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三湘起风雷 第3节
毛钟新到达长沙的次日,张严佛就得到了毛钟新潜来长沙的消息。他立即让还没有暴露,与毛钟新交厚的军统衢州情报所主任陈达,马上找到此人,了解他来长沙的确切动向,并相机挫败他的图谋。
陈达见到毛钟新后,还未细说,毛钟新就非常神秘地小声说:“你是湖南人,但不在湖南工作,不了解湖南目前的情况。我可以据实告诉你:湖南目前的情况很糟。自从程潜在湖南停止征兵征粮后,总裁便对程潜有怀疑,认为此人极有可能叛变。最近总裁指示毛先生(毛人凤):‘不能让湖南再出个傅作义了,要严防湖南出现叛乱局面。’我这次来长沙,就是奉毛先生之命,一来协助湖南站布置潜伏工作(即准备解放后的特务活动);二来是筹备建立湖南政局侦防组,严厉制裁叛变分子的。你老兄心里有数就行了,千万别外传。”
随后,他从枕头旁的皮包里拿出一张复写的名单诡秘地递了过来。
陈达接过一看,心里暗暗吃了一惊:名单上第一位就是程潜,还有程星龄、唐伯球、邓介松、肖作霖、陈云章、张严佛、唐生明等十多人名列其中。名单上还注明这些人的住址、特征等。但名单上没有陈明仁的名字,心里感到既庆幸又好笑。
他立即稳稳惊魄,将黑名单牢牢记在了心间,然后不动声色地说:“据我看,这件事还是特别慎重为好。程潜同桂系有矛盾,同总裁也有矛盾。现在李宗仁代理总统,白崇禧又掌握着华中军政大权,他们正想排斥程潜,以便达到控制湖南、确保广西的目的。如果我们此时暗杀程潜,不正好中了桂系借刀杀人的奸计吗?况且程潜在湖南威望很高,暗杀了程潜,必会激起湖南各界人士的极大反感,倒让桂系白崇禧得了一个收买湖南人心的绝好机会。而蒋总统下野只是权宜之计,终究是要复职的,因此我们不能不从这个政治大局出发考虑问题。偏激行事,不但无益于戡乱,而且有害于大局。不知你以为如何?”
毛钟新一听,沉吟良久,觉得不无道理,便解释说:“毛局长也有难处。他是为了执行总裁的指示,不让湖南再出一个傅作义。我和夏松也只是从这方面来考虑的。”
“欲速则不达。”陈达头一摇,“如果湖南真的出个傅作义,那当然是个极严重的事件。但是程潜与傅作义的具体情况又不同。傅作义是北平的主要军事首脑,手中握有大量的军队;而程潜在湖南,虽说是长沙绥署主任兼省主席,但名不副实,他直接指挥的军队很少。湖南大量的部队掌握在陈明仁手里,只要陈明仁不叛变,程潜是无能为力的。再说,现在还不能肯定程潜会叛变吧,不是外面传说他把家眷送往香港去了吗?如果决心叛变,怎么会把家眷送走呢?而现在将程潜列为暗杀名单的第一名……”
毛钟新听到这里,颇为不悦,他狐疑地望了陈达一眼,打断他话道:“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当然是以程潜为首要目标嘛,干掉了他,其他想叛变的人,也就群龙无首了。”
陈达知他多疑敏感的性格,见此情景,马上顺着他的意思关切地劝导:“以程潜为首要目标是对的,总裁的指示也是指的程潜。但不知你们考虑过暗杀程潜的方法没有?他身为绥署主任兼省主席,警卫工作一定是相当严密的。我们的行动人员即使是以决死的精神,是否就有把握达到目的?如果谋事不成,反为他人所算,将如何收拾?到那时,就连总裁也会感到难以收场。”
“是啊,我也考虑过,如果用手枪狙击,一来未必保证击中致死;二来枪响后,人员难以逃脱。最好是有内线人员,用定时炸弹,那才可靠。我现已请唐光辉(保密局派到湖南搞武装特务活动)协助找人,唐刚告诉我,说跟他多年的一个姓马的弟兄,枪法好,人也机警,就是有点贪杯,酒后疯疯癫癫的。你看这个人能用吗?”
陈达摇摇头,认真地说:“你把这样重要的任务交给一个醉鬼,他喝了酒,稀里糊涂讲了出来,结果事情没做成,不但打草惊蛇,而且叫别人抓住把柄。那时候就乱套了,你怎么向毛局长交待?毛局长又怎么向总裁交待?”
听到这里,毛钟新似觉不妥,皱起眉头说:“如果实在这里找不到合适人选,那就只好请局座从家里另派人来,也免得我担这个风险。”
陈达又怕他要毛人凤另外派人来,赶紧圆过话:“你这样当然不担风险,但毛局长让你来筹建组织、物色人选,而你办不到,他能满意吗?”
这一下,毛钟新犯了难,他主动提出让陈达帮助他完成任务。
随后,陈达爽快地答应了毛钟新要他搬来同住的请求,这才以回去收拾东西为由,告辞而去。
陈达告辞后,为了提防毛钟新盯梢,故意兜圈子,绕道到北正街张严佛家里,将跟毛钟新的对话全部传给张严佛。
张严佛听了以后,心中蓦地一沉,知道情况愈加复杂而紧急,他恳切地说:“此事关系到湖南和平解放的大局,你一定要设法不让他的阴谋得逞才好。如有紧急情况,请随时告诉我。”
陈达搬过乐陶旅社以后,便与毛钟新有了更多的共同交谈。从个人问题到国家大事,几乎无话不谈。毛钟新讲的最多的是北平、南京等地的军统人员惨遭共产党“残杀”的恐怖消息,暗示陈:“共产党来了,我们这些人决无好果子吃。反共决不能动摇。”毛又说:“湖南还出现了‘进步军人民主促进社’一类的组织,看来不只是政界人物靠不住,军人也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