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 21 章
第21章
丽日晴空,一只白色的信鸽飞入齐王府后院中,稳稳地停在长廊下悬挂着的鸟笼架上,小厮抓住信鸽,将密信取下,随后交给坐在屋里的宇文渊。
“静待即可。”
宇文渊看着密信上的四个字,转手扔进香炉里,纸条很快就被焚烧成灰烬。
“舅舅这是何意?难不成我们要任由他这样壮大自己的势力吗?”
近日来,宇文徊在父皇面前开始崭露头角,极力招揽幕僚,虽然都是些出身不高的寒门学子,可是他还是有些压迫感。
特别是在红玉山御驾被刺的那夜,本来就不擅长骑马和武艺的宇文徊是如何跑到父皇乘坐的马车上,还为父皇挡了一箭,他至今都没能想明白。
加上最近宇文徊奉旨查春闱作弊案,将二皇子宇文泽和其背后的势力削去大半,明面上重创了他的劲敌,可也有渐起之势。
宇文渊不想再多一个强敌,只想早些铲除掉这个隐患。可是舅舅却让他静待即可。
坐在一旁的萧业成也开口道:“大伯也同我传信,交代我,让我不要再来殿下的府上。”
“微臣是禁卫军统领,负责守卫皇城的安危,于陛下而言,微臣相当于他的心腹,频繁来殿下府上,会让陛下起疑心。”
宇文渊嗯了一声,点头道:“行,你身份特殊,父皇多疑,该避嫌的时候也避一避。”
他眉心紧皱,抱怨道:“说到底,还是父皇不肯立储,不然也不至于整日提心吊胆的。”
“前些日子,有几名大臣再次提立储之事,可是陛下却连理都没理。”
宇文渊作为皇长子,又多次立下功劳,按理来讲,是太子的不二人选。
魏王宇文泽原本有张氏一族相助,可前段时日几位张氏臣子参与春闱作弊案,圣上本就烦扰张氏在前朝勾结,如今抓到张氏一族的把柄,直接下旨重判,惠妃和宇文泽现在是夹着尾巴做人。
至于皇后生下的宇文瑞,除了一个皇嫡子的身份,便再无长处。
宇文渊很想趁此机会登上太子之位,奈何又忽然冒出来个宇文徊,先是救驾有功得以出宫开府,招揽幕僚,又在父皇面前出尽风头,他怎能不急。
“舅舅到底什么时候回来?”
萧业成回道:“伯父没说,不过我听清远观的道士说,上善真人再有两个月就云游归来,也许伯父也会随真人一起回来吧。”
宇文渊伸出手指敲着桌子,琢磨道:“想当年伯父骁勇善战,一人能抵千军万马,外敌入侵,他素来没有退缩过,怎么这几年反而跑去修什么道术。”
宇文渊的舅舅萧启,大梁的镇国大将军,也是萧家的靠山,当年在娴妃和孟家势头正盛时,设局扳倒了孟驰。
此后,萧家便一跃而上,成了安帝最器重的武将之家,可惜,萧启未育有子嗣,只有两个侄子,萧业成和萧业平。
萧业成年纪轻轻就做了禁卫军统领,萧业平则驻守边塞。
而萧启这些年迷上了修道之术,整日往道观里跑,还跟着道士出门远游,大有退隐之意。
宇文渊十分不解,眼下正是谋取太子之位的好时候,舅舅却一直不闻不问,萧业成又是个只会闷头干活的人,出不了什么主意。
“殿下,陈先生求见。”
陈先生是他府里的幕僚,这个人倒是很会给他出主意,只是手段有些过激和狠辣,他用着很是谨慎。
“快请他进来。”
陈先生本名叫陈松,一副老先生的模样,但是一双眼睛格外精明,总是滴溜溜转,他见屋里还有萧业成,向宇文渊行礼后,便坐下不再说话。
萧业成见他们都不说话,就自觉站起来,道:“殿下,臣还有要事,先行告退。”
宇文渊客套了几句,待萧业成走后,陈松才开口道:“殿下,听说楚王殿下病了。”
宇文渊听到这个消息后并不惊讶,他这个皇弟向来身子不好,早些年能连着三四个月都卧在病榻上,连宫门都不出。
“他本来就是个药罐子,怕是这辈子都好不了。”
陈松回道:“可是前段时日楚王殿下精神焕发,奉旨查科场作弊案时,一点也不像是病弱之身。今日忽然病倒,还大张旗鼓地请来御医,到处宣扬自己病倒的消息。”
“都说是楚王殿下为了查案,累得吐血。”
“草民觉着,殿下身为兄长,应该去上门看望一下,另外再带上府里的郎中,想办法查一下他的脉象,看看这病是真是假。”
“他要是真的有病,殿下也可以放心,看他不顺眼,想办法下个毒,一了百了。要是假的,殿下,您可是又多了一个劲敌,要尽快铲除,以绝后患。”
微风徐徐,窗子支开半扇,和煦微光斜斜地照进屋内,珠帘轻摇,帘影重重。
屋里的香炉慢慢地燃起一缕缕的烟,淡淡的兰花香充盈着整间屋子。
迢迢坐在床边,一袭浅紫色的长裙,白皙的肌肤于微光中透亮如玉,乌发如瀑,头上珠钗随着她翻书的动作轻轻晃动。
宇文徊靠在软榻上,双眸柔情似水,盛着面前的娇人,迢迢翻着诗册,曼声念道:“江南好,风景旧曾谙……”
迢迢念诗念累了,便端起酸梅凉汤喝了几口,午后的困倦顿时消散,她接着看向手中的诗册,默念着诗句。
这些年,皇兄每每病倒,迢迢都会陪在他身侧,为他喂药,做些好吃的点心带给他,或是坐在一处读诗作画,逗乐打趣。
在宫里的日子本就寂寥,若是不得宠,只会更难捱。
那几年,建福宫和建宁宫静悄悄得吓人,如冷宫一般,每日醒来看看天,看看树,去陪皇兄说说话。
宇文徊撑起脑袋,一双眼睛直勾勾盯着迢迢看,她刚刚喝过酸梅汤,嘴角处残留着些许的汁水。
尝起来会是什么味道,宇文徊下意识撇开眼睛,不该这样肖想,他动了动身子。
迢迢抬头看他,“怎么了,皇兄?”
宇文徊病恹恹道:“嘴里苦,想尝尝酸梅汤的滋味。”
迢迢放下诗册,给他倒了一杯的酸梅汤,递过去,“呐,只有这一杯,皇兄解解馋。”
宇文徊眼眸亮了亮,欢喜地接过来杯子,一口饮了下去,连喝了几日的苦药,嘴里可算是有了些滋味,心里顿时畅快起来。
迢迢柔声哄道:“快了快了,太医说再喝两日,你的病就好了。”
“等皇兄病好,我们就去城里的荟萃楼里吃肘子,蒸鱼,水晶饺,清炖鸡,但是不许喝酒,不许再动气,也不许再多想。”
宇文徊冷不丁地问了一句,“不去见江大人吗?”
迢迢登时哑住,低头道:“皇兄不是说不让我见江大人了吗?”
看到迢迢闪躲的眼睛,宇文徊抿嘴不语,静默一会后,叹道:“我又管不住阿迢的心。”
迢迢看着宇文徊一脸不悦,思忖再三,还是决定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
“皇兄,从我入宫至今也快十年了,这十年,我和皇兄在这宫里相互依靠,胜似亲兄妹。可是兄长迟早要娶亲,妹妹也要嫁人,总要有分开的时候。”
“我明白皇兄对我的情谊,皇兄舍不得我,所以才会醉酒说那些胡话,我懂你,所以我思来想去,决定先给皇兄寻一个皇嫂,你看如何?”
宇文徊哽住了。
“皇兄现在是楚王殿下,又得父皇器重,相貌也不差,城里待字闺中的姑娘也不少,皇兄不妨多出去走一走,敞开心扉,不要把自己困在这一处。”
“娴娘娘走得早,也没个亲近之人帮你张罗婚事。所以我想帮帮皇兄,你喜欢哪家姑娘,就跟我说一声,我可以为皇兄牵线搭桥。”
宇文徊皱眉道:“不成。”
迢迢见他仍不愿意,心里也着急起来,“为何,皇兄年纪轻轻,怎么就不愿意呢?”
宇文徊坐起来,他被迢迢气得胸口闷堵,生气道:“天底下哪有妹妹给哥哥找嫂子的道理,你就那么想让我娶亲吗?”
听到这一声质问,迢迢腾地一声站起来,睁大眼睛,看着他道:“天底下也没有你这样的哥哥,整日妹妹长妹妹短的,我知道哥哥对我好,可是你对我太好也不行啊,你也该想想自己的事情了。”
对你太好也不行,宇文徊被这句话气得脑袋昏疼,他觉得自己是真的生病了。
迢迢倔劲上来,今日非要和宇文徊争论个明白,“如果皇兄愿意的话,我可以答应你去宝华寺带发修行,到时候定会为皇兄日日烧香拜佛,好好保你平安。”
宇文徊气笑了,他掀开被子下床,步步紧逼,“我让你去宝华寺,不是让你真去做尼姑的,我是为了护你平安,先前因为和亲一事,你哭着跟我诉苦,后来皇后起了鬼心思,要把你许给韩家那两个草包。我再三考虑,还是觉得这个方法能护你周全。”
迢迢看他眉头紧皱的模样,越发坚定心里的主意,她停下后退的脚步,仰头道:“我也是为了皇兄啊,我想让你有个依靠,有个知你冷暖的人陪着你。”
“我是你的妹妹,不可能陪你一辈子的。”
宇文徊伸手抓住迢迢的肩膀,大声质问道:“怎么就不能一辈子,我们俩在一起不过才十年,你就这样盼着我娶亲?”
看到宇文徊这般激动,迢迢不解道:“不是盼着你娶亲,我的本意是想让皇兄多想想自己的婚事,多为自己考虑,不用整日围着我转,皇兄怎么就听不明白呢。”
青松小跑进院子,见红月一人守在屋外头,问道:“你怎么在这?”
红月指了指里面,面色平静道:“两位殿下又吵起来了。”
青松哦了一声,习以为常地走到门口敲了敲门,屋里顿时安静下来。
“什么事?”
青松回道:“殿下,齐王殿下来了,正在前厅等着。”
宇文徊捂着胸口咳嗽了几声,气得站不住,他坐在床边,拿出帕子捂着嘴,“咳咳……咳咳咳……”
看到他咳得脸色涨红,迢迢顿时后悔方才和皇兄争辩,她走上前伸手轻抚宇文徊的胸口,她心疼道:“皇兄没事吧,我不跟你吵了,快喝口水润一润。”
宇文徊抬头,眼眶红红的,不知是咳得太厉害,还是和迢迢吵得太凶,心里难受,他握住迢迢的手,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可终究还是忍住了。
迢迢无比自责,她不该和皇兄吵,“皇兄,我不跟你吵了,你没事吧,要不要叫太医。”
宇文徊拉住她,“不用,把我的外衫拿来,陪我去前厅,去见大皇兄。”
宇文徊穿着青色的衣袍,连着喝了几日的药,脸上带着浓浓的病气,方才又被迢迢气得脸色发白,他拿着帕子掩着口鼻,咳了一路。
宇文渊看到脸色苍白,一身药味的宇文徊和他身旁同样弱柳扶风的迢迢站在他面前时,他吓了一跳。
宇文徊拿着帕子咳了几声,声音有气无力:“皇兄,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