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军营历练 三、吴三桂效法楚庄王,不追究骚扰自己妻子者的责任

郭云龙、孙文焕、杨天、陈三强他们知道吴三桂受封的消息后,都前来道贺。吴三桂高高兴兴地接洽了,让人看不出他心里有丝毫的不愉快。其实,他心中有些难受。他虽然不爱张氏,但张氏毕竟是他的妻子。然而自己的妻子却被自己招募并养起来的汉子欺侮了,无论是谁,都会觉得难以容忍,但吴三桂却打算容忍。

头两天风平浪静过去了,吴三桂依然无事一般的与勇士们一起识武练阵,但不知为什么却走漏了风声。勇士中那些头头们知道了自己主人的妻子受辱的消息,大家都义愤填膺,觉得不将那好色之徒找出来千刀万剐不足以雪主人之耻不足以解自己心头之恨。

尤其孙文焕,他不仅感到义愤,甚至感到无地自容。因为这些勇士都是他原来的手下,由于自己管教不严,他们总是要背着他干些偷鸡摸狗之事。那些都过去了,况且那时他们过的打家劫舍的日子,想想也就算了。而现在自己吃的是吴公子的,穿的是吴公子的,竟然还污辱公子的妻子,这实在是天理难容!孙文焕觉得自己难逃其责,打算负荆请罪。

张氏依然闷闷不乐,现在是新婚之际,吴三桂便可以放过侮辱自己的手下人,自己在他心目中的分量竟然赶不上一个下人。自此以后,在他心目中,在这个家里,在他那些手下人的眼里,自己有何尊严可言。因此,张氏虽然当着吴三桂的面不敢怎么样,可是背地里哭哭泣泣没完没了。

吴三桂一见到张氏那兔子样的红眼睛,便知她仍然在哭泣。吴三桂便装着不知道一般,仍然不动声色地进进出出。

第三天晚上,吴三桂与张氏正要打算歇息,突然有人敲门。吴三桂问是谁,那人答了,吴三桂便知道他是孙文焕,于是他叫张氏去开门。

张氏连忙紧了紧衣冠,快步去开门。

孙文焕迈进门,反身将门关了,然后双腿跪在吴三桂夫妇前面,颤抖地说:“请公子恕罪!”

吴三桂非常吃惊,心中立即转过无数个念头。难道是他欺侮了张氏?不可能。那他是另有其事?也不对,要有其他事,他可以光天化日之下来找我,为何这般偷偷摸摸呢?吴三桂虽然想了很多,但仍然不得要领。

张氏却惊恐不已,几乎要昏倒过去。她的逻辑很简单:这厮肯定是那天欺侮过自己的人!他吃不过良心的谴责,便跑来赔礼道歉了。这厮实在是可恶!竟然要当着自己的面来陈述他欺侮自己的事,这叫我以后如何做人?想到这里,顿时头皮发麻,一阵昏眩,她赶忙扶着坐下了。

吴三桂装着若无其事地问:“孙兄何罪之有?”

孙文焕一愣,心里在急转,怎么?难道公子不知道此事?那样,自己岂不是在给公子家添乱子么?于是,他在考虑到底是说与不说。因此,他便不由自主地把目光投向了张氏。

而张氏此时也正好把目光投向孙文焕。因为张氏也想看看这人是否是那天欺侮过自己的人。这样一来,两人刚好照个正面。张氏一见不是那天那个人,紧张的心情逐渐平静下来。不知为什么,她心里因为不是那人而感到有些失望。

孙文焕见张氏并没有回避自己的目光,而是一副泰然处之的模样,他心里直打鼓了。难道自己弄错了?难道那消息有误?

吴三桂见孙文焕一直昏昏乎乎地傻跪着,不知他到底所为何事。但他认为让自己心爱的将士当着自己的妻子的面对自己跪着不好,有损将士的脸面和自尊心,也有伤兄弟之间的情分。于是招呼孙文焕说:“你站起来吧!有话慢慢说。”

一见这种阵势,孙文焕真是傻了,他心里一遍又一遍地否定着,不可能,根本就不可能!如果公子的妻子真被自己的手下人欺侮了,就算公子男子汉大丈夫能泰然处之,难道他妻子作为一个妇道人家也能泰然处之么?孙文焕从心理上否认了这件事,便不知如何回答吴三桂了。事实是明摆着的,自己如果不能说出一桩天大的事来,便无法解释自己为何乘夜前来负荆请罪一事,而如果真要依照原来的打算把自己心中的话说出来,那岂不要真的折辱公子和夫人了么?折辱了公子倒好办,公子是个大度之人,不会往心里去,如果要是折辱了夫人,那岂不叫夫人没有了活路?

孙文焕思前想后,还是认为不说的好!于是他的话便变得吞吞吐吐前言不搭后语起来,叫吴三桂和张氏听了半天,也不知他在说些什么。

其实,此时的张氏已经明白孙文焕前来请罪的原因了。虽然她发现他不是那天侮辱过自己的那个人,但他显然是在代人受过前来负荆请罪的。由此可知,他们显然也已知道这回事。想到这里,张氏心中一阵悲戚!

而吴三桂此时的心中更是明镜似的了。因为只有孙文焕的手下人才会干这种鸡鸣狗盗的事,而孙文焕前来负荆请罪是代人受过。他心里急转:自己所招募的勇士之中绝大多数是孙文焕的手下,现在虽然被自己招来,却仍然暗地里在以孙文焕为中心。这对自己来说是个威胁!这与农夫拿自家的粮食给别人养看家狗没有两样!这种局面必须改变。对,就利用这次机会。想到这里,他心里拿定了主意,决定不能再给孙文焕收买人心的机会。于是,他也便装疯卖傻的对孙文焕说:“既然你没有别的什么事,就请回去吧!”

孙文焕便满腹狐疑一腔心事地走了。

估摸着孙文焕走远了,张氏突然跪倒在吴三桂面前说:“你若不为我做主,我便死去!”吴三桂吓了一跳,定了定心,然后问:“是他欺侮你?”张氏摇摇头说:“不是。”吴三桂释然地说:“既然不是他,你叫我找谁算账去?”

张氏说:“可是他们都知道了这回事,你叫我还有何脸面活在这个世界上?”吴三桂说:“他们怎么知道了?”张氏说:“他们不知道,怎么会来负荆请罪呢?”吴三桂说:“他们是估摸着瞎折腾呢。”

张氏见吴三桂始终不把这事放在心上,便对他撒娇说:“你若不把那人给找出来,要么我去死,要么我回娘家去!”

吴三桂说:“你想过没有,我和你对这事装糊涂就算过去了。谁也没有抓到真凭实据,时间久了,大家自然会淡忘此事,到时有这事也便成了无这事。如果你一味要找他出来,折了我一名勇士不说,而你受辱的事便张扬出来了,我看那时你反而不好做人了。”

吴三桂一席话说得张氏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张氏实在觉得不可思议:她从没有听说过世上有丈夫因为自己的妻子受辱而无动于衷的男人。她想不明白这是因为吴三桂不爱她,还是因为吴三桂过分大度。总之,她觉得好受委屈,便不软不硬地顶撞了一句:“难道就这样放过他么?”

吴三桂见张氏楚楚可怜的样子,知道自己做得有些过分了,便想安慰她几句,可想来想去,又觉得无从安慰,便脱口而出:“你听说过楚庄王让将摘缨的故事么?”

张氏说:“没有听说过。”

吴三桂便把楚庄王如何与大将们饮酒作乐,而大将唐狡如何因为酒醉而乘黑暗之机侮辱了庄王的爱姬,爱姬却顺手扯下了唐狡帽子上的红缨并要庄王治侮辱者的罪。而楚庄王为了保全大将的名节,便要所有将领都趁黑将帽子上的红缨摘除,使人无法知道是谁侮辱了自己的爱姬。后来,楚庄王与敌作战差点丧命,是唐狡力拼死战才把他救了出来的故事说了一遍。

张氏叹口气说:“男人说女人的心思难琢磨,其实男人的心思比女人更难琢磨。”

吴三桂正色地说:“男人有男人的事业,自然非同一般的行事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