风，所谓健美的身材讲究的是健身房的锻炼、健康的饮食，还有对均匀体态的美感，这三者加起来才能雕塑与维持均衡的运动员体形。博兹这种只能算是成不了气候的怪物，不过伊恩绝对不想跟那疯子一对一地单挑。

鲁拜是雪曼的第二保镖与打手，这个人养出壮硕体格的方法比较正常，靠的是吃一堆不健康的食物还有天生的坏脾气。

唯一剩下的常客是瓦伦丁娜，一名十七岁、来自加拿大的美女，每天晚上都被车子接到雪曼的身边，第二天则自行搭出租车回到码头区后面的公寓。

目前为止，伊恩确定雪曼睡觉的地方分别有“梅布里月光号”、希顿的一间公寓，还有班威区的一栋房子。他白天去哪里的细节很难掌握，有两次他到了一家咖啡馆之后就换了车，但有关他的档案内容也与日俱增。

伊恩戴上网络镜片眼镜，开始检视今天早上的数据。今天雪曼从班威区的房子开车进城，去了市中心的一栋办公大楼，离通道不远。他在那里待了不到半个小时。

时间长短不重要，那里已被列为另一个要监控的地方。伊恩的e-i管理一堆新型苹果控制台里的搜索机器人，追踪办公室的拥有者，监控进出的链接，记录所有造访办公室的人脸，搜集他们的基本资料。

雪曼离开办公室后，直接开上环城道路，顺着A1往北开，在往艾尔威克之前下了高速公路，罩网的覆盖范围到此为止。伊恩很熟悉那区，到处都是乡间小路，国家高速公路管理局对那里的维修需求视而不见，任何残存的跨区罩网都会被冰雪掩埋，一个月顶多被铲清一次。想从远处追踪雪曼的奔驰根本不可能。伊恩在道路交通管理网络上传一个搜寻通知命令，只要奔驰开回正常运作的跨区道路罩网范围，系统就会提醒监控程序。

虽然伊恩很享受这个秘密调查工作带来的优越感，但也必须承认目前为止并没有找到任何跟诺思家族凶杀案重叠的地方。他知道自己的疑虑如果真说出口，席德会怎么说：“哎，老弟，再等等。”

伊恩开始想自己到底还要在这件事情上花多少时间，但他也无法遏制被这位神秘的雪曼先生勾起的兴趣。这个人是真正的行家，在伊恩一般的调查中从来没有出现过这号人物。

确认过监控程序以及新加的搜寻机器人在他们日渐丰硕的档案再添上不小一笔数据之后，他满意地离开公寓，回去市场街警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