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塔拽着杰米特的袖口悄悄藏在树丛后。看到雅各去向的方位后，她保持距离跟了上去。

看安塔并没有甩开自己一个人去调查的意思，杰米特便调整好步速，也不提醒她还捏着自己袖口的事情，紧紧跟在安塔身后，帮她留意周围、尤其是身后的动静。

安塔明知故问地小声问杰米特：“你认得那个鬼鬼祟祟的家伙吗。”

“抱歉，学校那么多人。”杰米特悄声回答，“我认识的很少。”

但认识你的可多了。

观察到那个人影如流动的黑色液体般流动于阴影之间，一直走在安塔后面的杰米特反手握住了安塔的手腕。

“？”安塔回头看他。

“我走前面。”杰米特将她微微拖后，附在她耳边说完这句话，领先安塔一个身位。

因为杰米特看不到信息条提示位置，本想多嘴一句“别跟丢了”的安塔在发现对方严肃的神情和一步不错的跟踪轨迹后，不作声地跟紧了杰米特。

杰米特握住安塔手腕的手很稳，属于刚好能引领她又不会因动作而甩脱的力度，并不会让安塔时刻留意到自己的手腕。

随着坠在黑影后面的时间越久，安塔两人也逐渐远离帝国学院的核心区域，月亮成为唯一的光源。

安塔还不熟悉学院的内部构造，于是用气音问杰米特：“他这是去哪儿？”

“废弃校舍。”

废弃校舍？真是哪个“要出事”的学院都逃脱不开的设定。

“那个校舍为什么被废弃了？”

杰米特等黑影进到一片漆黑的废弃建筑中，找到建筑外一个隐蔽的角落拉着安塔躲起来。

他一边观察建筑那边的动静，一边微微低头，小声向安塔解释：“不到二十年前，一群高年级学生在这里做魔法实验，打开了一条‘通道’。有人说那是‘次元通道’有人说是连通地下界的通道，没有一个定论。唯一确定的结果是，那条‘通道’开启时，带走了这幢建筑里所有的人。”

“之后呢？没有进一步调查吗？”

“前期前往调查的人都不见，说是被‘通道’吞噬了，后来，人们甚至对于那个‘通道’开启的时间都模糊。对于失踪的学生，有说他们是在四年级时消失的，也有说是五年级时消失的。”杰米特指向建筑边缘一圈倒塌的造型风格奇特的石墙，“那原本是刻有魔法屏障的防御墙，采用了吸收魔力的材料。学院用这一圈墙阻止其他人进去，也能吸收校舍中外溢的魔力。”

“可是那圈石墙已经失效了，没有维修吗？”

“早就失效了。去年还重启了调查团，说是里面已经没有魔力残留，再放置两年观察，就可以重新启用了。”

安塔瞪大了眼睛：“重新启用？不是推倒重建什么的？”

“学院的经费需要用在对学生的教育和更为紧要的研究上……”杰米特压低声线，模仿着安塔见过一回的爱德华教授的样子，“他是这么说的。”

安塔翻了个白眼：“信他个鬼。”

杰米特很喜欢她这样生动的表情，握住安塔手腕的手轻轻点了点食指，抑制住自己更多的动作。

“他出来了。”

安塔看着信息条{雅各．豪斯曼，人类狂战士，Lv.25}快速地从漆黑的建筑大门处飘出来。

真像个鬼影子。

太有魔族的办事风格了。

“要追上他看看是谁吗？”虽然安塔已经知道了，“还是……进校舍看看？”

杰米特握在安塔手腕的手猛地收紧：“有必要吗？”

“可能没有……但是仅凭我们看到很难让学院重启调查吧？”怎么感觉这个“未来勇者”的“正义感”还没她多。

“重启调查的必要性在于？”

安塔比了比自己，又点了点杰米特的胸口：“在于我们不被连累？倒也不是指望学院的调查，只是明明看到了，多少是要……”

“万一会死呢？”

安塔被杰米特问住了，她还真没想到这一点，或者说，她很笃定自己不会死。她看到雅各进去又出来后，就是有一种感觉——就凭他能全身而退，我必定也行。

那如果真出了事，杰米特会死吗？

安塔直接问了出来：“你会死吗？”

杰米特被安塔这真挚的问话问得一愣，他看着她深褐色的眼睛，试图从里面分辨出她到底是出于什么样的想法问出这句话的。可是清冷的月色只照出了她形状好看的双眼，照不明她眼底的神色。

“我当然是会死的。”杰米特告诉她，“只是不会是今天、在这里。”

“我也这么觉得。”世间万物终会消亡，但安塔此刻就是有种笃定感，那个校舍里不是什么大事。

等等。

安塔顺着自己这个“不是什么大事”的感觉在脑子捋了捋。

没抓住……

这脑子该换了，附近有没有刚猝死的学霸，身体部件借她合成一下。（一些魔族的危险发言）

杰米特看安塔这“没什么大不了的模样”，突然有一种无奈却安心的感觉。

能拿她怎么办呢，只能：“我们进去后，一切听我指挥，不可以擅作主张，知道吗？”

安塔点头：“好的，勇者大人。”

“别这么叫我。”

“那尊敬的杰米特殿下？”

“安塔。”语气带上警告。

安塔坠在他身后，轻轻笑出声，听到了杰米特的一声叹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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废弃校舍的建筑结构和安塔他们住的宿舍没什么不同，只是由于住的都是高年级的缘故，建筑内原本堆砌物品应该很多，走廊和各个房间的空间都被很多物品挤占了。

生活用品、旧的书册纸张还有已经丧失效力的药剂和道具。除了代表着这里人类过去存在的印记，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东西。

杰米特轻声念了一段咒语，用没牵引安塔的手掌向身前探去。

是法术“感知邪恶”，安塔下意识地往后仰了仰。

“怕了？”杰米特感觉到她的动作，好笑地问。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怕的是你。

向前探出的手掌带出了微弱的白色光亮，照出前方一条暗红色的拖痕。

两人沿着拖痕探索，来到了校舍二楼的楼层休息室。拖痕在这里停留，而后就折返了。

杰米特回拢施法的手掌，再次轻声念咒语，手掌张开后闪烁起蓝色的光芒。

法术“感知奥秘”，安塔记得这个法术总是被称为“魔法之神时灵时不灵的恶作剧”来着，是广大法师自嘲的人品检测器。

杰米特的法术照出前方的地面，使一个大魔法阵清晰的显现出来，清晰程度像是刚画上去一样。

安塔：。

“是多次叠加修改的魔法阵，虽然已经没有效力了，但从边缘形成的魔力使用痕迹来看……”杰米特皱眉，“不像是二十年前留下的，反倒像是近一两年之内。”

杰米特循着魔力使用痕迹猜测着施法者的位置，朝那个位置再次使用了“感知奥秘”，随着蓝光照耀，地板上再次浮现出多个直径在半米到一米之间的小型魔法阵。

安塔：……这很难评，反正她用十次只有两三次有反应。这是不是除了人品还有对魔族的偏见啊？

“这些也失效了。使用痕迹新旧不一，有很久之前的，几个月前的……还有今天的。”

小型魔法阵向房间墙边延伸，像是一条连接房间东侧墙壁和大魔法阵的通道。

安塔望向东侧墙壁。

一整面墙，挂的都是镜子。大大小小，密密麻麻，蒙尘的镜子反射着魔法阵也反射着安塔和杰米特模糊的身影。

在这样的场景下，杰米特突然回头看她，问：“你想要吗？”

她是有收集镜子的人设在，但这种情况在问她，她在他脑子到底是个什么形象？

“想要。”刻板印象加深了。

安塔看向接近于墙面顶部的一面半身镜，那面镜子上刻着繁复的蔷薇花纹，还镶嵌着金色的宝石作为花蕊。

“我要那个。”安塔指给杰米特看。

“只要那个吗？”

安塔看杰米特认真的表情：“逗你的，哪有在这里拿镜子的，我都不要。”

杰米特还认真看了安塔半天，想确认她是不是真的不要。

“我不要。”安塔又强调了一遍，转移话题道，“这个房间里似乎没什么其他线索了。你有什么推断吗？”

“只能看出最近还有人在使用这里，我不太擅长魔法阵的解读。”杰米特告诉安塔，“如果把这些发现告诉学院，大概也只会得出，有学生选择避开其他人在这里做魔法研究的结论。”

“虽然鬼鬼祟祟，但确实很难判断。猎奇和作死的心态未尝不是一种解释。”安塔觉得学院的处理大概率就像杰米特说的那样，她也不能直接无凭无据地上报雅各是个魔族这件事啊。

她也不想上报。

于是安塔把决定权交给杰米特：“你准备怎么办？”

“晾着吧。”杰米特表情冷漠，“只要对我们没有威胁，会有其他人自食恶果的。”

目前这种“捕风捉影”的状态，好像确实没办法有其他的进展。

安塔也只能继续盯着雅各，看他到底是什么计划。

杰米特注意到安塔若有所思的表情，立刻提醒她：“你不要自己调查这类事情。”

安塔想当然地接话：“不会的，我不是还有你嘛。”

她的人类身份才多少级，再说了，发现“邪恶阴谋”这种事情，不就是勇者说出来才有天然的信服力？

“你知道就好。”杰米特清清嗓子。

安塔听到杰米特的话，看向他，觉得他好像……会错了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