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章)

(第二章)

“小姐!你没事吧?”

采薇急急过来,她刚着马夫将车停在附近,便见叶蓁蓁被人撞倒,她连忙下车赶过来,那人却已经离开,她只来得及看去她的脸,“她怎么这样啊,分明是她撞倒你的,却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样。依奴看,就该让她回家去,现下,外面都传将军府眼高于顶,容不下这么个弱小女子。”

采薇对这位堂小姐不满极了,“我倒要看看,是在咱府上过得舒服,还是她自个儿家舒服。”

说着,她小心翼翼去觑叶蓁蓁面色,不敢提别的。

叶蓁蓁强颜道:“我什么也没做,就已经这样了。若是做了,不知道还要传成什么样。随她去吧,清者自清。”

她最芥蒂叶婷的,是她曾撞见过几次,叶婷和晏婴私下见面的场景,不敢承认自己心里是有些害怕的。

她怕,她不敢和叶婷撕破脸,她担心晏婴会因此厌弃她,连面上的一点友善都不再愿给予了。

从小到大,凡是见过叶婷的男性,几无例外,都会喜欢她。

论容貌,叶蓁蓁是所有人公认的美人,任何女子见了都心生艳羡妒忌;论才气,她更是难得学富五车,琴棋书画无一不善;论出身,她是将军独女,叶婷不过侍女偷生。

可是,叶婷那样楚楚可怜的菟丝花般的人儿,却总能轻易激起男人心底的保护欲,而叶蓁蓁的美太张扬,像天上的凤凰、地上的月季,会灼烧、刺伤他们。

晏婴生性冷清,她花了那么多年,才好不容易换来区别于他人的独特对待,而叶婷……叶婷不过见了他几面罢了。

晏婴不是旁人,晏婴懂她,不会像旁人那样肤浅。

叶蓁蓁总是如此安慰自己,此时她却再难这样。

她难以控制地一遍又一遍想起梦里被一剑斩首的痛,那么真实,她每回都真切地以为自己死了。

叶蓁蓁回望着空空的巷口,忽地回忆起去岁灯会上,晏婴将一枚红玉做的珠花簪子送与叶婷的场景。

那时,分明是他约她去灯会的,他们只是被人群挤散了一会儿而已。

才一会儿。

叶婷一点也不适合那枚簪子,她压不住那红,肤色不够白,容貌不够美,气质又太柔弱。

自己才是最适合红色的,哪怕晏婴看不见,她也每每都会穿最衬自己的衣裙,画最衬自己的妆容去见他,就像现在。

她是真的以为她于晏婴而言是特殊的,所以她努力忽视叶婷,忽视她撞见的那几幕,可是如今她怎么也骗不了自己了。

这后巷只通往晏婴府上后门,叶婷出现在此,欲去何处不言而喻,转头假装走错了的行为才更可笑。

马车上的气氛忽然沉重,采薇绞尽脑汁,也难逗得叶蓁蓁开怀,她心里恨极了堂小姐,又怨起了七殿下。

他从不正面回应小姐的心意,此时又与污蔑小姐的人关系不清,他到底在想做什么?

一回府,一直伺候叶将军的小厮候在门口,见她下车,恭敬道:“小姐,老爷现下就在大堂等着您。”

采薇心焦地看向叶蓁蓁,她倒不很在意地挥了挥手,整理了一下衣摆,调整好表情心态,这才往堂屋里去。

叶将军虎着脸,坐在正中间,见她进来,便是一声怒吼:“还不跪下!”

叶蓁蓁眨了眨眼,直接上前抱住叶将军的臂膀,撒娇道:“阿耶不要生气嘛,阿耶不生气!你看,这是女儿刚才为您买的……”

叶将军实在受不了叶蓁蓁撒娇,一下便泄了气,他叹息道:“蓁蓁,阿耶不是告诉过你,莫和七殿下来往了吗?”

“可是蓁蓁欢喜七殿下,为什么不许?”叶蓁蓁撅起嘴。

她现在找晏婴,之所以走后门,出去玩还要悄悄约定一个地方碰头,便是因为叶将军不同意。不过若非如此,她今日也不会撞见叶婷。

天知道她没撞见的时候,两人私下见了多少次?

叶将军皱起眉:“你真懂得什么是情爱么?你才多大?”

“女儿已经及笄了!”叶蓁蓁不满地锤了一下叶将军坚硬如铁的臂膀。

“才过去几个月!”

叶将军一拍桌子,叶蓁蓁嘴巴一撇,就要哭,他才连忙柔和下来,“蓁蓁,你听阿耶说,圣上不重视七皇子,又想从我手里拿过兵权,所以想与我们结亲。七皇子生性清冷,不过是得令来接近你罢,并无意于你,阿耶不想蓁蓁成为棋子,也不想蓁蓁嫁入天家,从此失了自由。”

“可是阿耶,我确实心悦殿下。”

叶蓁蓁看着叶将军的眼睛,想起最近的流言,说叶将军功高盖主,已有反心。

她不再嬉皮笑脸,而是很认真地道,“阿耶和娘亲一开始,不也是没有感情就在一起了吗?现在不也成了别人羡慕的神仙眷侣。殿下生性清冷,到底待我与旁人不同,已经够了。圣上真有意着我和殿下结亲,阿耶还能反对不成?况且,一生那么长,我总能让殿下爱上我。

再者,圣上这般做,不过是听了最近的流言,但阿耶实无谋反之意,不若顺了圣上,好叫他对阿耶少点警惕。且七殿下不受圣上重视,便绝不敢看轻女儿,做对不起女儿的事,女儿又真心欢喜他,岂不是能比嫁给别人更好?圣上瞧着顺眼,我们过得也舒服。”

叶将军闻言,仔仔细细看了自己女儿,不由抚掌大笑:“不想蓁蓁看得比阿耶更清楚!”

叶蓁蓁笑了笑,告别叶将军,又寻她阿娘说了会儿话,这才回房。

及至花朝节那日,叶蓁蓁仍是从噩梦中惊醒,她惴惴不安地捂着心口舒缓了好久,才唤采薇进来伺候。

那些不安和害怕,被她深深藏了起来,只要她不去想,那就是不存在。

她每一次,都要漂漂亮亮和晏婴相见。他看不见不重要,她用不用心是另一回事。

“小姐今日真好看!”采薇双手捧着脸,只觉穷尽自己的语言也描绘不出来叶蓁蓁的美。

叶蓁蓁看着铜镜里模糊的倒影,也觉自己今日甚美,上身是浅粉色的,搭着薄透的纱衣,颈上戴着灿金珠宝紧簇的璎珞圈,配着火色织金的长裙,梳着飞仙髻,簪上一只蝴蝶翩然欲飞,朱红的玛瑙垂在脸侧,更衬得她肤白胜雪。

叶蓁蓁极爱红色,红色也最是衬她。

叶蓁蓁开心极了,立马便拖着采薇出门去:“晏哥哥总是早到,我们别让他等久了!”

出门时遇到叶将军和叶夫人,她也终于不用寻各色理由,而是大方福礼:“女儿去找七殿下咯。”

叶将军揉了揉额角:“女大不中留,去吧!”

言语里颇是烦恼,看叶蓁蓁那么快乐,到底是露出慈祥的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