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三章
沉沉的目光下,萧晚疏如置身火炉之中炙烤,光洁的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她这才意识到皇兄首先是帝王,然后才是凡人。
明了帝王之事不是她可以劝谏的。
良久后,萧恒手握成拳抵着嘴唇,又咳了好几声,才道:“也罢,就让张太医看看。”
片刻后,张太医将手搭在萧恒的手臂上,停留了些许时间,收回。
“臣观陛下的脉象,发现陛下最近积劳太圣,恐有风邪入体之险,等会臣回了太医院后给陛下开个方子,吃几服药便可。”
末了,张太医又观了观萧恒的面容,见萧恒的面容还是一如之前,没有任何变化,才又道:“最近,陛下不可再如此劳累,一定好生休养。”
张太医话音落下,躬了躬身,缓步退出宫殿,萧恒身旁的田琦跟了出去,打发他的徒弟去抓药。
一时间,偌大的宫室之中只剩萧晚疏和萧恒二人。
寂静充斥在他们的周身,萧恒未开口说话,萧晚疏也不敢。
忽然,支起的窗户处吹进来一阵风。
四月份的风,虽然没有冬日的寒风那般刺骨,对于一个有风寒侵体之险的人来说,却是要命的。
萧晚疏怯怯地说道:“皇兄,我去关窗户。”
萧恒微微点了点头,萧晚疏快步走到窗户边,收回木支,将窗户合上。
她深吸了口气,转身回到之前站的地方,那个位置离萧恒只有咫尺。
殿内的烛火光影,明暗交织着。
刚才的那阵风吹散了她身上的温热,裹挟着风的冷冽向萧恒袭去,萧恒轻声微咳了下。
萧晚疏莹白的脸颊上闪过一丝燥热,她垂眸,连忙往后退了两步,道:“皇兄,我不是故意的。”
也许是退得急了些,一股浓烈的香味,钻入了萧恒的鼻尖。
萧恒抬眸望着歉意和惧意交织在脸颊上的萧晚疏,道:“没怪你。”
萧晚疏这才卸下心中的包袱。
她鼓起勇气抬起双眸,望向端坐得似雕刻出来的玉一般规整的萧恒。
映入眼帘的便是夺人眼球的薄唇。
她曾听人说过,嘴唇薄的人是天生的薄情者。
这般想着,萧似月说过的话又在她耳边响起。
萧晚疏犹豫了许久,又一次轻启薄唇道:“皇兄,我瞧见利夷可汗从紫宸殿中走了出来,他是不是向你求娶我?”
说到最后一句话,萧晚疏的声音已经快小得听不见了。
她也不敢听萧恒的回答,她害怕真如萧似月所说,皇兄已经决定好将她嫁给利夷。
萧恒注视着萧晚疏的一举一动,察觉到少女的眸光的再次黯淡下去,似蒙了尘的珍珠一样,才道:“没有的事。”
听到了自己想要的回答,萧晚疏心中卸下一口气,上前几步蹲在萧恒身旁,拉住他的衣袖。
“皇兄,能不能求你以后不要随意将晚疏指给别人。”萧晚疏的杏眼中闪烁着熠熠的光彩,充满了对萧恒的期待。
殿中,烛火的光影不停的闪动,烛火的芯子撞在一起,发出了“啪”的一声。
萧恒的双眸落在被拉住的那一处衣袖上,不发一言。
萧晚疏便觉那只拉住衣袖的手被狠狠的烫了下。
她想起四年前父皇寿宴之日,一个容貌颇为好看的贵女,为了引起皇兄的注意,故意将手搭在皇兄的衣袖上面。
她发现了皇兄眼中一闪而过的厌恶。
事后宫人更是纷纷传言,太子回东宫后,不知何故,烧了间上好的绸缎制成的衣裳。
萧晚疏暗暗骂她怎么如此粗心大意,连皇兄厌恶之事都忘了。
萧晚疏垂下双眸,连忙收回那只扯住衣袖的手。
她起身,站回到之前的位置,再次开口道:“皇兄能不能答应晚疏的要求?”
萧晚疏艳绝的面容上尽是楚楚可怜之姿,一般男儿看了都会生出怜惜之情,忍不住的答应他的要求。
可她面前坐着的是以铁血手腕平定明王之流政变的萧恒。
萧恒的面容如尘封了万年的玄晶,没有丝毫的变化,他垂眸望着萧晚疏,许久不说话。
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冷意,包裹在萧晚疏周身。
萧晚疏的一颗心揪在一起,四月的春日,身体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
皇兄是何其聪明的人,他这是在告诫她莫要仗着兄妹的关系越了界限。
身后,田琦突然出现,他感受着殿内可怕的沉寂,又瞧见萧晚疏还在那站着。想起陛下让他请太医给长公主瞧膝盖。
思来,陛下对长公主这个一母同胞的亲妹妹到底有些许不一样的。
他走上前去,毕恭毕敬道:“长公主,张太医说您的腿要静养,长时间站立会加重膝盖的负担的。”
田琦说完这句话,也是提着一口气,小心的打量着萧恒的脸色。
萧恒抬头,狭长的双眸朝着殿外看去,片刻后才道:“今日你也累了一天了,让田琦送你回去歇着。”
萧恒话中传达出来的关心不是假,一时间萧晚疏和田琦都松了口气。
萧晚疏柔顺乖巧的向萧恒行了个告退的礼,道:“郑尚宫早早的就在外头候着了,不用劳烦田公公送我回长生殿。”
话音落下,萧晚疏便退了出去。
出了大安宫后,呼吸着外面的空气,裹挟在周身的压抑感快速消散。
此时,萧晚疏感觉自己身上的每一个毛孔都打开了。
在远处候着的郑尚宫见萧晚疏出来,快步迎上来,诧异的问道:“公主今日怎么比往日早出来了一个多时辰,可是言语上冲撞了陛下?”
郑尚宫的话音落下,神情紧张起来。
长公主是在他眼皮子底下长大的孩子,人长得漂亮乖巧,若是因为利夷可汗的事情在言语上冲撞了陛下,于公主自身是大大不利的。
萧晚疏面带微笑道:“尚宫别担心,是皇兄见我膝盖都青肿了,放我早点回去歇着。”
孙尚宫呼了口气,连连说道:“那就好,那就好。”
“公主,利夷可汗的事情您可有问陛下?”郑尚宫手执着灯笼,一边走,一边问。
“这事我也问了,皇兄说没有的事情。”说起这个萧晚疏嘴角的笑意明显加深了许多。
郑尚宫点了点头,道:“公主和陛下是一母所生,陛下上虽然冷了些,到底还是偏疼公主的。似月公主说的那些胡话您也不用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