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回 传旨“赶年”降瘟疫 追索宝物息干戈
彭福石宠迁治所于灵溪之后,与朝廷的往来也渐渐断绝了。此时南宋高宗赵构为金兵不断南侵所困挠,为了苟且偷安,与金议和,宋高宗听信秦桧的谗言,连下几道诏书令岳飞等人班师回朝。并解除了岳飞、韩世忠的兵权。秦桧更罗织莫须有的罪名将岳飞杀害了。此后宋金虽达成和议,南宋朝廷苟延残喘了多年,但来自中原的威胁始终没有解除,朝廷也已无暇顾及对蛮夷土司的统治。彭福石宠就是在这种背景下,逍遥自在地在自己的领土上稳坐了六十年爵位,过着安居的风流快乐时光。
也是乐极必忧,有一年腊月二十四,过小年了,彭福石宠在宫殿里觉得烦闷无味。他吩咐总管向永基道:“你去找唐千户,让他陪我来下下棋!”原来那唐千户是他的老棋友,就住在城内。向总管随即出了门。他来到唐千总门前,忽闻这屋内一片哭声。“怎么啦?”他走进门去问。“千户生病死了!”这家的人告诉他。“得的什么病?”“不知道,昨日白天还好好的,夜里就去逝了。”“真是天命莫测啊,我们主人还让我来请他下棋呢!谁知他竟这么快就去了!”向总管回家报告道:“主爷,不好了,唐千户昨日晚上得急病死了。”
“什么,唐千户死了?”彭福石宠大吃一惊道,“他前两天还和我下棋,人好好的,怎么突然就死了?今年这时运不好,只怕要死好多人!”话刚说完,又有五营中军官进宫报告,兵营里几个士兵得瘟疫死了。彭福石宠一时急得不知所措。
又过了几日,忽闻城内又死了几十人,连宫殿里的宫女也死了好几个。彭福石宠害怕之极,他下令向总管把梯玛(土老司)找来,要他到阴府阎王处去查一查,看是什么原因死这么多人。
梯玛奉命“下马”(烧纸马脚)登程,过了一个时辰才转身。彭福石宠问他道:“原因查到了吗?”梯玛回道:“查到了,这是你说话不注意惹的祸。你虽不是天子,也是一方大王,说话是金口玉言,要算数的。你不是说过只怕还要死很多人吗?上天就降下瘟病来应了你的口!”
“唉呀,那可糟了,有什么办法解救吗?”彭福石宠发了急。
“没有办法解救。不过你说了句今年时运不好。要到翻过年就不怕了。瘟疫自会消失。”梯玛解释说。
彭福石宠又道:“今天是几时?”
“今天是二十八,明天二十九,后天三十过年”向总管回道。
彭福石宠忙道:“多等一天就多死好多人,不等三十过年了吧!传我的令,各家各户一律准备二十九过年,要关着门过,不让瘟神进来,过了年就好了!”
向总管赶紧传下令去,土司辖内家家户户都提前在二十九过年。过了年,天气十分晴朗,那瘟疫也果真停了。彭福石宠一高兴,下令从此以后,土家人每年都提前到二十九过年。这以后,也就成了土家人的习俗。
彭福石宠渡过了这年难关,此后的晚年都是顺境,他一直活到八十岁才病逝。其儿子彭安国于庆元元年(1195年)即任。这时蒙古斡难河流域的成吉思汗已经崛起,短短数十年时间,雄才大略的成吉思汗不断统兵向外扩张,竟向西一直打到了欧州多瑙河流域。1227年,成吉思汗病逝,他的蒙古军队相继灭亡了西夏和金朝,又降服了畏兀儿和吐蕃,接着攻占大理,对南宋形成了包围之势。这时的南宋势如危卵,朝廷自身难保,对土司更无暇顾及。彭安国也乐得承袭父职,在溪州又稳居了六十二年爵位。
有一年八月,溪州索多地方忽然出了乱子。这天上午,彭安国患病正卧庆不起,忽有亲信舍把田二低声报告他:“爵爷,不好了,我听说索多寨的人扬言要来攻土司城。”
“啊,这是怎么回事?难道他们要造反?”彭安国听罢大吃一惊。
“具体闹事原因我不清楚,此事需要派人去探听一下。”
“老爷,你让我去吧!”一旁侍侯的夫人白娘娘说道,“我去一定会把情况查清,把乱子平息。”
那白娘娘是个非常能干的女人,彭安国对她十分敬重。他见白娘娘主动请求去平乱,便点头道:“你去处置一下最好,不过要多注意安全。”
“放心吧,没人敢与我作对的!”
白娘娘说罢,即选了几个贴身丫环,骑着马快速向索多寨驰去。
当天下午,白娘娘一行几人便到了索多寨。此时但见寨子里一片喧闹,在一个大坪地里,有数百名寨民拿着火枪和刀矛在操练兵器。
“你们这是干什么?”白娘娘下马后,急问一个戴头帕的年青男子道。
“我们在练兵。”那青年男子反问道:“你是什么人,来这里有何贵干?”
“我是土司城的白夫人,今特奉命到你寨来查访。”
“啊,你就是白夫人,白娘娘!”那青年男子惊奇地回道,“娘娘到此有何见教?”
“我来询问你们寨里的事,你们练兵想干什么?”
“不瞒娘娘,我们练兵是想攻进城去抓千户向福和总管向岚。”
“抓他们二人干什么?”
“我们要杀了这两人!”
“为么事要杀这二人呢?”
“因为他俩夺走了向勤的宝贝。”
“向勤是谁?”
“就是向福的弟弟。”
“他有什么宝贝?”
“他有一支金咚咚喹!”
“什么金咚咚喹?”
“这是种能吹的乐器,是金子做的,所以是宝物。”
“向勤在哪里?我要亲自问他。”
“他在那边,我去喊他。”
那青年小伙说罢,跑过去就把向勤叫了过来。白娘娘细一看,见那向勤生得身材修长,面目俊秀。一看就是个惹人爱的后生。不禁爱怜地问道:“向勤,我问你,你到哪里得的咚咚喹宝物?”
“禀娘娘,此事说来话长。”向勤回道:“我与向福本是两弟兄,因为父母去世,我们各自分了家。他娶了堂客,得了老屋,我什么都没有,只好四处流浪。两年前,我在外乡遇到一个白胡子老头,他病倒在山边的路上,我见他可怜,给他找来了吃的,又给他找朗中看病,那老头竟然好了,他也因此十分感谢我,我们俩一起做伴在外流浪,有空他便教我吹咚咚喹,吹起来真的很好听。老头教会了我,他自己也不行了,临终前把他的那支金咚咚喹赠送给了我。从此我到四乡八寨串门走户,专门给人吹乐为生。去年我来到这索多寨,寨民们都喜欢听我吹咚咚喹,他们给我盖了一间草房,让我在寨里住下,天天教他们吹咚咚喹。不料我哥向福起了坏心,他得知我有一支宝贝后,就让嫂子彭妹来找我。‘把你的咚咚喹借一下吧,你哥他想要哩!’嫂子对我说。‘我哥要咚咚喹有何用?’我问。‘你哥想把这宝贝送向总管,让他在爵爷面前美言几句,好提拨他当个大点的土官,到时你这兄弟也就沾光了!’嫂子甜言蜜语的劝我。‘不行,我不能把这宝贝送人。’我一口回绝了她。‘好啊,你是几句好话抵不过一马棒,看我告诉你哥,怎么收拾你!’嫂子说完就走了。当日晚上,我睡在草屋中,夜半时,忽有几人踢开房门闯了进来。‘你们要干什么?’我从床上座起来问。‘我们来借你的宝贝,你不要动,动就杀死你!’一个大汉用尖刀指着我,另几个人就跑上来把我用绳子绑了,抢走了我的那把金咚咚喹扬长而去。我气得大哭,却不能动弹。第二天,寨里人闻讯进来,才帮我解了绑。我想去找向福拚命,他们劝我莫去,要我领头集聚人马,操练兵器,到时再攻进城去,找向福和总管向岚报仇。”
“原来是这样!”白娘娘听完叙说,立刻表态道,“你们且莫着急,等我回去禀报爵爷,把那咚咚喹追回来还给向勤,怎么样?”
“只要能追回咚咚喹,大家也用不着闹事了。”向勤回道。
“保证帮你们把咚咚喹追到!我还要狠狠惩罚向福和向总管。你们明日派几个代表进城来听消息吧!”
白娘娘说罢,就带着几个女侍卫,骑马赶回了土司城去。当夜,卧病在床的爵主,听了白娘娘的禀报,同意让白娘娘亲自审理此事。
第二天上午,白娘娘带着一支卫队来到教场坪,即吩咐人将向福和向岚抓来。这时,全城有数千人纷纷跑来看热闹。向勤和索多寨的寨民代表也一早就赶来了。
白娘娘端坐在一张太师椅上,开始公开提审向福道:“向舍把,你可知罪?”
向福手被反绑着,他抬起头疑惑地说:“娘娘,小人不知犯了么得罪?”
“你还不知罪?我问你,前几日你抢了向勤什么东西?”
“呵,是……是有这么回事,”向福额头上冒了冷汗道,“我弟弟有一支金咚咚喹,我想要,可是他不给,我就派人把它抢来了。”
“那东西呢?现在哪里?”娘娘问。
“我给……给了向总管。”
“你为什么要送给他?”
“我……我给他礼,是想巴结他,让他在爵爷面前说几句好话,好提拔我。”
“你真是会打主意啊!”白娘娘又转问向总管道,“向岚,你身为总管,为何乱收人贿赂?”
向岚哭丧着脸道:“我不知情呵,向福只说这咚咚喹是他家祖传的宝贝,他说送我吹吹歌,可解闷儿,我就收下了。”
“你这咚咚喹放在哪儿?”
“在我家里。”
“赶快派人取来。”
白娘娘说罢,即命人到向总管家里将那宝贝取了来。大家齐看那宝贝,只见五寸来长,粗如毛笔,中间有几个小孔。因是金子做的,所以闪着黄灿灿的金光,确是一件希罕之物。
“这就是你的金咚咚喹吗?”白娘娘招来向勤问道。
“是的,这宝物是我的。”
“你给我吹几支曲子听一听。”
“要得!”
向勤接过咚咚喹,随即放在嘴边轻盈地吹起来。只听那乐声悠扬婉转,变化多端。时而如吹风下雨,打雷,时而又如各种鸟兽鸣叫等等。自然界的各种声音都被维妙维肖地模仿得一模一样。全场人听得鸦雀无声。
“好,这宝物果然不同凡响!”白娘娘又对向勤说,“即是你的,你就好生拿着吧。”
“多谢娘娘做主!”向勤恭身谢恩。
“向福,你派人强抢人宝物,按土司规矩该当何罪?”白娘娘又厉声喝道。
“请娘娘宽恕!”向福吓得只求饶。
“按律砍一根手指。”
几个行刑大汉立刻将向福拖出,将他的一根手指按在木橙上剁了。
“向总管,你身为土官不辩忠贤,受人贿赂,暂且打入大牢审理。”白娘娘又宣布道。
众兵丁得令,遂将向总管反背捆了,押入大牢关押了起来。
白娘娘最后又宣布道:“爵爷有旨,封向勤为艺师,向勤可到土司各峒寨传艺吹咚咚喹,任何人不得偷拿他的宝物。”
“多谢娘娘!”向勤与在场的土民一起欢呼起来。向勤一边走一边吹着咚咚喹,人们跟在他身后一起四散回了村寨。
索多寨的一场变乱就这样很快平息了。从此后,向勤拿着金咚咚喹到处传教,土家寨的人不久便都学会了吹这种乐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