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黄金时期与“白洋淀诗群”的产床 诗歌的“决斗”
1972年6月19日,多多送友人去北京站回家的路上,忽然得到一句:“窗户像眼睛一样张开了。”自此,他开始动笔,到了1972年底拿出第一册诗集。在多多诗集未完成前,徐浩渊闻讯对多多说:“听说你在‘攒诗’,让我看看。”因为多多一直对理论、哲学感兴趣,所以众人对他写诗不免有几分好奇。多多的诗拿到沙龙后,彭刚的反应是:你写的诗比你讲的好——你讲的都太对!岳重的反应是暧昧和不服气,依群大致相同,但多多自大狂式的雄心显然感染了他。依群希望多多能把诗写得朴素,感情要货真价实。同时,依群对中国文化的命运表示忧虑。多多认为这是依群后来洗手不干的原因。
多多原籍辽宁,1951年8月生于北京。从1972年写诗后,多多坚持进行现代主义的探索,先后创作有:《回忆与思考》(5首)、《蜜周》、《万象》(14首)、《致太阳》、《手艺》(以上写于1972-1973年);《教诲——颓废的纪念》、《同居》(以上写于1976年);以及动笔于1973年,完成于1980年的长诗《感情的时间》。
虚无,从接过吻的唇上
溜出来了,带有一股
不曾觉察的清醒,在我疯狂地追逐过女人的那条街上
今天,戴着白手套的工人
正在镇静地喷射杀虫剂——
《青春》1973年
太阳已像拳师一样逾墙而走
留下少年
面对着忧郁的向日葵——
《夏》1975年
1973年芒克开始和多多建立诗歌友谊。多多和芒克相约每年年底,要像决斗时交换手枪一样,交换一册诗集。也许是为了应付决斗,从这一年多多开始抄下芒克最初的诗句:“忽然,希望变成泪水掉在地上,/又怎能料想明天没有悲伤。”“伟大的土地呵,你激起了我的激情。”
芒克(1950.11-)原籍沈阳。1970年开始写诗。代表作:《心事》(诗集)、《泪梦》(诗集)、《阳光中的向日葵》(诗集)、长诗《群猿》、组诗《没时间的时间》。“文革”中,他有影响的诗作有:《致渔家兄弟》、《城市》、《天空》、《冻土带》、《白房子的炊烟》、《路上的月亮》、《太阳落了》、《十月的献诗》、《给》、《街》、《我是风》等。
多多称芒克为自然诗人。他们16岁乘同一辆马车来到白洋淀插队。白洋淀历来民风强悍,作家梁斌笔下的响马李霜泗之辈当年就活跃在此地,还有打鬼子的“雁翎队”。白洋淀是个藏虎卧龙之地,多多在这里度过了六年,岳重三年,芒克七年,他们没有预料到这是一个诗歌的摇篮,当时从白洋淀出了不少写诗的人,如宋海泉、林莽,以后赵振开、江河、甘铁生等不少诗人也都前往白洋淀游历、作客和“朝圣”。
芒克正是这个大自然的孩子,玩耍、种庄稼地,还有打架和流浪。他诗中的“我”是从不穿衣服的,赤裸躯体散发出泥土和湖水的气味:
我要举起浪花
向着陆地奔跑
我要亲切的呼唤
扑进她温暖的怀抱——
《海风》
在波涛的面前
我竖起胳膊的桅杆——
《船》
庄稼:
秋天悄悄来到我的脸上
我成熟了。
土地:
我全部的情感
都被太阳晒过——
《十月的献诗》
他要表达的不是结论而是追寻。多多认为,芒克最令人向往的是他的“生命力”。到了1973年底,多多同芒克交换诗集时,芒克已硕果累累,此时多多的第一册诗集也为他赢得不少青年诗人的赞赏。
岳重给多多留了一张条子:别背着,你的诗集四处索取荣誉了。在这一年的夏天岳重却遭到厄运。社会上传抄他的诗,诗作被人送到了公安局,也许公安人员被这个“怪物”吓坏了,将岳重的诗送到了中国文学研究所进行鉴定,不知是经过那一位诗歌专家和那一级组织审查后,确定“此诗无大害”,才算了事。就此,岳重搁笔了。
1973年是沙龙的鼎盛时期,这期间多多等人还见到了更老一辈的牟敦白,他和甘恢里、张郎郎一代,属于从60年代就开始艺术活动的。属于那一代人的还有画家周漫游、董沙贝等,也有所来往。他们生不逢时,在最有创造力的年龄赶上了“文化大革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