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阿婆嘴里有福气的赵明辉这两天水深火热，被自己妹妹赵明霞的事弄得焦头烂额，嘴巴里面都起泡溃疡了。

赵明霞最近确实摊上大事了，这事呢再过二十年都不算个事，但是在八零年代的农村，特别是在赵明辉老家那个偏僻保守的地方，对一个云英未嫁的女子来说，确实是个天大的事，解决得不好的话，赵明霞一辈子都完了。

其实说白了就是年轻人谈恋爱时热血沸腾，一不小心赵明霞和对象石前进擦枪走火，把洞房花烛夜才能做的事情提前做了。提前上车不要紧，赶紧补票啊！生米已经煮成了熟饭，赵明霞满心欢喜的等着石前进来提亲，问题是石前进家里现在不想吃这碗熟饭了。自从石前进进城到水泥厂做了临时工后，他家里就认为赵明霞是农村户口，配不上即将吃商品粮的儿子，一门心思想石前进找个城里的姑娘结婚，于是死活不同意赵明霞和石前进的婚事。

赵明霞在家里左等不来右等不来男方的媒人，急的六神无主，进城找到石前进一问才知道真相。听了石前进的话，赵明霞如霜打的茄子，彻底焉了，回到家里就开始哭，可把亲娘黄翠莲吓坏了。黄翠莲连哄带吓逼问女儿，于问出原因后，差点没气晕过去。抬手就打了赵明霞两巴掌，骂她不自重。然后把在生产队上工的赵明贵喊回来，带着他就往石前进家所在的高坡村去，高坡村不通汽车，拖拉机也开不上去，娘俩足足走了两个钟头的山路才到。

黄翠莲想到女儿一门心思要嫁到这个穷乡僻壤，就一肚子火，最难办的问题是人家还不想娶她，黄翠莲一路上骂一阵石家，骂一阵自己的女儿。赵明贵也气啊，自己妹妹吃了大亏他怎么不生气，但现在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别让事情闹大，赶快让两人结婚，要不自己妹子的名声可完了。

赵明贵劝了老娘几句，叮嘱她去了石家千万别大闹，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事情闹大了十里八乡传了个遍，赵明霞想嫁人都嫁不出去，要嫁就只有找那些歪瓜裂枣，真嫁了那些人，这一辈子都毁了。

高坡村海拔位置比较高，不通车，比较闭塞，山地多，田土少，是本乡最穷的村，没有之一。进了村，黄秀莲的心拔凉拔凉的，半山腰住了稀稀拉拉几十户人，一家砖房都没有，全是矮小陈旧的木房。赵明贵问到了石前进家的地址，黄秀莲满腔怒火冲到石家，石前进一家正准备吃晚饭，看到黄翠莲和赵明贵问都没问就进了自家堂屋，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黄翠莲毫不客气的拉了张板凳，一屁股坐下，斜着眼瞟了瞟桌上的三大碗菜，一点肉星子都没有，冷笑道：“屋里穷成这样子，还想娶城里的姑娘，城里的姑娘瞎了眼才会嫁到这山窝窝里！”

石前进今天刚好没上班，正端着碗饭蹲在角落里刨，听到这话，就知道是赵明霞的家人过来了，吓得他赶紧站起来放下碗筷，凑过去讪讪的说：“姨，您来了？”

“前进，这是哪个？”石前进的老爹石国强其实听到黄翠莲的话已经晓得来人是谁，故意装痴罢了，毕竟还是自己家理亏。

“我是哪个？你屋石前进吃了不认账，惹急了老娘，去派出所告他流氓罪！”黄翠莲也不是蠢人，没耍泼也没闹事，直接先发制人，“明霞的大哥在部队可是团长，才立了二等功，乡长都到我屋送立功通知书，十里八乡哪个不晓得！”

“没有的事，姨，我是准备到你屋提亲去的。”石前进被“流氓罪”的帽子吓得脸色发白，他们村里去年才有个人犯了流氓罪进去了，他可不想去吃牢饭。

石国强拿起烟锅在桌子上敲了敲，心里直骂儿子惹事，原以为赵明霞屋就是普通的农村妹子，哪里晓得她还有这么一个当官的大哥，看来这门亲不想结也得结了，“原来是亲家母啊，快请坐！”又指着脸色发白的儿子，佯装生气，“前进这个死伢子，也不晓得给丈母娘倒杯水喝！”

“你屋的水我不敢喝！你就给个准话，这门亲是结还是不结？！”黄翠莲捏紧拳头，心里直骂赵明霞是个讨债鬼，她何时受过这等气，如果不是为了女儿的名声，怎么会轻易放过石家？

“亲家母，你看到了，我屋就是这个情况，为了给前进找工作，屋里的钱也花干净了，彩礼钱不知道去哪里借，哎！你女嫁过来就要跟着前进吃苦了！”石国强老谋深算，知道这事说开了反正女方吃亏，着急的是女方，索性连彩礼钱也都想省了。

“……”黄翠莲气得想吐血，骂人的丑话都到嘴边了，又强忍着咽了下去，自己还找了台阶下，“我是嫁女又不是卖女，你们多少出一点！再说，我们明霞的嫁妆可不少，他大哥可不会亏了唯一的小妹！”

听到赵明霞彩礼要的少还嫁妆多，屋里的石家人眼睛都亮了，赵明贵也有板凳坐了，石国强抽了口水烟，慢条斯理的说道，“亲家母真是好人，通情达理。我有个事情和你商量下，既然明霞的大哥当那么大的官，不如喊他在县城帮明霞安排个工作，这样小两口结婚后就在县城过他们的小日子。一结婚我就帮他们分家，屋里的事情不拖累他们，都是为了两个孩子好，你看行不行？”

黄翠莲听到石家还要女儿有工作才肯结婚本来气得要死，只差指着石国强的鼻子骂娘，后来听到石家一结婚就分家，让小两口在县城过日子，又动心了。借着这个机会逼着老大给女儿在县城安排工作，也是个好事啊，要不这兔崽子油盐不进，他当了副团长，屋里也没沾上什么光，这次明霞结婚是多好的机会啊！

两家人把结亲的事情谈好，约定下场就请媒人过来说媒后，黄翠莲带着儿子匆匆的往回走，冬天天黑得早，幸好走到一半碰到村里的拖拉机，娘俩才少走了一个多钟头的夜路。

回到屋后，黄翠莲饭都顾不上吃，把屋里门插上，就开始了一番唱念坐打，一哭二闹三上吊都用上了，终于逼得赵宝福答应给赵明辉打电话，要他想办法把明霞安排到县城工作。赵明辉家里装了电话后，就写信告诉了老爹亲怎么给自己打电话，让他碰到急事时不要发电报直接到邮局打电话。

赵明辉没想到第一次接到老爹的电话，居然说的是这事，他在电话里不敢表态答应，也不敢说不答应，只能含糊的应了下来。老家有多么闭塞多么封建赵明辉怎么不晓得，他清楚的记得还没当兵时，隔壁大队有个年轻姑娘未婚先孕，男方不肯认账，最后这个姑娘硬是跳河自杀了。现在自己妹妹碰到这事，不管她怎么办？难道也让她去寻死？

左思右想，赵明辉想到自己有个老乡叫李涛，转业后就在分县城工作，老家也是县城的。两人新兵时就呆在一个班，关系挺好，他转业安排好工作后还写过信来，留了自己单位的电话，让赵明辉回老家探亲时找他喝酒。纠结了半天后赵明辉给李涛打了个电话，辗转几个单位终于找到了李涛，这家伙也是个有能耐的，转业不过四五年已经换了三个单位。

电话里，两个老战友先聊了几句近况，李涛得知赵明辉提拔后很为他高兴，在电话里大笑着鼓励他在部队好好干，末了也稍微炫耀了下自己，说自己现在已经是县里最大的水电站的书记了，争取干满三年调到县水电局去。

赵明辉恭喜了他后，红着脸问李涛有没有办法帮自己高中毕业的妹妹在县城找个工作。

李涛是个爽快人，没说场面话，直接告诉赵明辉，水电站效益好安插不了人，能进来的都是有背景的关系户，但自己老爹在县轻工业局当局长，可以让老爹想想办法弄个招工名额安排到轻工业局管辖的企业去，能不能弄好过几天都会回话。

赵明辉想不到李涛如此的给力，道谢后放下电话在心里还直感叹老战友感情深。

李素兰上火车前到新华书店给赵明辉买了套高考习题答疑，赵明辉考不考得起军校是一码事，但笨鸟先飞，有准备的人总比没准备的人肯定要多些机会。

她没告诉赵明辉今天回去，准备给他一个惊喜。李素兰坐了一夜火车后，第二天中午十二点多，火车才到了湛海市，她下火车后，提着大包小包东西上了去辛夷岛的船，好手难提四两，现在她终于感受到了背背篓的好处。

刚到辛夷岛的码头，李素兰就被眼尖的光仔看到了，光仔离了李素兰这个“大供应商”，每天收鱼挣得钱还没有以前的零头多，正望眼欲穿的等着李素兰回来重操旧业呢。一看到李素兰，光仔马上就小跑过去机灵的接过李素兰手上的东西，帮着她减轻负担。

有了光仔的帮忙，李素兰还能抽出手在码头上买了菜，准备回家做晚饭用。把李素兰送到部队大院门口，光仔就走了，刚才一路上絮絮叨叨的说李姐不钓鱼，自己的生意好差。李素兰正打了鸡血似的一门心思要赚钱去京城买四合院呢，马上就给了光仔一个准话，说自己明天就开始正式“上班”，让他在码头等消息。

进了自家的小院子，李素兰觉得特别的舒服和亲切，怪不得老人们常说，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还是回到家里舒服。她洗头洗澡后，爬到床上睡了一觉，直到赵明辉下班回来李素兰才从梦中醒来，还处在迷糊中就被男人紧紧的拥在怀里亲吻，然后两口子金风玉露相逢一发不可收拾，晚饭都顾不上吃，直接滚了床单。

小别胜新婚，两人好生亲热了一回后，赵明辉精神奕奕的起来烧火做饭，李素兰揉着腰又洗了回澡才去厨房帮忙。两口子有说有笑的弄了简单的晚餐喂饱肚子后，把两人换下的衣服洗干净晾好，又上床腻歪在一起说起了闲话。这年头本来就没什么娱乐活动，李素兰家也没有电视，就算有电视的话这岛上收不收得到信号都还是个未知数，两人正值新婚甜蜜时，突然分开了几个礼拜，有许多相思要倾诉，也有很多的事情要分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