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06

“今天还跳舞吗?”

“不跳。”浅间樱正想事呐,对忽然出声打断自己思考的来人,皱起眉头,却在看见说话人是方知塬后,笑容灿灿地在嘴角绽放开,“长官,您来啦。”

乌溜溜的眼眸,红艳饱满的嘴唇,方知塬不由喉结翻动,这一刻,他终于肯承认,这个女人长得比他认为的,还致命。

“不跳,你只能一直坐冷板凳。”方知塬挨着她坐到沙发里,嗓音斯文柔和,眼神不由瞟向她一摇一摇的脚掌,默默吞着口水,“还是说,你找了个能挣钱的主业?”

浅间樱诧异地望着他,嘴唇翕动,瞪圆眼睛,放下二郎腿,讷讷地说:“长、长官您什么意思啊?是说我没干几天就辞的上份工作吗?”

“上次跳完舞,我忘记支付你出场费。”方知塬另起了个话题,一个自认能让他们聊下去的话题,“今晚,再跳一支,我一起付。”

“不用了。”浅间樱歪着脑袋朝左侧倒,慢慢靠在方知塬的肩膀上面,停住,“长官,上次跳舞,给您免费。”

见他没推开自己,浅间樱更大胆了,抬手缠绵地搂住他左手胳膊:“算是,谢谢长官当初在电梯,给我穿您的西服。”

没等到寂寞长官的回应,浅间樱挪了挪脑袋,让一只下巴抵着他的肩,仰头去打量,发现此时方知塬的情态难以形容。

双唇紧抿,下颌线也绷着,浅浅咽着唾沫,似乎在克制,又像在享受。

“长官,我从没喝过黑比诺,却永远记得那股酒香,醉人心脾,您知道为什么吗?”浅间樱没见过世面般小声说,“因为那件西服在我身上穿了一个小时,我每口呼吸都会闻到香味,两股,一浓一淡。”

“两股?”方知塬居然接过话,“酒的果香味和橡木桶的橡木味?”

“不是。”浅间樱调皮地眨了下眼睛,埋低脑袋在他的颈窝深嗅了一口,“木质香。”然后扭捏中带着一股天真,小声说,“长官您比姑娘还香。”

原来是说他的香水味,方知塬不再追问,却一本正经纠正:“男人喷香水很正常,不必特意拿来和女人对比。”

“嗯。”浅间樱乖乖应了一声,就这样亲昵地靠在精英长官肩上,谁也没说话,浅间樱已经习惯与方知塬独处时,须艰难地忍耐寂寞。

过了好一阵,浅间樱笑眯眯仰起头:“长官,您今晚是特意来找我的吗?”

“不是。”方知塬口是心非,斯文着说,“工作太累,过来放松会儿。”

“这样啊,”浅间樱笑笑,立刻从他颈窝处挪走脑袋,同时抱着他手臂的手也抽离,目光看向舞池,“这曲快结束了,我这就放长官下舞池。”

很懂事,却很破碎的表情,方知塬将其尽收眼底。

浅间樱实在弄不明白这位寂寞精英长官的心思,明明就是特意为她而来,对她的撩拨也不反感,但总在关键时刻,冷漠她。

算了,今晚先这样。

浅间樱决定早点回去休息,她白天徒手收拾了两个勒索菜摊老夫妻的垃圾,说实话手挺酸的。

“长官,”浅间樱表情装得很失望又很无奈,“我准备走了,祝您有个放松愉快的夜晚。”

说着,从沙发上起身,走到后面系统计费器那里,浅间樱跟负责操作系统的行政工说:“劳烦,帮把‘茉莉’消了。”

那技工嘲笑:“我说茉莉,你在黄金时间消名,是准备喝西北风么,要不,哥给你介绍其他厅子。”

“好啊。”浅间樱接过话,“您给说说,是什么厅子。”

“陪酒的,或者出台的。”技工明显是个老练的夜场掮客,“比跳舞挣的票子多,你干不干。”

“不干!”冷冰冰甩下一句,浅间樱朝大门方向走去。

方知塬就这么竖着耳朵去听,然后目光一直投在那道背影上,惊讶于她的这股干净。

等快见不到人了,他忽然从沙发上起来,追了出去。

这时,脑海里那个“它”出声讥笑:你真是个伪君子……为什么不继续装下去……为什么现在要追出去……虚伪……

在大厅旋转门,方知塬追赶上了浅间樱。

“你住哪?我送你。”他和她挤到同一扇旋转门格里,呼吸可闻。

浅间樱抬头看他,眯起眼:“我和长官天南地北两个不同方向,不同路您也会送我吗?”

“嗯。”方知塬哼了一声。

“我就知道长官说的是客套话。”浅间樱恰当地低着头,看着自己廉价的高跟鞋,赌气似的说,“我不要你送,我自己可以走回去。”

“我怎么说客套话了,”方知塬听了不乐意,皱着眉,但声音依旧那么斯文柔和,“我说送你,就一定送你回去,哪怕你现在说要离开破金城,回你老家。”

“你的语气分明就不是那种乐意的意思。”浅间樱抬起头,湿漉漉的眼睛看着他,跟他争辩,“我又没求着要长官送。”

精英长官不屑与一个小女人争论,手一指,两人正前方那辆低调但防弹系数绝好的汽车闪了下前照灯:“上车,我让司机送你回家。”

“长官,”浅间樱怯怯地说,“我住的地儿真的离银旦官邸很远。”

“知道我家?”方知塬挑眉,轻笑一声,眼睛热了起来,“原来你在打听我。”

“我、我听厅子里的姐妹说的。”浅间樱欲盖弥彰地解释,“我住不起那种地方,也没见过,但听听总可以吧。”

此时此刻,她内心上下翻腾着一个想法:方知塬你马上说带我去你家,快点说,姐早就迫不及待了,快说!

可是,听来的却是:“少听八卦”

浅间樱差点没对着方知塬喷出一口老血。

司机将车开了过来,停稳在两人面前,立刻下车打开后面的车门,恭敬地说:“长官,请上车。”

于是方知塬转头看向浅间樱,不冷不热道:“上车。”

“我、我想自己走回去。”浅间樱装得十分犹豫。

“行啊,”方知塬愉快同意,转而话锋一转,“上次你把一大瓶红酒泼我身上,你今天把鞋脱给我,当作赔偿。”

“啊?”浅间樱愣愣地看向这个精英长官,结巴道,“鞋、鞋子给了长官,我就只能打光脚走路回去,明、明天我还怎么来跳舞。”

“那就上车。”方知塬不废话了,“我数三声,一、二……”

“三”刚脱口,浅间樱就像一只兔子似的灵活钻进空开的车门,唯唯诺诺贴着另一边的车门,整个人缩在真皮椅里。

“家在哪儿?”方知塬紧跟着坐进来,司机这才关上车门,回到驾驶室,“先送你回去。”

“驱蚊街。”浅间樱声音小小地回答。

很土的一个街名,但方知塬没有追问,显然作为破金城的“国王”,他对自己的“城市脉络”,了如指掌。

上了车,方知塬就把西装外套脱了,搭在腿上,里面那件藏蓝色的衬衣下摆紧紧塞在西裤里头,皮带绕了一圈,扣针扎到最后一格孔,箍得腰细细的,很禁欲。

汽车都开上路十几分钟了,方知塬一直没理她,不说话,闭目养神。

浅间樱自上车就在很谨慎地观察留意这辆车的内置,认出这里面的几个“好家伙”,一个是异频雷达纳米反跟踪芯片,一个是碳涂层的微型火箭炮中控台。

于是,本想在车座底部趁机安装一个纽扣跟踪器的浅间樱,识时务地收了手。

没人跟她说话聊天,又不敢“做坏事”,浅间樱感到度日如年,不经意间看见车里竟然有一个彩色的小玩具。

四阶魔方。

浅间樱偷瞄了眼身侧的方知塬,见他仍在闭目养神呐,伸手轻轻拿起这只打乱的魔方,开始上下左右扭动。

身为忍者,浅间樱从小接触的益智游戏就只有花札①,嫌少玩过魔方,尽管她知道有公式可以记,但因为小时候没怎么接触魔方,没有培养起相关兴趣,因而她懒得记,也懒得玩魔方。

只是,今天有点特殊,如果不玩魔方,她会在这辆车里难堪地枯坐很久。

玩了四五分钟,浅间樱终于恢复了一个蓝面,然后她就犯难了,因为在如何扭,她都扭不出第二个面,而且扭上三次,刚刚恢复的那个蓝面立刻稀碎,她又得再花两三分钟将它复原。

好难哦。

不由地,浅间樱拿着魔方微不可察地叹了口起,忽地,魔方被方知塬拿走,就一个眨眼的时间,魔方重新丢到她手里时。

绿、红、白、黄、橘黄、蓝,六个面全部恢复好。

“长官您好厉害。”浅间樱发自肺腑地赞了一句,“应该就十几秒的时间,您就征服了它,好了不起哦。”

征服?方知塬笑她小词大用:“玩魔方是有方法的。”

“您教教我呗。”

说着,浅间樱挪动屁股,朝方知塬贴过去,挤掉两人间的距离,拿着魔方的那只手臂轻擦过他的衬衣,接着穿过他左手臂与肋间,挽住他:“我重新打乱,长官,教我噢。”

浅间樱边打乱魔方,边唠叨:“还不够乱哩。”尾音夹着点乡音,有点撒娇讨宠的意思。

等魔方六个面彻底五颜六色混一团后,她得意地朝方知塬摇了摇“成果”:“长官,第一步我要怎么做?”

方知塬心中燥燥的,很烫,面上去不动声色,斯文地吐出一句话:“找到一个白块,放在顶部。”

“这样吗?”浅间樱乖乖学生般照做。

“不对。”方知塬摇头,就着她拿魔方,轻轻包住她的手,这是亲自上手教她的意思,“要这样。”

唰地,浅间樱两颊红了,余光偷偷瞟向他。

手背贴着手心,浅间樱感受到了方知塬掌间的茧子,这是经年累月握抢握出来的,放在一个二世祖身上或许是一种瑕疵,但对一位长官而言,这就是军功章。

霎时,浅间樱冷了,脑袋恢复清明,自己刚刚钓上钩的这条“大鱼”,实际是浸泡过血腥残暴,要吃人的。

可,戏必须演下去。

于是,等方知塬恢复三面魔方后,浅间樱翘起小指头碰了下他戴的镶玉的金尾戒,声音小小地说:“长官,我手里出汗了,湿哒哒汗唧唧的,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