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三十二章
萧恒捉住那只落荒而逃的手,目光灼灼的望着萧晚疏道:“磨墨你能都弄到手心,朕如何能信你。”
萧晚疏沉默了,任由萧恒擦拭着手心处的磨渍。
这磨是上好的衢州磨,最大的好处就是书写出来的字迹保存的时间长,因而晋国皇室最是喜欢衢州磨。
还好萧晚疏才弄到手心,还没有凝固,萧恒擦了一小会,萧晚疏手心处的磨渍慢慢的消散。
这时,田琦从营帐外走进来,道:“陛下、公主,晚膳已经准备好了。”
萧恒淡淡道:“让人将膳食送进来。”
话音落下,萧恒又专心擦拭着磨渍。
随着膳房的宫人们将膳食送进来,站立着的萧晚疏总感觉有一道目光打量着他们。
这样的目光也许只是出于好奇,可萧晚疏总觉得不大自在。
她再次抽了抽自己的手,出声提醒道:“皇兄,我们先去用膳吧。”
“不急,马上就擦干净了。”萧恒道。
片刻后,萧恒终于将萧晚疏手心的磨渍擦干净了,萧晚疏也自然而然的收回了手。
紧绷着的心,也随着松懈了下来。
她净了净手,走到用晚膳的桌子前。
桌上刚炙烤出来的野鸡散发着诱人的香味,钻入萧晚疏的鼻尖中。
萧晚疏笑道:“皇兄,这炙烤出来的野物闻着好香呀,你赶紧来尝尝。”
说着,她就走到萧恒身边,拉着萧恒的胳膊,让他坐下。
炙烤的野鸡已经被膳房的厨师们片成了一片片的。
萧恒拿起公筷,给萧晚疏夹了一片。“快尝尝味道怎么样。”
萧恒发话了,萧晚疏没在拘着,夹起碗中野鸡肉吃了起来。
野鸡肉鲜嫩,炙烤又最大限度的发挥出了它风味,萧晚疏点了点头,道:“皇兄,这野物不错,你也尝尝。”
吃了一会,萧晚疏总觉得桌子上少了些什么,忽的她想到了有肉没酒。
“皇兄,我听说西域上供的葡萄酒很好喝,你能不能让田公公拿些过来给我尝尝。”萧晚疏清澈的眼眸中,尽是期待的望着萧恒。
与这样一双眸子对上,萧恒总是免不了心软。
可萧晚疏并没有发觉,她见萧恒默不作声,还以为萧恒不同意,又道:“以前父皇在的时候,似月她们总能喝到西域的葡萄酒,只有我没有。”
萧晚疏语气中带着浓浓的失落,如同细细的针,狠狠的扎在了萧恒心口上。
他示意田公公那些葡萄酒过来。
随后,又冲着萧晚疏道:“以后不会了,以后皇兄回想天底下最好的东西都给晚疏捧来。”
田公公将葡萄酒拿来放到桌上,便恭敬的退出了营帐。
而萧恒随手拿起装葡萄酒玉壶,给萧晚疏倒上了满满一杯。
“尝尝,若是你喜欢喝。回宫后,朕让田常给你送些过去。”萧恒语气柔软道。
望着紫色的酒液,萧晚疏玉手纤纤,端起杯小小的抿了口,吞咽下去。
清丽的脸颊上扬起灿烂的笑意,道:“皇兄,好喝。你也和我一起喝,好不好?”
话音落下,还不等萧恒反应过来,萧晚疏已经给他倒了杯葡萄酒。
萧恒无奈的摇了摇头,眼神中流露出丝丝宠溺道:“少喝点,葡萄酒也是酒,喝多了也一样醉人。”
显然萧晚疏没有将萧恒说的话放在心上。
萧恒见萧晚疏一杯就一杯的喝,还以为萧晚疏的酒量长进了些,遂前三杯他并没有阻止。
直到萧晚疏喝第四杯时,萧恒在萧晚疏的脸上发现了可疑的红晕,才知是他高估了萧晚疏的酒量。
于是萧恒连忙将萧晚疏手中的就被夺了过来,紧接着将田琦叫进来,让田琦将酒壶拿了下去。
萧晚疏眼瞧着酒壶被拿了下去,酒意上头,忘了对面的萧恒,道:“田公公,我还没有喝够,你将酒壶留下。”
萧晚疏醉醺醺的模样,再加上萧恒的再次示意,他哪里还敢留下酒壶,田常拿着酒壶连忙走了出去。
萧晚疏眼瞧着这一切的发生,像是被人抢了心爱玩具的小孩子般不满起来。
她走到萧恒身侧,带着一股酒气道:“皇兄,你把我的葡萄酒弄走了,拿什么赔我?”
萧晚疏一副不配不罢休的模样,惹笑了萧恒。
萧恒伸手扶着有些踉跄的萧晚疏道:“你想让我怎么赔?”
“我想呀。”萧晚疏思考了片刻,指着桌案上的炙烤野鸡道:“我想让皇兄喂我吃野物。”
萧恒笑了笑,道:“这有何难。”
说着,萧恒将酒意上头的萧晚疏拉到自己怀中,动作优雅的夹起一片野鸡肉,喂到萧晚疏嘴前。
此时葡萄酒的后劲在萧晚疏的身体中发挥着,她软绵绵的靠在萧恒身上,薄唇微张,轻轻的齿咬着那片野鸡肉。
野鸡肉上的薄油,沾染在萧晚疏的薄唇每一处,好似天然的口脂,让原本就嫣红的唇,变得更加深。
一侧,萧恒放下手中的筷子,目光幽深,落在萧晚疏的红唇上,停顿了好一会。
直到,萧晚疏嚷嚷着让他在喂自己吃东西,萧恒这才回过神来。
萧恒目光灼灼,望向怀中的萧晚疏片刻失神后,握起筷子的手紧了紧,又松下,神色淡然的给萧晚疏又夹了块野鸡肉。
一连吃了两块野鸡肉,再加上萧晚疏此时酒意上头,她并不知道自己的嘴唇上沾满了油渍,甚至有些油渍随着她咀嚼的动作模糊了嘴唇与肌肤的边界。
萧恒望着怀中只记得吃的小丫头,心想这要是她自己知道现在的这幅模样,定然羞涩的垂下了双眸。
萧恒这么想着,拿起一旁的手帕,细心的给萧晚疏擦拭着嘴唇上亮闪闪的油花。
因着萧晚疏醉酒的缘故,萧恒给她擦拭油花时,萧晚疏并不老实。
萧晚疏动作大了些,一个不小心,软软的薄唇与肉骨分明的手指来了个亲密的接触,随后萧晚疏的头朝着一边歪,薄唇也随之离开了手指。
萧恒望着手指上沾着油渍的小巧唇印,愣神了片刻,才又给萧晚疏擦着嘴唇。
等萧晚疏嘴唇上的油渍都擦干净了,萧恒道:“还想吃什么,皇兄喂你。”
这次,萧恒并没有等来萧晚疏的回答。她只是喃呢了几句。
萧恒听到了她的声音,却没有听到她说的什么,又道:“你说了什么,大点声音。”
萧晚疏很听话,她靠近萧恒的耳边,唇瓣在不经意落到萧恒的耳骨上,道:“皇兄,我已经想好送你什么样的束脩了。我现在就送给你好不好?”
萧晚疏的声音不大,却足以萧恒听清楚她说的。
短短几个时辰准备一个礼物,萧恒显然不信,他将萧晚疏的话当成了醉话。
而萧晚疏在等了许久,等不到萧恒的回答后,便伸手搂上萧恒的脖颈,又道:“皇兄,我现在就送给你好不好?”
萧恒喉结微微滑动,望着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固执的萧晚疏,道:“好。”
得到了萧恒的回应,萧晚疏露出了明媚的笑意。
“皇兄,我给你跳一支舞,当做束脩。”
不等萧恒回答,萧晚疏又道:“皇兄,这西山有一条小溪,月光莹莹下,溪边起舞最是好看了,你带我去那里,我给你跳舞。”
萧恒知道萧晚疏说的是那条小溪,而且夏季小溪边还有飞舞的萤火虫,的确是个不错的好地方。
随后在萧晚疏的叙说下,萧恒与萧晚疏共骑一匹马,朝着溪边去了。
他二人身后,田琦大声道:“陛下和公主去哪里?将奴才也带上呀。”
空中,萧恒清冽的声音响起,“朕和公主去看夜景,片刻便回。”
——
溪水潺潺,悠悠作响。
萧恒小心翼翼的将马上的萧晚疏抱下来。
“可是你说那条小溪?”萧恒道。
萧晚疏点了点头,随后就让萧恒坐下欣赏她送给他的舞蹈。
萧恒席地而坐,望着月光下萧晚疏。
萧晚疏勾起裙摆的一角,随着悠悠的水声,翩翩起舞。
夜空下,裙摆飞扬,溶溶的月光洒在少女的衣衫上,仿若神妃仙子。
动作间那张清丽绝伦的脸颊,若隐若现,如同幽深的秘境一样,引得人只想掀开面纱,一探究竟。
少女尽情的发挥着一切,想让她的皇兄欣赏到最美丽的舞蹈。
少女周身时不时萦绕着三两只被她吸引的萤火虫,直至一曲舞毕,萤火虫还意犹未尽,席地而坐的萧恒也是如此。
他望着貌若芙蕖的萧晚疏,脑海中浮现了卫妍的话。
“表姐想寻一个皇兄这般的郎君。”
她都和卫妍那个小丫头讨论未来的郎君了,是不是意味着她已经有了心仪的人。
呼吸起伏的萧晚疏朝着他走了过来,萧恒旋即压下脑海中的念头。
望着萧晚疏还有些摇晃的身子,拍了拍身侧,示意她坐下。
萧晚疏坐在萧恒身侧,小脑袋不由自主的搭在萧恒肩上,道:“皇兄,我送你的束脩,你喜欢不喜欢?”
萧恒回想着萧晚疏的翩翩舞姿,道:“喜欢。”
忽的,萧晚疏捧着自己的脸颊,望着萧恒,道:“既然皇兄喜欢,那皇兄能不能给我擦擦额间的汗、还有脖子上的。”
萧晚疏将额头和脖颈上的汗展示在萧恒眼前,继续喃呢道:“汗珠湿哒哒的,难受。”
少女的声音似抱怨,又似撒娇。
忽然,被醉意掌控了理智的萧晚疏拿起萧恒的手掌,放在自己的额头上,等着萧恒能感受到到额头上薄薄的汗珠后,她又拿着他的手掌游走在自己雪白的脖颈上。
“皇兄,你看我没有骗你吧。”
萧晚疏的语气天真无邪,仿佛她真的只是为粘粘的汗珠而烦恼。
萧恒凝滞片刻,抽回被萧晚疏握着的脖颈。
掌心的汗意,在空中瞬间被微风卷干,心中的热意却是丝毫为减。
空明的月光下,萧恒连忙掏出袖中的帕子,给萧晚疏擦拭着额头上、脖颈间绵绵的汗珠。
直到萧晚疏不在为汗珠而烦恼,萧恒才收回手帕。
溪水哗哗的流淌着,萧晚疏望着眼前似银河版的溪流,还有四处纷飞的萤火虫,嘴角露出甜甜的笑意。
“皇兄,哗哗的溪水声真好听,还有萤火虫也好看,要是我的长生殿也有就好了。”
萧恒听着萧晚疏絮絮的说着眼前美景的话语,直到声音越来越小,他才侧目看了看身旁的少女。
只见,靠在肩膀上的少女呼吸均匀,落入了梦乡。
萧恒轻轻的将她的身子挪进怀中,目光落在桃花一般美好的容颜上。
少女容颜如玉,萧恒凝视片刻,忍不住伸出手,落在雪白的肌肤上,触碰了下,便又落荒而逃。
萧恒叹了口气,背着沉沉睡去的少女,牵着马向回走。
一刻钟后,守在营帐前的田琦见萧恒背着萧晚疏回来了,走上前作势就要接住萧晚疏。
“公主喝醉了,朕送她回去便可。”
话音落下,没两步,萧恒走进了另一间营帐。
郑尚宫和婉心见萧晚疏被萧恒背进来的,又闻到了他们身上散发出来的浓浓酒味,立马出去煮了解酒汤。
萧恒动作轻柔的将萧晚疏放在床上,道:“晚膳时,公主多喝了几杯,你们给公主沐浴时,一定要给公主将头发绞干,以免明日头痛。”
萧恒回到营帐时,是夜深时分,他在田琦的侍候下,沐浴完便匆匆入睡。
只是梦中的他睡得并不安稳。
在萧恒的梦中出现了一个女子,穿着薄如蝉翼的衣衫,在月光下跳着勾人的舞姿。
一颦一笑,尽态极妍,都是摄人心魄之举。
梦中的萧恒望着这样的画面只是嗤笑下,便要离开。
不料那女子踏着月光快步走上前来,声音娇媚道:“皇兄,晚疏跳得不好吗?”
说话间,女子已经将遮掩面容的薄纱取了下来,一张熟悉的面容赫然出现在眼前。
一模一样的清丽绝伦,只是这张脸上还带着柔柔媚媚之态。
望着熟悉的面容,睡梦中萧恒一下子惊醒。
他对着守在营帐外的田琦道:“田琦,掌灯。”
田琦连忙走进来,点燃了灯烛。
借着昏黄的灯光,他看见萧恒额头上渗着密密麻麻的汗珠,可萧恒的神情又不似做了噩梦。
田琦不由得想到了那处,然而萧恒素来是禁--欲的,这样的话,他哪里敢说出来。
随后,田琦退下。
营帐中也吹进了凉凉的夜风,稍稍的压了压他心中的火热。
他拿起放在床头的帕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
一股幽香也随之袭来,这是萧晚疏身上常有的栀子花的香味。
望着这方手帕,他起身,不由自主的走到处理政务的桌案前,打开抽屉,拿出了放置其中的杏黄色手帕。
萧恒细细的摩挲着手帕上的栀子花,脑海中浮现的却是那次躲雨的情形。
这些时日,他们之间过于亲密了,不然也不会有梦中月下舞的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