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七、曹锟贿选

国会和议员担当了总统选举的主角,因此在总统未产生前,议员便奇货可居,自高身价。而拥曹派为了要完成选举曹锟为大总统,自然需要拉拢国会,于是众议院议长吴景濂就成为当时的关键人物。

吴景濂有他个人的打算,他有意包办大选,同时争取在曹锟政府中任国务总理;退一步说,做不到国务总理,曹锟也会给予相当的酬报。不过拥曹派认为吴有借机勒索的企图,所提条件是瞒天喊价,难于答应,可是又不能完全置之不理,因为在大选工作上非依赖吴不可。

在大选问题短兵相接时,有许多议员真是丑态毕露。自从所谓议员任期延长后,加上大选又逼于眉睫,因此个个兴高采烈,眉飞色舞。而当时所注意和关心的问题就集中于选票的票价。和票价有连带关系的是付款的办法,因为卖票的怕投了票拿不到钱,买票的则怕付了钱议员们不投曹锟的票;而票价的多寡也因人因事而异,同样是一个议员,同样是一张票,可是喊价不同,卖价不同,成交也不同。至于付款是现款抑支票?支票是即期还是远期?出票人是谁?银行是哪一家?都是争论的问题。

9月12日第一次选举会召开,由于人数不足而流产。因此津派保派和国会中的大选派都慌了手脚,忙做一团,不知如何是好。13日晚小麻线胡同一所讲究的住宅中,大选派议员召开了紧急会议,讨论如何促成大选问题,当时商订了几个办法:

(一)遣人分头疏通议员,由常会再定选举日期;

(二)电请各省督长,推定各该省国会议员一二人为代表,负责拉拢各该省代表出席;

(三)决定出席才发给出席费;

(四)津保两派所分别接洽的各政团,应采取刚柔相济的手腕;

(五)分派代表秘密南下,运动反直派中坚人物,予以特别待遇之条件,除了金钱上的承诺外,还答应政治上的优缺;

(六)如果以上各点进行无效,则准备出最后一途,修改《大总统选举法》。

同时,津保派还在甘石桥114号俱乐部举行秘密会议,讨论投票议员付给票价方法。大多数主张在出席大选会的上午付款,议员收到票款后即麇集在一处,午后同乘汽车径赴国会投票。

贿选投票,票价初步确定5000元一张,所以付款办法如何是很重要的。投票者怕白投这一张“神圣”的选票,而付款人又怕议员拿了钱不投选票。这个问题可以说很小,亦可以说很大。据12年9月20日《北京报》专讯报导内幕说:

“各报连日记载甘石桥博物馆日夜集议情形,多有出入。记者昨特走访中立派某参议员,所得答述一一从耳闻目睹中来者,洵属至确至近之真象。爰照录以供众览:

某参议员之言曰:外间所说某日某处会议,某等实无所见闻。甘石桥梁宅每夕均有百数十议员,车马全集,所谓筹备主任王、熊、边等,亦每夕必到。惟若辈除吞云吐雾,呼卢喝雉外,(甘石桥梁宅供客烟具共有二十余盘,麻雀扑克等赌具更多至不可胜数,每夕输赢多在一万金以上,可谓豪赌矣。)并无其他协议事件之可言。有之则自十六、七两日晚餐于袁家花园始。此两日所延请者,皆保派所认为可以帮忙之议员,每夕分邀四五十人。而余适于次夕与会,是晚供具极菲陋,座客几不能下箸,且有蹙额者问有余菜否?庖人则以菜罄对,众遂一哄而起。聚谈时,熊炳琦首发言谓今夕商榷之事有二:

(一)则请大家分担责任。(二)则我辈办事人尽酬报之力是也。关于第一项应请各省负责,诸君实行联络能出席大选分子,事前开列名单,临时劝告如约出席。至报酬一节,不妨推开后壁说亮说,每人赠送五千元。其手绩则拟用银行存折,由受款人用一图章作为存款取款之据。惟该印鉴不存于银行,而存于我辈办事人手中,待选举有结果,办事人将各印鉴送与银行,各人存折上再盖同一之图章,即可赴行取款。现请先由各省负责,诸君分头约集同情者,分组联合,每组将印鉴汇齐送来,则事毕矣。

言至此,王孝伯乃起为补充之言曰:外间谓弟辈办事内部意见参差,皆系反对者挑拨作用,请诸君不必误信流言。惟熊省长所述办法,其中有应补充者,第一大选日应由各组首领邀集该组分子午餐,餐后即同乘汽车入场出席投票。各组首领所用之饮食车马等费,自当如数拨付,断不令负责人亏累。第二存款拟指定直隶省银行,照银行惯例,本系先付印鉴,现将印鉴暂存办事人手中者,因期在成功后照付,万一初次未得结果,不得径取故也。至各组人数,并不必限定多少皆可。至此王兰亭又起而言曰:时机紧迫,希望于中秋节前开选,请于二十日晚再集会于此,汇报各组名单印鉴,以便进行。

来宾中吴莲炬起而发言,谓存款仅指定直隶省银行数目太巨,恐不可靠,如能分存数行,更为周密。钱崇恺则曰:兄弟是直隶人,知直隶省银行最悉,该行为直隶财政总汇机关,担负有余,断无意外,请大家放心云云。其时熊、王等已离座,与各私人酬答。所谓大选筹备之会议,乃又了一幕矣。

二十日晚又在袁家花园宴集,斯夕之会,原为汇集各组员名单,暨各受款人印鉴而设,在大选派方面观之,关系应极重要,乃迟至七时许,来宾仅有半数,而被邀之人,亦未闻有电话催促。熊润丞、王孝伯两人变未莅止。座中主人惟王兰亭、边洁卿二人,来宾问以各省报告如何?答以尚未齐集,稍待一二日等空语。并协议之形式,亦未举行。是则大选形势之阻窒不通,暨办事人之精神涣散,于此可以见矣。”

票价容易,只要决定一个数目;付款方法最难,谁也不信谁。舆论又故布疑阵,挑拨离间,9月23日《北京报》登载的专讯就有这种含意:

“大选派与罗汉团日日讲价,故近日报章中紧要之消息,无非‘钱’字问题。几把一座北京城闹得铜臭薰天,令人不可向迩。但总括虽为钱之一字,而分开尚有许多问题发生。如票价之为五千元、八千元、一万元各种之争执一也;先付现款,后行投票,或先行投票,而后付款,或付款一部即行投票,二也;各政团首领竞欲包办,而其分子则恐权利有垄断之弊,纷纷反对,三也。有此三种症结,故大选派虽渴望成功,仔团纵馋涎欲滴,亦只好暂忍饥渴,从长磋议。

日来表面上所传之先宪后选或宪选并进,虽空气甚形热闹,但一揭暗幕,无非在上述钱的问题之三种上做文章。王家襄等一派之变节,而有招致南下议员巧电之由来,吾人诚不能曲为之讳也。目下商略程度,大抵一、三两项或较易于解决,最难者厥为第二项之先行付款,与先行投票问题。盖其中不特原来在京猪仔之持为先决条件,即此次由南返京之议员,亦以此为惟一之着眼点。

记者昨晤由沪回京之某议员,质以回京之故是否因贪票价而甘冒猪仔之名?某某答复颇有质直,谓我等此来确是为五千元之票价,此亦不必为君讳。因若辈历年朘削,积产累累,如此傥来之物,非此绝无仅有之机会,又安能拔其一毫?惟我等有须声明者,即金钱可以罢,而猪仔实不可以做。此语在君初闻必以为奇,不知所谓猪仔者,因其甘于卖身而得名,若得钱不卖身,又安能谓猪仔?故我等决计五千元之款,不能不要,但因此而出席投票,则万万不可能。盖因得钱而卖身,不几自认为猪仔乎。虽此有类于过河拆桥,然取之于盗,不为伤廉。我等以为得钱是一事,投票又是一事也。我等预备金钱一到手,即当迁眷南下,即或被逼暂难离京,而外国饭店尚多,亦尽可为安身之地,将来仍当南下,贯彻初志,决不至因金钱而失身耳。即反直派方面,对于我等意旨,亦完全谅解,盖借粮于敌,此反直派之计划者也。当我等过津时,曾以此意商于反直派某某等,彼甚赞成。故我等之回京,实非变节云云。

记者按某议员之言,虽属牵强,然亦可知由沪返京者一般之真意,与反直派之策略矣。闻大选派亦有窥破此计划者,诚恐空掷金于虚牝,故力持先投票后付款之议。此点争执,恐无解决之望,而大选之前途亦从可知矣。”

10月4日《北京报》云:

“吴景濂与津保大选经纪人协议之结果,决定于五日开总统选举会。前日(一日)津保各经纪人特宴各省议员,将以到者之多少,定大选前途之形势。自下午一时起,至夜十一时止,每二小时一班,共分五班,各经纪人于事前曾直接或间接向各议员声称,此次与平常宴客不同,凡热诚赞助者,务望光顾,否则同人等实无法辨别诸公态度云云。故是日到会者,确达四百余人,为从来所未有。惟宴会席上,除由主人方面报告现拟办法及几句客套而外,并无其他特别情形可记。盖此次宴会目的只在点名,京中各通信社报告,谓有何种会议,并指明系晚间七时,按之真相,实不如是也。

支票自前日起实已开始发放每张五千元,支付银行共有三家,以打磨厂大有银行为最多。票上未填支付日期。三方约定,将来付款时,须由开票人补填日期,并加盖一图章,方能生效,而此项补填及加盖手绩,则必须在总统选出后三日履行,质言之,此项支票非总统选出,实即等于一废纸也。故各议员对此承受态度尚不十分踊跃,不信任保定者,谓此项支票并不足保障;信任保定者,则谓不必有此支票,到将来再行领款,落得做个慷慨云云。闻持此种态度者数不在少,外传谓领者已有六百余人,则大选派故造之空气耳。”

“票价问题,以多方之磋商,析为分团分省或个人直接三种,经甘石桥长安饭店等分头接洽,均已谈有眉目。前日晚间,即在甘石桥签发,闻到甘石桥领取支票者,截至昨晚有四百余人,其拨款之银行为大有银行、盐业银行等三家,签字为‘洁记’两字,支款数目及签名骑缝三处均盖有青色长圆木戳,内系‘三立斋’三字,有月份而无付款日期。闻普通者为五千元,其有特别关系者或一万元或七八千不等。今昨两日即已有人持此支票往大有、盐业等银行照票,以定真伪。持有此票之议员,莫不欣欣有喜色,而主持贿选的王承斌,连日亦密令直隶财政厅长金某解款来京,分储各行,以坚议员之信用。而一般脑筋灵敏之议员,以为前此提议原有储诸外国银行之要约,今皆改在本国银行,能否靠得住,此时尚未能作数。兼以前此直派密议,本有选举过后抹脸不认账,牺牲一二银行之传说。此种实行贿赂之支票,打不起官司,告不起状,将来能否作用,恐非至选举过后,不能明白也。”

贿选形势,在12年10月4日急转直下,这一天流会了44次的宪法会议开成,到会议员550余人,是自6月13日政变以后从来未有的盛会。由于宪法会议开成,4日下午吴景濂遂以总统选举会名义发出通告:

“启者,兹定于十月五日(星期五)上午十时开总统选举会,依法选举中华民国大总统,特此通告。总统选举会启,十月四日。”

550余人,与法定选举总统的人数尚差30人左右,不过大选派认为另外还有五六十人已接洽好,这些人只出席大选会而不出席宪政会议。

关于幕后的票价问题,由于王承斌等不分昼夜在安排,据说已在甘石桥俱乐部亲领或代领支票的,至4日中午,已有576名,尚有十四五人不肯领钱,这些人均为蒙古王公豪富,他们都不重金钱,而要官职。据说另有多人住在天津,因为反直色彩太浓,却对于5000元有兴趣;他们和大选派接头,准于开会当天到北京,投票后即领款,领款后即返天津,同时提出条件,不许将其姓名宣布。大选派乐观地估计,投票选举总统时,曹锟可得近600张票,预计超出583票之法定票数。

众议院为了选举总统会,大加整理,4日下午秘书处加班布置,象坊桥一带,军警和保安队加岗布置,警察且挨户通知悬旗,庆祝选举总统。秘书处并准备在选举会这一天准备1000份午餐茶点,以免选举人受饥渴之苦。至于安全方面,准备入场加以检查,不但旁听人员须接受检查,即议员中有问题的,也不客气,需要搜身。这当然是怕这个“堂而皇之”花了巨款投票的选举会发生炸弹案。

10月1日起,贿选的总部已经分别填送支票,有浙江籍的众议员邵瑞彭取得支票后,就把它印成正反两面,于10月3日向京师地方检察厅告发,请依法侦办起诉,并通电各省,揭露贿选经过,有贿赂的支票为证。北京的地方检察厅在直系势力范围内当然无所作为,可是这一个行动也足以打击大选,使之扫兴。

很多省份都对该省籍议员接受贿选支票的予以声讨,否认其代表身份,有的还宣布开除其省籍。

不过卖身的议员则笑骂由君,收款由我。

民国12年10月5日上午10时北京总统选举会召开成功。开会时间原定10时,可是议员们阑阑珊珊,到齐时已经11点52分。吴景濂宣布开会,报告签到人数计参议员152人,众议员441人,共593人。出席人数585人,已足法定人数。于是推定检票员16人,吴景濂并报告投票方法。下午2时正式投票,至4时完毕,当众点票,结果投票总数为590张,曹锟得票480张,获选为中华民国大总统。其余得票人有:孙文33票,唐继尧20票,岑春煊八票,段祺瑞七票,吴佩孚五票,王家襄二票,陈炯明二票,陆荣廷二票,吴景濂、陈三立、张绍曾、张作霖、陈遐龄、唐绍仪、汪兆铭、王士珍、谷钟秀、谭延闿、卢永祥、李烈钧、高锡、符鼐升、姚桐豫、胡景翼、欧阳武、严修各得一票。还有废票12张,中有孙美瑶(临城劫车案的匪首,受招安后为旅长)一票,“五千元”一票,“三立斋”三票。

关于这一幕丑剧,北方报纸曾有详细记载,特抄录如下,以存真实:

十月六行《北京报》云:北京之总统选举会,经王承斌、吴景濂等极力拉拢之结果,昨日(五日)居然开成。曹锟以四百八十票之大多数(投票总数五百九十),于金钱支配下,裒然当选。以视民元之袁世凯,民五之冯国璋,均经决选,始能产出,尤为生色。金钱之魔力,诚可畏也。四日之夜,甘石桥之大选筹备机关,通宵达旦,活动不休,夜分门前犹有汽车六百余辆。该俱乐部中原有五大客厅,卒以来者过多,几无立锥之地,喧闹终宵。支票计发出六百零数张,而大选派对于人数一层,始略为放心。五日晨内外城各大街商铺,即由警察挨户勒令悬旗庆祝。顺治门内外,十步一兵,五步一警,荷枪实弹,如临大敌;国会街一带,警备尤严。众议院门前有营帐数座,是为军警休息之地,制服军警约有五六百人之多,私服暗探数亦如之。众议院围墙以外,配置军警侦探之数,亦不亚于门前。军警当局如王怀庆、聂宪藩、薛之珩、车庆云等,均亲自莅场,指挥监督,足见特别郑重。旁听席中,亦有侦探数十人,往来监视。而女旁听席中,亦有女侦探,殊不能不令人叹服其戒备之周到也。

吴景濂为大选元勋,又为选举会主席,昨晨八时半左右,即驱车疾驰到院。沿途军警举手为礼,吴微点头致意,其得意之色,虽车如闪电疾驰而过,犹令路人一望而知之。车旁附有警卫,自不至发生意外。吴到院,首命秘书厅查点今日有无请假议员,有者即以专函派人往迓,不来则又以同乡或同党热心大选之议员,专诚奉邀。吴之苦心,亦足以报曹锟特达之知矣。

昨日旁听者之限制及搜查特严,入门者必得介绍议员对面,始准进入。男女来宾共约一百余人,议场东首操场搭盖席棚四间,为旁听者休息之所,唯人多地狭,鹄立院中者不少。旁听者既入门便不能再出,故过午餐者,由院供给面包,以备充饥。按照规则在开票以前绝对不许旁听,其早晨到者直至下午三时始获入旁听席,未免太无聊矣。……

昨日签到人数五百九十三人,实超过前日在京人数,其原因实由前晚(四日)由沪赶来者四人(本有十八人到天津,被截十四人);昨午由津乘汽车赶到者,又有十五人,闻此十五人先至“大中”公寓与直系要人接洽后,即到院出席。依前数日形势观之,出席人数似不至如此之多,嗣经调查结果,始知此次拆台最力之政学会议员竟有暗中北上投票者,而主张先宪后选之宪法研究会议员亦多临机应变,弃宪言选,故出席者得超过法定人数十一人;又在京议员确实未出席者有五人,王家襄、刘以芬、黄元操,其余赣籍二人,邱珍、符九铭。又有周大烈者虽辞未准,亦未出席。王家襄因外间攻击甚烈,故特缺席,以示避嫌。黄元操则以“心痛”二字请假,语颇隽妙。刘以芬之请假书原文如次:“敬启者,先宪后选,为弟夙所主张,曾经布达,谅蒙垂察。迩者宪法会议已开成,地方制度,经过二读,果能更尽一二日之力,至少亦可将重要部分,完全告成,然后再行定期大选,岂不两全其美。乃偏急其可缓,致使垂成宪典,不免稽延,万一他日又生波折,谁尸其咎?弟以根本主张不符,本日选会,未便出席,特此陈明,敬祈鉴及。此上主席大鉴。刘以芬谨启。”

吴景濂于选出曹锟为总统后,当晚即以总统选举会名义,咨达高凌霨等,其咨文云:“总统选举会咨,十月五日,本会依大总统选举法开选举会,举行大总统之选举,列席人数五百九十人,曹锟得四百八十票,当选为中华民国大总统,相应咨请摄政国务院查照可也,此咨摄政国务院。”

同时又致电曹锟报告,原电云:“万急,保定曹大总统鉴,本月五日上午十时,依大总统选举法开总统选举会,举行大总统之选举,列席人数五百九十人,公得四百八十票,当选为中华民国大总统。除即日由本会赍送当选证书外,先此电告,总统选举会歌印。”

一面并以个人名义,偕同张伯烈驰电致贺,以示殷勤。其电文如下:“万急,保定曹大总统鉴,十月五日,依大总统选举法举行大总统选举,我公依法当选,中外腾欢,万姓仰戴,永奠邦基,造福民国,谨掬诚申贺,顺颂钧安。吴景濂、张伯烈叩。歌。”

五日选出曹锟为总统后,高凌霨等即于下午六时在国务院开紧急会议,议决三事:(一)以国务院名义,将新总统当选票数,通电各省区知照。(二)推袁乃宽代表全体阁员,赴保定欢迎新总统。(三)责成内务部筹备新总统就职典礼。又公府指挥处、侍从武官处及礼官处官兵人等,计共一百余名,昨晚已会同外交部,预先选定娴熟各国言语文学之参事司长,乘专车赴保,欢迎曹锟入京就职,并招待贺客,吴景濂亦定日内亲赴保定,致送当选证书,并向曹锟表功云。

同日《北京报》又云:昨日总统选举居然成会矣,曹锟居然当选矣。预制之证书以蜜色绫为边,古锦为套,以桐木为匣,居然于今日上午从两院秘厅选一好书手,敬写曹名,定于晚间送保矣(一说吴亲往,一说张伯烈往,现尚未决)。大选筹备人已邀约各代表,今晚赴保欢迎矣。昨日阁议决定各部院各派一二人,会同礼官处筹备的职典礼矣,曹之喜可知,直派之喜可知,而反直派拆台派数月之忙,未免目前暂告失败,今日直派机关各报特别标明合法当选,盖意欲以此四字抵制反对派也。

此事之急转直下,盖有两因:(一)奉浙西南通电已出,筹备诸人认定不疾速办好,则夜长梦多,将有变局,必赶于数日内做成。(二)吴佩孚勘陷两电,反对众院延长任期,其中扼要之语,即谓双十节前合法当选,可无话说,一过双十节不必选举。高吴诸人本以延任事请示保洛,原不欲公布,而吴氏两电则反有促成之作用。一可以公布延任,为如期选举之交换品。故四日午间议员方面包围催促,而次日选举亦同时确定,此中交涉,吴景濂而外,骆继汉之力为多。二因吴氏谓过双十则不要选,津派诸人遂认双十以后吴氏别有办法,彼等筹备之功,将付流水,不可不赶紧办好,以间执吴口,此三十日以后,红罗厂、大甜水井、小麻线胡同、兵马司迭次密商之结果,而于甘石桥见之实行者也。

谚云“有钱能使鬼推磨”,矧在见金夫不有躬之议员,派人南下拉人,又加以苏督之协助,当然议员多有北上者。票价名为五千元,然实为起码数,有八千者,有一万者,所签支票,自邵瑞彭举发之大有银行以外,有盐业、有劝业,并闻有特别者则为汇业麦加利之支票。所签之字,洁记(边洁卿)以外,尚有兰记(王兰亭)、秋记(吴秋舫)、效记(王效伯)等。本月二三两日,颇有议员持票至银行对照者,然自邵瑞彭举发,而三四两日之夜,甘石桥大着忙,将前发支票收回,另换其他式样之票,以不示人不漏泄为条件,且闻已书明日期。至于昨日上午,直派议员四出拉人,亦有付现者,又有五千元以外增价者,并闻对于前拆台而昨出席之议员,许以投票自由,票价照付。而两院员役,由秘书长以至打扫夫,各另给薪工两月,由吴景濂发出,共八万元,以为犒赏,此贿选之大概情形也。

昨日选举会之表面情形,各报已载,兹不赘。但此外有可述者,则北起西单南至宣外大街,三步一警,五步一兵,又有整队巡行之保安队。象坊桥则自东口至西口,军警夹道排队,上午十一时后,即断绝交通,非赴会者不许通过。城堞上遍立了望之兵,众院门前,遍张天幕,无论议员参观人,均准入不准出,入必搜检,女宾用女探为之,惟公使阁员及保津要人不搜。对于议员则备餐两顿(实只吃一顿,因四时半已毕也)。并在众院隔壁之“大中”公寓,设烟榻四,烟枪八,有瘾议员得向吴景濂领通行证,于军警监视之下往吸,而“大中”公寓则除吸烟外,更有一大关系,即甘石桥长安饭店之机关,临时移设其中,阁员全体、津保要人全体,自上午九时始,即至其中,发号施令,指挥一切也。

昨日之会,与四日之宪会,连属而来。四日宪会已于二日议定,由议员二十三人分头请不出席者到会,且于出席者,每人给额外津贴二百元,故四日得以成会。昨日暗约不定时开会,足数为度,计包雇汽车数十,有人于午前八时过石驸马大街三号门首,曾见停有三辆,即吴莲炬等拉客之车,十时以后,分头拉人,计临时出发者三十余,各拉一二人回。出时吴景濂亲签通行证,其事由为请人二字,以愚所闻,曾大索王家襄、符鼐升不得,郑人康于午后二时车载盛时、陈家鼎二人来,而抱病之张佩绅、廖宗北、梁善济、易宗夔、则以榻舁至,易不能入场,即持票至场后请其自写,此拉人之情形也。

签到人数,六百有零,出席者五百九十,此中有无不实不尽,非局外所能知。吴景濂于甫散会时,即嘱将签到簿密锁柜中,严戒秘厅人员不许漏泄,签到处及会场执事职员,均先期派定,未派者不许在侧,而签到处有许多大选派议员围绕之,有某议员语人,在场人数大约不缺,惟我于同院人之面目不尽熟悉,是否一一正身,则不能出结云云。签到处曾哄数次,参众各有蒙古议员一人,非其人本身,经某蒙古议员指出;山西议员某到,亦经人指出非本人;江西某议员代同乡邹某签到,亦经同乡指出。自彼等言之,可谓异常认真,然此外有无未指出者,则不敢知矣。

昨日之未出席者,《晨报》所载为王家襄、黄元操、刘以芬及赣籍二人(其一即符鼐升),但闻王正廷、张我华、焦子静等亦未出席,有苏齐运来之议员三十四人,由浦口特挂专车,预定四日夜一时半到京,但专车到津时,下车者三十人,迄昨晨未来。闻其中苏籍议员杨择、朱溥恩中途脱逃,此逸话也。反直派之活动,昨已无所闻,然前日尚有四千六百元代价之说,但闻拆合之运动者昨固未出席,而连日受暗探之监视甚烈,昨日东交民巷各口,均排列军警,华人出入,异常注意,意者台之不能拆,其以此乎。

至于会场之检票员,则大有问题,议员人名之签筒,吴景濂特派专员数人司之,密藏议场后圆楼中,昨日由众院秘长郑林抽签,其抽出者皆大选派要人,绝无南下复归者。惟曾抽出参院吕志伊、众院李肇甫,其人皆不在京,改派两人仍大选派重要分子,说者谓此中大有手法也。检票之时,十六人围守,他议员不得上前,废票十二张,内容更无能窥见者矣(十月六日下午一时)。

同日《北京报》大选拾零云:大选形势经经纪人之拚命奋斗,一部分拜金议员贸然来归,自命制宪派诸人亦牺牲主张,于四日宪会告成后,当晚即下苦功,召集各政团会议,决定翌早(五日)十点钟大选。一方面发出通知书,一方面鉴于前次流会,更漏夜为缜密之布置,东西车站及各紧要道口,因防议员出京起见,四日宪会散后,即分布便衣军警防阻,是晚及次早,曾有少数议员欲微服离京,均被截回。众院附近更张天幕六个,院内外均加临时汽灯,准备日以继夜,非达到目的不已。大选当局与摄政阁员复包赁众院左侧大中公寓,组设大本营,临时安置电话多具,议员方面除特种关系者自由出席外,其他即由有关系之议员暨军警各一,乘汽车分途为拂解式之迎接,自十点钟以至下午一点钟,汽车尚满街飞跑,好在预约之安系议员袁振黄等十余人,适于是时乘汽车赶到,(此辈约定投票领款后,即行离京,不宣布姓名。)然一次两次延长时间,仍不足法数,又为最后之搜索,虽病人亦用软床抬入院内休息室,其中凡属著名之反直派,迎到后必令先入大本营,与大选当局见面,略谈数语,而后入院,是殆当局要预留印记。然因此种种,直至下午二点半钟始凑足五百八十五人,宣布开会投票。是日本许人旁听,各界男女前往参观者尤众,新闻记者另有招待室,但在开票前既不许入场,又不准出院,议员诸人虽亦同被困在院内,究竟有午餐茶点,旁听人则只给两个面包果腹,正尔嗟我叹互怨触霉头间,会场宣布开票,旁听人乃纷纷入场参观。

昨日大选成功,固得力于金钱与手术,然反直派其初亦曾准备最后之拆台,东交民巷之六国饭店,御河桥旁之北京饭店,均设有机关。自六千元开盘以至一万元收盘,并先付半数现款,议员前往交易者,固多至五十余人。然以前历次宪会拆台用款既多,临时后方接应未曾赶到,且以直派用意甚深,直至前晚始发通知书。一方又复扬言将展至八日大选,以是大受影响。第一批交易之三四议员,虽得着实惠,后来者无以为继,乃为直派所罗致,大拆台计划,遂归失败。但据直派中人云,邵瑞彭骗得支票出头控告后,邮局检查员曾检出姚震、李思浩致邵一函,嘱令窃取大选议员名册,许以四万元酬势,当局闻此,拟据以加紧通缉姚李云。

又《字林西报》北京6日通信云:当大选之时,当局检查电报极严,防止描写实况之新闻漏出北京。凡有报告大选形势不稳及各方反对大选,各地军事行动,与夫行贿情形之电报,一概不准拍发。据多数人传说,邮件亦受同样检查,但犹未能证实,其他事务,当局亦无一不取防范手续,以求大选之最后胜利。

议员在未投票以前,无一付以现款,仅与以支票一纸,平均每人五千元,由各政团领袖经手办理,此等多数领袖,每人得一万元,但闻议员中之无能者,所得并有不满二千元者。据院秘书之说,不愿受贿之议员,亦有出席者,其数不满二十人。当选日之上午,拒绝受贿投票者甚众。乃选派人物以甘言诱惑,妇女借以劝诱,结果议员之由其妻妾女友带领到院者,计有数十人。院内外军警受吴景濂之指挥,禁止入院议员复行出院。据一议员言,大选经理人当时准备,如第一次投票,议员中有不依其办法投票者决以强力维持法定人数,至三十六小时之久,务使曹锟产出而后已。

至各车站方面,均密布便衣警探,凡议员欲于是时乘车离京者,则遽使人上前揪扭,诬以逃债,军警然后借端干涉,两造带入警所。至此乃由人向议员劝说,授以支票,用雇妥之汽车或马车,载往议院投票。是故院前马车汽车之拥挤,尤为历来所罕见。至有不愿直接得款之议员则以顾问等职饵之,昨日有参议员对记者言,其友曾绝对拒绝款项,其初态度甚为激烈,后因劝说结果,情愿受月薪四百元之顾问等职,放弃良心主张,当由双方约签条件,乃此议员竟开出七人姓名,均要求与以四百元月薪之顾问,谈判重复决裂,次日接洽者复至,仍直捷以五千支票作为投票之代价,该议员懊丧之余,欣然承受,而交易乃成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