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盛书洲的消息送达沈叶霓微信上时,她正在化妆,准备出门。

沈叶霓看到消息,顿了一下,涂好口红,抿抿唇,打字过去:「小叔叔,您有什么事吗?」

很快,盛书洲回复:「想去你的画展看看,欢迎吗?」

他竟然真的要去看她的画。

沈叶霓不由自主地坐直身体,抱着手机,思索怎么回复。

画展持续半个月,每天开放,他完全可以自己去看,但他特地来问她有没有空。

意思显而易见,他想要她担任他的个人导览员。

没有人比她更了解她自己的画,她确实很适合这份工作。

沈叶霓犹豫了一下,回复:「当然非常欢迎,荣幸之至!不过,我今天要先回一趟家,下午三点才能带您观展。」

沈宅的管家今早打来电话,说她奶奶身体有点不适。

她接受完上午的采访,得回去看看。

盛书洲:「那就下午三点。」

沈叶霓:「好,我会准时在美术馆等您。」

沈宅离美术馆大约二十分钟车程,下午三点前,她应该能赶过去。

盛书洲没有再回复。

采访地点就在美术馆里的咖啡厅。

负责撰稿的是个小姐姐,采访没那么正式,氛围很轻松,问的问题也比较随意。

比如她的艺术生涯规划是什么,喜欢的艺术家有哪些,平时如何寻找灵感,如何评价自己的作品等等。

采访结束,正好是午饭时间,沈叶霓请撰稿人一起吃了个饭。

下午一点,沈叶霓回到沈宅。

午后的沈宅很安静,佣人们都在休息。

穿着管家服的中年男人迎出来:“小姐,您回来了。”

沈叶霓:“奶奶呢,她怎么样了?”

管家:“小姐不必担心,家庭医生给老夫人检查过了,没什么大碍,老夫人在花园里。”

沈叶霓点点头,立刻转身去花园。

水池边,孟锦屏坐在轮椅上,一名佣人在一旁拿着鱼食喂池里的锦鲤。

听到高跟鞋叩地的声音,佣人寻声望去,看见沈叶霓,脸上立刻露出笑容,忙对孟锦屏说:“老夫人,小姐回来看您了。”

孟锦屏转头,脸上的皱纹舒展开:“我的霓霓回来了。”

“奶奶!”沈叶霓快步走到孟锦屏身旁,半蹲下来,握住她的手,满是关切:“奶奶,您年纪大了,要多注意自己的身体。”

“奶奶没事。”孟锦屏慈爱地摸摸孙女的头,“霓霓,你很久没有回来了,奶奶真想你啊。”

沈叶霓:“我也想您。”

只是因为沈知非,她不愿回来。

“霓霓,不能回来住吗?”孟锦屏看着她,“你在国外留学这么多年,好不容易回来,又要嫁人了,更不会住家里了,往后,奶奶能见你的时间就越来越少了。”

沈叶霓抿了抿唇,没说话。

孟锦屏让佣人离开,由沈叶霓推着她在花园里逛一逛。

沈家是庄园别墅,占地面积数千平米,在花园一侧,又被围出一座玫瑰园。

轮椅停下来,孟锦屏看向玫瑰园的方向,说:“你爸在里面,霓霓,你去和他说说话吧。”

沈叶霓不做声。

孟锦屏:“我知道你心里一直怨他,但他很爱你妈,只是用错了方式。”

她很轻地叹了一口气:“霓霓,奶奶也没多少年了,在闭眼之前,希望能看到你原谅你爸爸。”

沈叶霓听不得这种话:“奶奶,您胡说什么呢,您的时间还有很多,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孟锦屏笑了笑,“霓霓,答应奶奶,好不好?”

沈叶霓垂下眼睫:“奶奶,我送您回房去休息吧。”

孟锦屏又是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沈叶霓把孟锦屏送回房间里,哄着她睡着了,又重新回到花园里,径直走向那座玫瑰园。

她推开白色的铁艺雕花大门,馥郁的玫瑰花香扑面而来。

眼前一大片玫瑰花海在微风中轻轻摇曳。

这是裴青栀生前最喜欢来的地方,在她去世十年后,依然被打理得很好。

花海中,一座白色的欧式的凉亭,被开爆的爬藤蔷薇点缀,像童话里的场景一样。

沈知非此时正在凉亭里,看着远处的花海。

裴青栀去世后,他就经常来这里,有时候一坐就是一整天。

听到背后的动静,他转回身来。

似乎已经料到是沈叶霓,沈知非并未多意外,唤了她一声,“霓霓。”

沈叶霓没有应,唇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又在这里装深情。”

她来,不是为了与他和解,而是来刺痛他的心的。

沈知非皱眉。

沈叶霓轻嗤:“别忘了,她是被你害死的。”

沈知非嗓音蓦地一沉:“住口。”

沈叶霓恍若未闻,继续一字一顿说道:“你根本不爱她,你对她只有病态的占有欲。”

当年,裴青栀还是娱乐圈的新人,凭借主演一部名导的电影刚刚爆红,开始有机会接触到浮华声色,纸醉金迷,又无比肮脏的上流社会。

一次被带到名流的宴会上,她遇到了沈知非。

沈知非对明艳动人的裴青栀一见钟情。

可惜,裴青栀当时却钟情于同在娱乐圈打拼的霍林轩,两人相识于微末,互相帮扶,互相鼓励,才终于熬出头,也因此渐渐生情,彼时正在热恋中。

但那又怎么样呢。

沈家正显赫,如日中天,沈知非是天之骄子,高高在上,又是不择手段的性子,只要他想,有什么得不到?

别说裴青栀和霍林轩只是两情相悦,就算他们已经结婚,他也要裴青栀成为他的女人。

他卑劣地拿霍林轩的星途来要挟裴青栀,裴青栀若是不肯跟他,霍林轩就会遭到封杀。

在娱乐圈出人头地,是霍林轩的梦想。

为了恋人的梦想,最后裴青栀只能和霍林轩分手,委身于沈知非。

裴青栀喜欢玫瑰,沈知非便为她建造了一座玫瑰园,把各种高定珠宝,礼服,奢侈品都捧到她面前……

两人的婚礼隆重盛大,曾经轰动一时。

很多人艳羡裴青栀嫁入豪门,当上了养尊处优的少奶奶,被沈知非无比宠爱,却不知道,裴青栀不过是那被关进笼中的金丝雀。

沈知非不喜欢她和别的男人接触,她甚至连戏都不能去拍了。

霍林轩不清楚内情,被断崖式分手,消沉了很长一段时间。

粉丝也都为他鸣不平,骂裴青栀爱慕虚荣,薄情寡义。

裴青栀和沈知非在一起后,一直郁郁寡欢,直到生下沈叶霓,似乎才改变了一些。

可那一次,她陪沈知非参加一个商业酒会,遇见霍林轩,只因私下里和霍林轩多说了两句话,回到家后,沈知非就发大疯,把她关在房间里,整整一个月不能出门。

他知道霍林轩作为品牌的代言人,会出席那个酒会,他是故意带裴青栀去的,就是为了试探她是不是对霍林轩还余情未了。

后来,裴青栀再也没有笑过了。

在沈叶霓十一岁这年,裴青栀抑郁加重,终于选择结束自己乏善可陈的生命。

沈家封锁了消息,对裴青栀真正的死因讳莫如深。

外界因此众说纷纭。

“你胡说什么?”沈知非沉声斥责,“我怎么可能不爱她,是她一直不爱我!”

“你就是这么爱她吗?就像这朵玫瑰。”

沈叶霓从旁折断一朵娇艳欲滴的玫瑰,尖利的刺扎进她的手指也无动于衷,她把玫瑰用力地砸到沈知非身上。

“你只想把它折下来,满足你的占有欲,根本不顾她会一点点失去生机,慢慢枯萎,我亲爱的父亲,我问你,这是爱吗?你觉得这是爱吗?”

沈叶霓情绪渐渐激动,说到最后,甚至有些歇斯底里。

沈知非怔了一下,慢慢地蹲下来,拾起地上那朵玫瑰,低声轻喃:“我折下她……”

下一刻,他摇头:“不,我没有!”

“我为她遮风挡雨,悉心呵护她,舍不得她受到一点伤害,我那么爱她,她却偏要爱别人!”

沈叶霓突然笑了一下,盯着他,说:“好,你既然那么爱她,那她死的时候,你怎么不跟着殉情?!”

沈知非浑身一震。

沈叶霓:“那个真正爱她的男人,可是为她死过一次了的。”

裴青栀自杀时,霍林轩刚获得人生中第一个影帝,得知裴青栀去世的消息,是在颁奖典礼上,他浑浑噩噩地上台,在发表获奖感言时,一度哽咽,泪洒当场。

第二天,霍林轩割腕自杀的消息就占满了娱乐报纸的整个版面。

所幸,被救了回来。

沈知非红着眼,声音又沉又哑:“别在我面前提他。”

裴青栀死的那晚,他一夜白头,现在的一头黑发全是靠定期染发。

沉浸在悲痛之中时,他不是没动过陪裴青栀一起走的念头,可他们还有个年幼的女儿。

沈叶霓发泄过后,才察觉到指尖的刺痛,抬起手一看,只见食指白润的指腹方才被玫瑰刺扎破,正渗出鲜红的血渍。

只是一眼,沈叶霓的脸色顿时变得苍白,呼吸急促,身体摇摇欲坠。

沈知非面色一变,扶住她:“霓霓,别看了!”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沈叶霓整个人眩晕,四肢发冷,突然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下午三点,一辆黑色的宾利慕尚停在美术馆的大门外。

后座车门打开,锃亮的皮鞋落地,一双被黑色西裤包裹住的大长腿从车内迈出来。

男人身姿修挺,面容俊美,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边眼镜,斯文又矜贵。

美术馆这边没有得到通知,因此无人来迎。

盛书洲一边走进美术馆,一边给沈叶霓发消息,说自己到了。

直到盛书洲走进展厅,对方都没有回复。

展厅里很热闹,观展的人很多,她的作品似乎很受欢迎。

昨晚开幕式时,该来的人都已经来了,现在来观展的,都是慕名而来的网友,想要亲眼看一看集美貌和才华于一身的豪门少奶奶。

盛书洲的出现,吸引了展厅内的很多道目光。

有工作人员主动走过来,礼貌地问:“先生你好,欢迎您来参观沈叶霓小姐的个人画展,需要我为您进行讲解吗?”

盛书洲略微抬了一下手,声音淡漠:“不必。”

他一个人慢慢地观赏过墙上的一幅幅画,每一幅都会让他驻足良久。

手机突然一震。

盛书洲打开微信,是来自沈叶霓的消息。

「小叔叔,对不起,我有点事耽误了。」

盛书洲回复:「没关系。」

沈叶霓:「您还在美术馆吗?我现在过去,可以吗?」

盛书洲打了一个好字,微微一顿,又删除,回复三个字:「不必了。」

沈叶霓:「真的对不起,我不是有意放您鸽子的。」

盛书洲微微一笑:「下次请我吃饭就好。」

沈叶霓:「好,一定亲自向您赔罪!」

半小时后。

周游等候在慕尚的后座车门前,见盛书洲出来,躬身替他打开车门。

盛书洲坐上车,车子驶出美术馆。

盛书洲摘下眼镜,用擦镜纸慢条斯理地擦拭镜片。

“下周在香港有个艺术品拍卖会,周秘书,你亲自去一趟,拍下大卫·霍尼克的画。”

坐在副驾上的周游听到这个安排,回头看盛书洲:“盛总,墨总也是安排下周去香港参加拍卖会,是要和他一起同行吗?”

盛书洲淡声:“不是。”

周游提醒:“墨总也要拍大卫·霍尼克的画。”

叔侄两人都看中了同一幅画。

盛书洲语气漫不经心:“所以?”

周游:“墨总拍下大卫·霍尼克的画,好像是要拍下来送给沈小姐的。”

盛书洲点点头,笑:“我也是。”

周游愣住,随后瞳孔微微放大。

我也是?

也是什么?

把大卫·霍尼克的画送给沈小姐?

他要和侄子竞拍同一幅画,以他自己的名义送给侄媳妇?

周游的脑子忽然有点浆,但是,他这样理解应该没错吧?

回想到昨晚盛书洲问他和沈叶霓配不配的问题,周游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问:“盛总,您是在开玩笑吗?”

盛书洲重新将眼镜架回鼻梁,看向他,微微一笑:“我像是会开玩笑的人吗?”

作者有话要说:来晚了,给大家发小红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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