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我在干什么？”巫九枫笑了笑，“你没长眼睛吗？”

随后她亲热地对身边的老祖母道：

“都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了，好东西就别藏了，这符撑不了多久，你家里还有没有其它的符箓啊法器啊，都拿出来，别到时候人死了，东西还留着，多亏啊。”

老祖母费力地掀起耷拉的眼皮看了她一眼：

“枫儿，你应该称呼我为祖母。”

“祖母，她不是九丫头！”十三叔痛心疾首。

“她是九丫头，一直都是。”老祖母的声音虽然苍老迟缓，却很坚决。

十三叔正要再说，却被二叔伯等人拉下：

“听老祖母的。”

“十三叔，你这时候就别添乱了。”

巫九枫定定地盯着老祖母看了几秒，忽而笑了起来。

她轻轻地在老祖母的肩上掸了几下，整个人环住老祖母的脖子，像是在撒娇一般：

“祖母，我的好祖母，这镇宅符都快要撑不住了，咱家还有别的驱邪的东西吗？”

十三叔忍不住道：“你胡说什么，这符明明好好——”

话音未落，只听刺啦一声，那已经十分薄脆的符纸从顶端的缺口处向下裂开，赤金色的纹路也消失不见。

黄符烧成焦黑色的灰烬，大门重又染上寒霜，且晃动得越来越厉害。

“啊——”高低音尖叫声此起彼伏，震耳欲聋。

一众喧闹声中，十三叔恼羞成怒的吼声格外的清晰：

“巫九枫，你的嘴是开了光的吧！”

老祖母重重敲了几下拐杖，寒声道：

“家里还留有收藏有一位高僧留的阵法，只要符箓破了，阵法便会顶上……”

正说着话，空气中便适时地响起一声声悦耳空灵的诵经声。

这声音蕴含着神奇的力量，听到后仿佛能净化人心一般，与此同时，地面金光大作，无数条金色的细线舒展开来，化作繁复的纹路，从祠堂向外蔓延开去。

巫家人这才隐约记起，几年前家里曾斥重金从某一位云游至此的高僧手中买下一套阵盘。

高僧临走前告诉他们，他的阵法还不到家，如果不遇到太厉害的邪祟，这个阵应该能撑个两三年左右。

可现在早已经超过三年了啊！

还不等大家慌乱，二叔伯便咳了一声解释：

“放心，时间没过……”

大师当年前脚刚走，他们就把阵法关了。

倒不是不信任大师的水准，而是阵法实在是太贵了，布阵要钱，维持也要钱，就算只是开着，也会消耗成斤的金银，不是底蕴厚一点的家族根本用不起。

迫于严峻的现实，他们想了一个法子：

如果阵法一直开着能撑个两三年，那一直关着只偶尔开个几次岂不是能撑个几十年？

省一省，说不定五十年内他们巫家都不用更换阵法了。

但出于种种考虑，他们也没对外公布过。

听得二叔伯解释，众人纷纷放下心来。

既然阵法没怎么用过，那外面的阴鬼总进不来了吧？

巫九枫站直了身：“系统，给我鉴定一下这个阵法。

“我感觉它一定撑不了多久。”

……

水镜里倒映处巫家祠堂外的景象：

圣洁的经声中，祠堂外几乎成了灰白色的海洋，连屋顶都被从四面八方陆续赶来的阴鬼淹没了。

因为阴鬼的数量实在是太多，降温降的非常厉害。

除了祠堂，巫家别处都结上了一层厚厚的白霜，檐下挂着冰锥，甚至偶尔可以在空地上见到几个被冻住的人形。

可即便如此，肃穆的经声接连不断地响起，每一声都带动金色的光圈向外扩展。

每一次金光起伏中，紧贴着祠堂墙壁的阴鬼里都会有一些遭受重创一般被荡开，身体变得更加透明。

东北角的火焰跳跃着：

“鬼手，你不行啊，连几个凡人都对付不了……”

“这可是万佛寺的秃驴布的阵法，鬼手一时半会破不了也很正常。”

“呵呵，从没听说过秃驴也懂阵法，要不是我隔得太远，区区一个破阵我三两下就破了……”

在几团火焰的煽风点火声中，鬼手的表情越来越阴森。

这一次，他是丢脸丢大发了。

如果不把面子找回来，日后在教里他再难服众。

他念起一阵晦涩的口诀，念诵完毕后，他张开了口。

从他的喉咙里慢慢钻出一条漆黑的粘稠多足生物，似虫似蛇，全身都长满了细密带着晶亮绒毛的细脚，臃肿的躯体像心脏跳动一般收缩着。

鬼手将那不明生物吐到了左手上，不明生物头顶的那一对像是触角一样的东西动了动，随后身体缓慢包裹起鬼手的拇指、手掌、及连着的其它四根手指。

被其包裹住的地方就像是被无数细密的牙齿撕咬一般，一点点被吞吃殆尽，其间漏下的鲜血从指缝间滴落到地上，在岩石上腐蚀出一个个寸许深的小洞。

待不明生物吃到手腕处时，鬼手止住了它，在它身上画了一个咒印。

不明生物将身体绕成一个圈，随后像蟒蛇脱皮一般把最外层的粘稠表皮“脱”了下来。

它蜕下来的皮囊逐渐分化成了千万条细小到肉眼难以察觉的黑虫，且这些黑虫还在不停地蠕动着。

鬼手随意在露出皑皑白骨的左手腕处撒了止血的药膏，再将那个蜕皮体型变小了许多的不明生物重新吞入喉中，然后把这些细小到人眼难以察觉的黑虫抛掷到水镜中：

“去！”

水镜里水波荡漾，卷着这些黑虫渐渐消失。

……

祠堂内，系统在收取了50点功德值后，放出了鉴定结果：

【改良版注灵阵】

【品阶：？？？】

【作用：？？？】

【剩余时长：？？？】

【注一：只适用于？？？】

【注二：？？？】

“系统。”巫九枫抹了一把脸，真诚道，“你不觉得你的功德值收的太亏心了吗？”

【宿主实力过低，无法显示更多内容】

“行吧，毕竟你是我的系统嘛，人对于自己的金手指总是要包容一点的。”

巫九枫转头打算和老祖母套点情报。

可就在此时，地面突然剧烈地摇晃了起来，房屋墙壁也在迅速崩塌。

砖块石柱从天而降，砸向屋内的众人，却在即将砸到人时被一股轻柔的力量托起，放到了地上。

原本坚硬的祠堂外墙像是被铲过一般支离破碎，再也承担不了遮蔽的作用。

漫天的呛人烟尘中，所有人都可以清晰地看到近在咫尺的灰白色阴鬼海洋和一只只巨大的可怖黑虫。

它们有着难以计数的细长足部，身躯粗壮的如同百年老树，一半的身体埋在地下搅动地势，另一半像蛇一样微微弯曲地立了起来，几十条巨虫仿佛遮天蔽日一般将失去了房屋遮蔽的众人团团围住。

乍然见到如此可怕的一幕，巫家的许多人险些被吓得魂飞魄散，哭叫声直冲云霄。

十三叔闭上眼睛等死，结果等了数息仍是没有动静，不由睁开了眼睛。

阵法仍在运转！

尽管失去了房屋的阻挡，但漫天的金光依旧笼罩着众人头顶的这一块区域，即使黑色巨虫在头顶疯狂的冲撞着也无法击破这一层薄薄的防护罩。

他愣了一会儿，劫后余生的狂喜迅速从心间奔涌而出：

“我们活下来了！它们击不破阵法！”

欢呼声中，越来越多的人清醒过来，继而又哭又笑。

上天垂怜，他们居然活下来了！

“这个阵法太厉害了，那位高僧是哪里的大师？这次之后无论花多少钱我们家都要找他再买一个！”

喧闹声中，巫九枫仰头看着那一只只黑色的巨虫，精致的脸蛋上面无表情。

【功德值已扣除，正在为您鉴定】

【名称：黑足巨虫】

【品阶：高级怪异】

【介绍：黑足母虫进食后分化的子虫，体型巨大，擅长钻地，体表的粘液具有极强的腐蚀作用，表皮坚硬，刀剑难入，对佛光和道术具有一定的免疫能力，喜食人血人肉。】

【弱点：躯体七寸处藏有婴儿拳头大小的心脏，粉碎即死】

【注：母虫每次分化子虫时数量巨多，少则成百，多则上万。】

巫九枫的目光在最后一行上停留了一会儿，随后她拨过碍事的人，找了一个合适的角度，从黑足巨虫间留下的缝隙里向外张望。

果然，围着他们的几十条黑足巨虫只是沧海一粟，放眼望去，肉眼可及的视线范围内至少成百上千条同样巨大的黑足巨虫正在房舍废墟中肆意翻搅，时不时深入地下，再从中而出，带起数丈高的泥土狂沙。

这恍若群蛇狂舞一般的末日景象并没有让她生出惧意，相反，她在意的是别的。

“它们在找什么？”

巫九枫观察了一会儿，回头向众人询问道：“你们家的地底下藏着什么宝贝吗？”

要不然，她实在无法理解，为什么这些喜欢喝人血吃人肉的虫子只分了极少的一部分围住他们，剩下的都跑去在废墟里翻找什么。

众人俱是一愣，他们这才注意到外面的可怕景象。

生出惧意的同时，他们越发庆幸自己身处阵法之内，幸运地躲过了一劫。

只是这府上的其他人，可能都没有他们这么幸运了。

老祖母忽然醒悟过来，声音里第一次出现恐惧：

“它们在找阵盘！大师把阵盘埋在地底下，它们在找阵盘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