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019

曹二的目光已不能从她身上挪开。细腰上晶晶莹莹的一串银花,三个银铃串在其间,松松压在白皙如玉的肌理上。光洁玉足,踩在他身前地板上,脚趾纤细柔嫩。他这才发觉,她身上有淡淡体香,像是花朵,又像是牛乳。甜得很是绵密。

“你该不会是紧张我吧?”

“我走了以后,你找我了?找了多久?”

“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她嘴角挂着笑,得意得很。

“你多想了。”曹二理清情绪。与其说是理清,不如说是压制。直掐起仍捏着自己腰带的那只小手,一把将人推开,“我来银海滩有生意要谈。”

“哦。不是来找我的。”明舒撅了噘嘴,流露出几分失意。“那你也别管我了,我在这儿好得很。徐少主待我很好,西琳她们都是我的好姐妹。我穿穿她们跳舞的衣裳,好玩儿罢了。”

曹二话语嘲讽:“让你与勾栏女子姐妹相称,他真是待你好。”

“表叔真介意这个,便将我带回去陈村吧。”明舒眨眨眼,望着他满是期待,“我其实还挺想做你侄女儿的。”

“陈村容不下北狄人,你知道这个。”

“那,我也只能跟着徐少主,与勾栏女子为伍了。您就少操心些。别跟我较劲儿,行不行?”

曹二忽的明白,他给不了她将她带回陈村的承诺,便也不再是她什么人了。这一点,女郎比他更清醒一些。“是我多此一举。你自重便好。”说罢,拉开房门出去,却正撞上在外偷听的徐南珠。

徐南珠不想曹二这么快就出来,一脸怔怔,忙又嬉笑着,“哎。曹兄,又见面了。我听你随侍说,你们正要些茶水吃午饭,我让他们去厨房预备了。您下边儿请,一会儿便好。”

曹二已将徐南珠打量一番。便见他依旧一身蔚蓝褂子,面色隽秀恭谦,想他家中产业尚且不菲,家教亦不会差,他又有何好不放心的。让自己宽心,往楼下喝茶等饭食去。

只将才走到楼梯口,便听身后那姓徐的已寻去屋子里,“啧啧啧,我的好姑娘。你这一身什么打扮,看花了我眼了。”

曹二只觉丹田暗火涌动。那杨柳细腰,银铃作响,纤纤玉足,一幕幕画面在他眼前挥之不去。又全在姓徐的面前展露无遗…不过已是陌路人了,他着提醒自己。这才继续抬步下了楼。

徐瑾在楼下桌旁候着,看曹二回来脸色不好,也不敢开口。只随他身旁,在其中一张桌子坐下,主仆二人闷声喝茶。

明舒回房换好自己的衣衫,隔壁楼子里的欢爱之声终于消停,于是也懒得再出门,翻身往床里补个午觉睡。

醒来的时候,楼下已没了客人。徐南珠靠在楼梯旁,见她出来,嬉笑道。

“你那位好长辈,走了。”

“我本也没预着和他再见,走了便走了。”明舒只问,“西琳她们呢,今日可受了惊吓了?”

“你不是要喝葡萄酒?她们买了好些葡萄,厨房里酿酒去了。”

明舒笑笑,“我去找她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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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火阑珊。

定海楼里酒色生香,觥筹交错,人影攒攒,欢笑流动。

“涂老板来了啊。”小厮摆出招牌笑脸,恭恭敬敬将贵客往二楼引。临走到楼梯前,主事的黄衣掌柜林祘又来迎接。

“您来了?包厢已准备好了,快请。快请。”林祘边将人往上引,边道,“楼里的酒水不好喝,让人打了东边儿醉仙楼的来。禾禾姑娘也请来了。您只管上面儿坐。”

“我那位客人可到了?”

“早就到了。”林祘陪着笑,“禾禾姑娘替您招待着呢。”

“哦。”涂六脸上闪过一丝不高兴。随林祘来了楼上,便听琵琶声响如玉珠落盘传来,随之是包间里女子欢笑之声。

林祘察觉到什么,只道,“禾禾姑娘这手琵琶弹得真好啊。”

涂六一笑,“走吧。别让贵客久等。”

林祘替人推开房门,涂六已置身进去。便见禾禾一身粉色菩萨蛮的舞裙,显露腰身,银铃贴在细腰上,腰身扭动,银铃叮铃作响。曹二四平八稳,撑一手在太师椅臂上,正含下禾禾送来嘴里的葡萄。

涂六再不高兴,也只好开口寒暄。“曹兄你这是开了荤腥了啊。平素可没见你碰过女人。”

曹二嚼着葡萄,瞧着涂六笑,“沾涂老板的光,在银海滩这地界儿,尝尝荤腥的味道。”说着,手中一掐禾禾的细腰,啧啧两声,“不够软。”

涂六走去,一把将禾禾揽回来自己怀里,“曹兄不喜欢,便算了,可别伤了我的禾禾。”

曹二一笑。“涂老板没来,禾禾乏闷,我陪她玩玩。涂老板不会介意吧?”

涂六眉眼一转,“都是家里兄弟,介意什么。”罢了,揽着禾禾一同坐下,又与身后探琵琶的女子挥了挥手,便见女子起身,抱着琵琶出去了包间。

曹二看禾禾还在,不慌开口谈事情,只给自己添茶。却见涂六让禾禾倒酒,满上一杯,才与人道,“我和曹兄有事情要谈。你去找林祘,让他寻个地方歇晌。”

禾禾乖巧欠身,听听话话也出了门去。

涂六瞧了瞧四周,这间包间儿与别不同,独自在最角落的地方。下头人声喧嚣,四周包间也一并空着,自然无人能听到他们说话。涂六这才谈起正经事儿。“往北狄那边的买卖,曹兄可备好货了?”

“都好了。就等涂老板一声话,我便亲自带人押货过境。”

“那便是了。”涂六饮一口水酒,小声赞叹,“这酒爽快,和曹兄为人一样。我便最喜欢和曹兄这样的人做生意。”

曹二道,“付定尾款,才能押货。涂老板可记得?”

“曹兄,这不是为难我了么?对面说,得要收货才能付尾款。您可还记得?”

“涂老板中间也赚了不少,不莫垫付一些。也好叫我兄弟们心里有个底。押货过境不是什么便宜的活计,到底不好叫他们空跑一趟。”

“诶。”涂六看了看楼下,叹气道,“您也不是不知道,这定海楼都分出去了,年景不好,我哪里来的银子垫付。”

曹二喝了一口茶,“怎么,那裴定海的事,涂老板还没平息下来?”

“平息什么。我这儿替他背着定海楼朝廷的赋税,尽叫他赚银子呢。一年下来,二十余万两银的税款。所以啊,我去哪里给您垫款。”

涂六一双八字眉紧紧蹙在眉间,眼眸中却依旧带着笑意。

曹二给自己添了一碗茶,也不慌逼他,只与他出谋划策起来:“裴定海这人,也不是什么清白的。涂老板便是狠不下心,若不然,与海公公说一声,这定海楼早就收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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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入夜深,秦家酒楼之中,传来阵阵琴音疾疾,鼓声隆咚。

“菩萨蛮一舞,如飞天仙子。”

这话徐南珠让人放出去,早在银海滩里传遍了。

天井的舞台上。茹仙反弹琵琶,一曲醉玲珑,清脆灵动,听者若晃入琳琅仙梦。

“真是捡到宝了。”徐南珠扔起一颗花生米,用嘴接上。余光瞥着舞台上跳舞的三个菩萨蛮,嘴角翘起笑意看想明舒,“姑娘真是好眼光。你说,有这三个菩萨蛮,我们还谋算别的做什么?光是这几日往来秦家酒楼的客人,给的酒钱与打赏便是一百两银子。如此算下去,每月一千两有余。”

“不够啊,南珠。”明舒靠在摇椅里,捏起一串葡萄来吃。“一年一万二千两,算私兵三千人的口粮,便是五千两银,还有买刀枪盔甲,还有住宿车马。往京城去,还有各路关系需要银两打点。更何况,我们真要在这银海滩被困上一整年才行么?”

“对,不够。”徐南珠皱皱眉,仰头喝了一口水酒,往门口方向瞥了一眼,惊讶少许。而后郑重凑来明舒眼前,“主上,或许马上就会够了。大鱼上钩了!”

裴定海一身绛紫袍子,横眉炯目,魁梧身材,带着几个随从入来酒楼,便寻靠天井正中的位置坐下。自进来起,目光便一刻没从舞台上挪开。

明舒又衔了一口葡萄来吃,余光瞥见裴定海的位置,许实已小跑过去要招呼。她方回了声徐南珠的话,“裴掌柜大驾,还得你去亲自招呼一声。”

“那可不是?”明舒话到一半,徐南珠已往那边去了,将许实拉来身后,亲自恭恭敬敬给裴定海作揖,“什么风将裴大掌柜都给刮来了。小店蓬荜生辉,唯恐招呼不周啊。”

裴定海两指一点正起舞的人,“徐老板,还问我是什么风?这不是您家的美人香么。”

“客气了,客气了。三位舞娘都是新来,还请裴大掌柜多多关照。我们这儿有上好的酒水,小菜。裴大掌柜来了,实在是莫大的面子,酒钱算我徐南珠的。您可一定要吃好喝好。”

作者有话要说:注:林祘(suan,同“算”,第四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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