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若观察着老太太，似乎在屋里呆得多，脸色苍白，确实看着精神不济，但头脑清晰，思路敏捷，好手好脚走路也很稳当。

走到月亮门处，还有吃瓜群众没散呢，问宋如惠感觉咋样，宋如惠毫不客气地说：“比你外甥女强。”

甜宝停步转身朝颜若伸出小胳膊，说：“姨姨，抱。”

宋如惠解释说：“你看甜宝在家里伶牙俐齿的，她就是个窝里横，到外边就认生，不爱跟人说话。”

颜若弯腰把甜宝抱起来，小家伙立刻黏在颜若身上，小脸埋在颜若颈窝，过了一会儿，她抬起头来，秀气的小鼻尖轻轻吸了吸说：“姨姨，好香。”

颜若觉得身上像是吸了一朵磁力菇，伸手刮她鼻尖，说：“甜宝也很香。”

小丫头身上有奶香味儿，很好闻。

走到大门口，颜若能感觉出甜宝全身紧绷，大概宋如惠说的她认生就是这个意思，她大概就是到了外面就没安全感，就想黏着大人。

走进胡同，拐了个弯，终于没有吃瓜群众跟着。前面有一群小孩在看小人书，宋如惠眯眼朝前看，伸手指着说：“那个最里面的小孩就是法宝。”

“就是胸前挂个牌子那个，这群小孩都是附近大杂院的。”颜丹红提醒说。

宋如惠说：“我不让他挂牌子，他非要挂，这孩子有主意，根本就不听大人的话。”

颜若大脑运转了一会儿才弄清楚这些小孩在干什么。

法宝看上去黑瘦，胸前的牌子上写着：“看小人书，二分一次。”

只要小孩给他两分钱，就能随意看他带来的小人书。

不愧是资本家的后代，五岁就开始做生意。

不过他胸前那个牌子让人想起电视剧里卖身救父的画面。

宋如惠不着痕迹地叹了一口气，声音极力掩饰，但颜若还是听出几分抱怨，她说：“常妈又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甜宝小脸本来埋在颜若肩头，这时候扬起小脸说：“肯定去哪个犄角旮旯跟人瞎白话去了。”

说完，她又低下头，柔软的小脸贴着颜若的脖颈。

颜丹红告诉颜若：“常妈是保姆，也是老太太的远房亲戚。”

老太太不管找保姆还是找儿媳妇都要找沾亲带故的，但后来发现这些人也靠不住。

法宝明显看到姥姥几人，但他只是看了几眼就垂下眼皮，继续翻看手中的书。

宋如惠不想让人误认为自己外孙没礼貌，虽然他看着确实不太礼貌，解释说：“法宝不愿意说话，他小时候会说话，应该是受了打击，以后就再没开口过。”

说到后面，语气低沉，带了点伤感。

颜若刚想问问有没有去看过医生，就看到几个小孩旋风一样跑过来，带头的小胖子从地上捞起几本小人书，边往远处跑边做鬼脸挑衅，语气活像个小地痞：“小小年纪净知道挣钱，资本家的狗崽子，把小人书没收，要不就把挣的钱都拿来。”

安静看书的画面跟气氛立刻被破坏。

法宝看着瘦小，但并不怕那小胖子，小家伙灵活的很，蹬得一下站起来，手中的书往地上一丢，就跑出去捉他，小短腿倒腾地飞快，很快捉到小胖子，两人扭打在一块儿。

几乎是一瞬间，一群小孩就扭打在一起，打得难分难解。

颜若看到熊孩子火气都上来了，这几个小孩可真够淘气的，明明旁边就有大人在，一点都不避着大人，明目张胆的抢东西，嘴里的说辞还是资本家那一套，真是一点家教都没有。

紧紧黏着她的甜宝发现情况不对，立刻就扭着身子想要下地，颜若只能将她放下，小丫头脚一着地就向法宝所在的方向冲，奶声奶气地喊着：“哪个虎了吧唧的又欺负人呢，看姑奶奶不削你。”

颜若又差点笑场，真是用最萌的声音说最狠的话。

真想给她叫好，东北小妞，冲啊！

看这架势，真不像是认生的小孩。

眼看她要加入混战，三岁的小丫头身高跟力量都不如那几个坏小子，颜若怕她吃亏，就跟着冲过去，把她从地上提溜起来，塞到随后赶来的颜丹红的手里，又去把压着法宝的小胖子拉开，给他推到一边去，把法宝从地上捞起来。

颜若才知道七八岁的胖男孩其实力气很大，他很有江湖气的招呼小兄弟一起上，他本人又像个小牛犊子一样朝法宝冲去。

“小哑巴，今天挣了几个钢镚？都拿出来啊。”

眼看又瘦又小又黑还开不了口没法还嘴的法宝就要成为被几个坏小子围住的困兽，颜若生气了，后果很严重。

她不可能任由那几个坏小子不依不饶纠缠法宝，麻利地把小胖子举离地面，按在墙上不让他动弹，仨顽皮小子这才老实。

有小孩的家人在他们都要欺负人这得有多皮啊，颜若让小胖子吃了点苦头，听他连连求饶才把他放下来，让三个小孩站成一排听她训斥，颜若说：“今天你们遇到我算是遇到硬茬子了，我可是练过功夫的，你们是小孩我不会拿你们怎么样，要是老爷们都得被我踹趴下，叫我姑奶奶。”

“以后看到法宝摆摊还敢捣乱吗？”颜若问。

“不敢了。”几个小子耷拉着脑袋说。

“见到法宝跟甜宝绕道走。”颜若又说。

“知道了。”面前的小孩无精打采地说。

甜宝已经跟法宝一起去收拾地上散落的小人书，法宝背了个大斜挎包，衬得他更加瘦小，小家伙手里拿着原先挂在胸前的纸牌，低着头拔腿往前走。

甜宝过来拉颜若的手，她现在也不认生了，拉着颜若追法宝，她是法宝的嘴替，奶声奶气地说：“他觉得没面子。”

颜若失笑，原来还是个傲娇的小孩。

颜丹红转向宋如惠说：“这几个小孩都得教育，跟他们好好说话他们也不会听，颜若做得对，等我有空也得上这几个孩子家，让他们家长管好小孩。”

她在街道办上班，现在在搞副业，但这勉强也可以算是她的工作，街道办干部上门名正言顺。

宋如惠一直一言不发地目睹全过程。

颜丹红知道老太太一向与人为善，在年轻的时候温良贤淑是大家闺秀，担心她挑颜若的理儿，不知道在老太太眼里，颜若的做法会不会不够贤惠跟淑女。

颜丹红没放过宋如惠一丝一毫的表情，这时候听对方说：“颜若这孩子挺好的，年轻就是好啊，才十八，做事没有条条框框，走吧，回家去了，中午你也在我家吃饭。”

听宋如惠没有半分责怪颜若的意思，颜丹红这才放心，笑着说：“那行，我先回家说一声。”

法宝埋头在前面快步走，甜宝拉着颜若在后面追，颜丹红跟老太太走得慢一些，就这样走回大杂院。

颜丹红先回自己家，颜若他们一行人走进跨院。

进院之后，一个白胖长相富态的女人才快步走进来，看清楚院子里的几个人后说：“这姑娘是丹红的侄女吧，我一早上就巴望着你来，在胡同里等着呢，没想到没碰到你们。”

颜若看向说话之人，估计她就是常妈，四十多岁，从相貌跟穿着来看生活得不错，颜丹红说过是老太太的远房亲戚。

明明是在胡同里跟人闲聊，聊到兴起连孩子都顾不上，非要说成在等颜若。

宋如惠哪里会不知道她去干什么了，只是不会当面戳穿，只声音淡淡地说：“到饭点了，中午姑侄俩在咱家吃饭，多做俩菜。”

常妈敲了下自己脑门，说：“你看我也没手表，在外面耽搁了时间，都不知道到饭点了，我这就去做饭，冰箱里有肉有菜，饭菜一会儿就好。”

颜若问：“大妈，用我帮忙做饭吗？”

老太太说：“不用，你陪小孩吧。”

颜若只是礼貌客气地问一问，她觉得保姆一人做饭就够，根本就不想帮忙。

保姆名叫常娣，她非常好奇老太太是怎么看颜若的，既然能留下吃饭说明老太太对她印象还可以，很奇怪啊，老太太喜欢安分贤惠本分的女人，不喜欢长得过分漂亮的。

不知道老太太会不会将颜若留下，不过不好开口直接问，只能压制下好奇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