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三角”

金三角的毒品产量,占世界毒品产量总和的百分之七十五。查禁徒使毒枭更增加财富。

金三角指缅甸、寮国、泰国三国交界的三角地带,大家都知道它的方位,却没有人知道它的面积。美国《生活杂志》记者查里斯先生曾估计它有十五万五千方公里,比台湾还大四倍有余,不过实际上到底有多大,谁都无法肯定,因为,“三角”只是一个概念和印象,它没有明确的边界。

世界上三国交界的“三角”,两个巴掌都数不完,全都没没无闻,而只缅寮泰三国交界的“三角”,被冠上“金”字,造成二十世纪地理性的强烈震撼。原因很简单,那里拥有世界上最大的毒品生产量。如果把“金三角”改称“毒三角”,就更明显,也更符合实际。在这个人类有史以来最大的毒品窟里,有世界上最大的鸦片种植区。如果以鸦片种植区为要件的话,则“三角”并不是规则的三角,却像一个破靴一样,紧压在泰国北部。很多人都有一种印象,认为“三角”就是“三不管”。有些“三角”可能如此,但“金三角”却不然,三个国家的边界森严,任何一国这一边发生事情,都要用自己的力量,自己处理,即令处理不了,也不会劳动对方干预。就如这次战争,坤沙先生的“掸邦革命军”,明明在泰国的边城满星叠安营扎寨,扬言“借土复国”,箭头直指缅甸政府,但缅甸政府却不能“追击”到泰国领土,只能要求泰国把他逐回缅甸,再由缅甸下手。它之所以终于形成一种“三不管”的外貌,只因有些国家,并不十分认真的去“管”,不但不十分认真的去“管”,还有点故意的“不管”,甚至希望边区最好一直保持目前的混乱现状,才符合若干权势官员们的最大利益。读者先生必须仔细咀嚼这句话,然后对发生在那里的骇人勾当,才能得到解答。否则,你就会有一种“越想越想不通”之感。

世界上再没有比鸦片——毒品之母,更能摧毁人类的了,它先摧毁人的财富,再摧毁人的尊严,最后摧毁人的性命——瘾君子瘾淑女最后结局,几乎毫无例外的倒毙街头,或惨死在一间破烂的空屋子里。无论是纽约索荷区,或伦敦索荷区,当瘾君子爬在地上向零售贩哀求赐给他一小包海洛英;当高贵的美妇人,你碰她一下,都会觉得是一种渎亵,她忽然间打了一个呵欠,然后像最下流娼妓似的脱下衣服,浑身发抖的跪在你面前,求你随意摆布她,只要给她一小包白粉。这时候,你就会警觉到“金三角”所扮演的角色。有一根看不见,摸不着,但却实际存在的千千万万像微血管般的管道,从“金三角”无声无息的向世界各地伸展,到达每一个阴暗的角落,落到瘾君子瘾淑女焦急而颤抖的手中。世界上当然还有其他地方也有毒窟,像土耳其西部就是,但已日益萎缩。一九七零年代,“金三角”毒品产量,不过占世界毒品产量总额的百分之五十。到了一九八零年代,已猛进到占百分之七十五。

根据泰国安全院秘书长巴颂先生的报告,泰国的吸毒者有六十万人,那就是每一百个泰国同胞,就有一位瘾君子和一位瘾淑女,每年要消耗七十四亿铢,折新台币约一百三十亿,以市场金价计算,约折合黄金七十四万两。而在最重要的转运站香港,四百万人口中,有八万人吸毒,也恰占全人口的百分之二。然而,这都不是西方国家关心的,西方国家关心的是他们自己人被害的程度。荷兰全国吸毒者只不过八千人,其中还包括一千人左右的中华人,已使荷兰大起恐慌。海洛英原产地“金三角”价格,每公斤不过五千美元(约黄金十两),可是到了荷兰,每公斤至少卖到十二万美元(约黄金二百四十两),每一个毒枭都成了超级富豪。俗语云:“赔钱的生意没人做,赔命的生意有人做。”更何况不一定赔命。而美国则成了受害者的终站,联邦毒品及危险药物局对毒品流入美国的速度,形容为“势如雨下”。盖各国都是过路站,无论是香港或阿姆斯特丹(东西两大毒都),除了留下小部份自己消化外,大部份都转运出口——荷兰虽只有八千吸毒者,可是每年却“进口”六七百公斤海洛英,这些多出来的毒品,以及其他地区多出来的毒品,最后都进入美国,立即全部被估计为数三百万的吸毒者所吸收。美国好比是一个庞大无比的“吸毒器”,对世界各地毒品,来者不拒。

三百万吸毒者,是一个使人歇斯底里的数字。吸毒者不是孤立的,平均一家四口的话,就有一千二百万人心灵破碎,而他们发动的抢劫、杀人——目的只为了买一小包海洛英,带来的道德堕落和社会混乱副产品,更明显的摆在眼前。美国联邦毒品及危险药物局显然束手无策,他们所做的只是“切断”管道,也确实切断了不少管道,平均每年都逮捕大约一千名毒贩。可是,就好像一个全是裂缝的木桶在汪洋的毒海里一样,凭几个手指是堵不住所有漏洞的,每切断一次管道,徒使毒品的价格作一次猛涨,反而养肥了那些没有落网的毒枭。

只有一个办法可以根绝,那就是,塞住毒源,消灭“金三角”。

这是发动这次金三角战争的主要原因,没有一个人不赞成彻底铲除鸦片,包括这次战争中被指责为“毒枭大王”的坤沙先生在内,这就构成了一个微妙的形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