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闯王进京 五、李自成从刘宗敏手中夺走陈圆圆,却并不把她送回吴府
李自成坐在御座之上,面对着良莠不齐的群臣和混乱不堪的皇宫,他心里美好的感觉早已荡然无存。他在想,原来以为打下了京城,坐上了皇帝宝座,便成了真龙天子,心里便会无限快乐。
没有想到事情远远没有想象的那么简单。
首先是自己的部下全是些出身贫寒的粗人。你要他们打仗,他们会浴血奋战英勇杀人叫你无话可说。可是,你要他们做官治国安民,他们却干不了。因为做官是不能粗鲁和直道的,必须要有一些花花肠子才行。因此,首先是自己打下来的天下,自己的人却无法占据。迫不得已,只能从明朝的降官之中录用人才。一想到自己与弟兄拼死拼活打来的天下却照样安排明朝的人来做,他便不知这天下到底是他姓李的,还是姓朱的?他便联想到魏藻德的假君主与真君主之说了。起初,他还想不明白那话里蕴含着什么深刻的含义,现在却让他越来越觉得魏藻德的话有理。所以,他心里变得隐隐不安。
另一件令他烦心的是自己的部下进了京城之后,经受不住金钱与美女的诱惑,抢钱的抢钱,掠美人的掠美人,自己虽然有令,但有令不行。搞得皇宫之内乌七八糟,搞得京城之内混乱不堪。因此,不仅明官埋怨,连普通老百姓也怨气冲天。
他当时认为,弟兄们跟自己这些年来出生入死不容易,现在打进京城了,抢抢银子,睡睡女人也算不了什么大事。中国几千年来的官僚都是在金钱与女人堆里滚过来的,也没有见哪朝哪代因此而亡国的。难道让我那帮穷兄弟拿点银子,玩玩女人就会翻了天不成?但他没有想到他那帮穷兄弟都是些没见过金钱与女人的主儿,如今一翻身,有了点权儿,便扎在金钱与女人堆里不出来了。
现在,他面对如此局面忧心忡忡,不知如何应付。无奈,他问大臣们有何良策能治国安民一统天下。
刘宗敏与牛金星等人面面相觑,不知如何回答,因为他们压根就还没有心思来考虑什么国家大事。他们的心思都用到如何从明朝官员手中多榨些赃款多弄些女人来。尤其是刘宗敏,恨不得早点散朝,回去搂抱那让他销魂蚀骨的陈圆圆。一想到陈圆圆的媚态,他的骨头便酥了,魂也早飞到了她的身边。
倒是李岩进城之后,见大将们贪图享受,士兵们胡作非为,他深深地忧虑起来。他在考虑这么一个问题:为什么对官府腐败咬牙切齿痛恨的百姓,打起仗来能出生入死浴血奋战,而一见金钱就乱了方寸呢?为什么对士兵要求严格,自己也能以身作则的大将,一见女人就不知世上还有他物呢?他得出这样一个结论:
穷人富裕不得,富裕之后便会忘了本性;贱人当官不得,当官之后便会贪赃枉法。
因此,李岩觉得自己有必要帮助闯王收拾局面,否则,兄弟们的血就会白流,江山又会落到别人手中去。他越想越激动,越想越慷慨激昂,拿起笔来一挥而就地写了些条呈给李自成。
李自成展开李岩的信,见李岩的信写得慷慨激昂,不由自主也热血沸腾起来。看完信后,他便仔细地考虑李岩信中的四大策略。
一、扫清六宫,修葺皇城,而后择日正式称帝典礼;制定礼法;禁止任意毁坏。
二、故明皇室除死难归降官员外,宜查清政行,分为三等:贪官追产入官,抗命为敌者死罪,清廉者免刑。
三、各营兵马应退守城外守塞之地,听命出征;借居民居,恐失民心。
四、应招抚吴三桂,许以父子封侯;应封大明太子为王爵,为明室守宗库,世代袭之。
李自成越琢磨越在理,不由自主地点起头来。
站在李自成身边的牛金星见李自成看李岩的信时如此痴迷,同时点头赞许,他心里便不是味道了。想我牛金星身为大顺丞相尚未给闯王献上治国安邦之策,你李岩凭什么越职而为,倒替闯王出起收拾局面的主意来了?我牛金星不是省油的灯,岂能容你胡作非为。
于是牛金星极神秘地对李自成说:“想那李岩为一普通将领,为何却对军国大事感兴趣呢?”
李自成一怔,一时弄不明白牛金星的话是何用意,因此不好回答,只是疑惑地看着牛金星。
牛金星知道李自成生性多疑,只要自己说些半明半暗的话就能使他上当。现在他见火候已到,便对李自成说:“听说李岩历来对国家大事关心,人前人后常是议论如何如何治国安邦,且很有见地,常令人赞叹不已。”
李自成笑道:“李岩确有治国之才!”
牛金星故意放低声调对李自成说:“此子其志不小呀!”
李自成一凛,心里凉了半截。想起李岩历来的所作所为,确实令人生疑。于是,李自成对李岩的赞赏之情没了,取而代之的是李自成感觉到了来自李岩的威胁。
正在李自成闷闷不乐之时,宋献策来了。他看了看站在旁边的牛金星一眼,两人用眼会意。宋献策是牛金星引荐给李自成的,所以两人一直暗中勾结狼狈为奸。宋献策是向李自成告密来了,因为他发现了刘宗敏金屋藏娇一事。刘宗敏素来看不起他,说他只会装神弄鬼。这使他怀恨在心,发誓一定要报复刘宗敏。如今机会来了,他岂能放过?
宋献策恭恭敬敬地对李自成说:“闯王,听说权将军府中正藏着一个绝世美人呢!”
李自成起初一怔,随即想:刘宗敏跟随我出生入死多年,功劳最大,养几个女人在家中又有何妨。因此他不以为然地说:“不足为奇!”
宋献策笑了笑说:“金屋藏娇是不足为奇,可是权将军养的那个女人非同一般。”
李自成神色一振,“有何非同一般?”
宋献策说:“那女子是明朝总兵吴三桂的妾,叫陈圆圆。”
李自成仍是无动于衷,心想,吴三桂怎么啦?他吴三桂是人,刘宗敏也是人!吴三桂睡的女人,刘宗敏怎么不能睡?与其说李自成此时是因为糊涂,倒不如说他是出于愤慨。因此,他轻描淡写地对宋献策说:“这没有什么。”
宋献策见自己的话难以打动闯王,便向牛金星示意。牛金星自然明白宋献策的用意,故作惊讶地说:“果真如此的话,便大事不好了!”
牛金星说:“想那吴三桂自任总兵以来,守着宁远一片孤城。那清朝皇太极能杀袁崇焕,降祖大寿,却唯独没奈何吴三桂,这说明吴三桂非同一般。如果权将军真抢了吴三桂的妾,吴三桂岂不会迁怒于我们?当然凭闯王威势,并不必怕他吴三桂,可是吴三桂现在拥兵数十万,要吃掉他不容易!再说吴三桂是个人才,我们岂可因为一个女人而与吴三桂不和!”
李自成觉得牛金星的话在理,联想到李岩给吴氏父子许以封侯的主意,便认为刘宗敏有所不该。
于是李自成怒气冲冲来到权将军府,把刘宗敏数落一通。刘宗敏本想抵赖,但见闯王愤怒,便把陈圆圆交了出来。
李自成却并没有把陈圆圆送回吴府,而是藏到自己的宫殿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