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故事一7

世人皆向神明祈求实现愿望,却从未有人问过神明的愿望。

许愿的人大多贪得无厌,总是觉得神明所拥有的力量无穷无尽,能够满足他们的一切欲求。

也不知道为什么,大家理所当然地认为神明无所不能,神明所存在这个世界上的意义,就是为了感化众生,为他的信徒们实现愿望,而神明自身不需要任何的东西,他光是立在那里,就已经完美无瑕,他无欲无求,是这个世界上最纯真的存在。

所以大家只是向光明神祈求自己想要的东西,却从来没有为神明祈祷过。

毕竟神明已经拥有一切了,他还缺少什么呢?

前任大主教的意识逐渐变得模糊起来,仿佛察觉到了光明神的惊讶,他低低地笑了一声,含糊不清地说道:“您怎么会不寂寞呢?”

前任大主教永远都记得他在年少的时候,看到光明神降临的那一瞬间。那是他不曾为外人道,藏在心底最隐秘的秘密之一。

即便这是可以向他人炫耀,提高自己的身份的事情,但他却从来没有向其他人说过,因为他私心知道,这是神明不为人知的一面。

那是他还没有进入神殿,只是一个普通的魔法师的学徒的时候,他在后院练习自己刚学到的照明术,却不小心释放了太多的魔力,并且念错了咒语,导致自己面前的喷泉砰的一声炸开了,水花四溅,将他头淋到脚。

那天的阳光特别好,水雾喷出来的时候,竟然在空中形成了一道小小的彩虹。

惊慌过后,他茫然又觉得有点好笑地站在原地,欣赏那道彩虹,然后缓缓动了动眼睛,震惊地看着彩虹之上,模糊的白雾之中,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出现了一个虚影。

那个虚影坐在一片白色的山茶花海之中,对方的面容和他所见的光明神塑像上的面容一模一样,仿佛是察觉到他的注视,神明从虚空中瞥来了一眼。

还是少年的前任大主教完全不敢和神明对视,但是哪怕是之后也不敢,他匆忙低下了头,内心震惊到无以言表,等他再抬头的时候,那道虚影已经消失了。

他知道这只是神明的无意中的一瞥,但那一刻,神明的的确确,真真切切地降临在了他的面前,哪怕只是一个虚影。

在后来无数个日夜里,大主教回想着那一幕,都还会浑身微微颤抖,他总觉得神明的身上带着深深的孤寂,对方坐在那片白色的山茶花之中,陪伴他的只有花海,还有人类聒噪的祷告。

那个画面大主教记了很久很久,等他入职神殿之后,翻阅了许多前人们所记载的光明神降临世间的事迹,前任大主教有些惊讶地发现,在这些光明神降临世间的事迹当中,人们能够看到光明神的虚影,都是因为光明神朝他们看了过来,但也只有短短的一瞬间。

前任大主教的心里面当时升起了一个有些荒谬的想法,他想,光明神朝他们看过来,是不是因为神明好奇了?收回目光的原因,是因为神明感觉他们无趣呢?

但是这个想法实在太过于惊世骇俗,因为在人们普遍的概念当中,在所有神殿所记载的教义当中,光明神都不应该会有人类一样的感情。

神明应该永远高高在上,没有任何感情,用纯粹的理性对待一切,这样才能够达到完全的公平,公正,平等对待世界的一切事物。

所以光明神不可能会对什么东西感到好奇,也不可能会偏爱某一个人类,即便每个人在祷告的时候几乎都想要神明更加爱自己,能够更快更好的实现自己的愿望。

一旦内心有了“光明神也会有人类的感情”这种想法,前任大主教就不能停下思考了。所以他才会认为,光明神也是孤独的,寂寞的。

毕竟在神明那么漫长的生命当中,没有人能够陪伴神明一直走下去,没有能够理解神明的人,神明怎么可能会不寂寞呢?

前任大主教最后叹了一口气,终于闭上了眼睛。

伊诺静静地看着他,他能够看到前任大主教的身上正在散发出点点的白色光芒,那是对方灵魂的碎片。

当一个人死亡的时候,他身体里的灵魂就会重新变成光芒,回到生命树那里,汇聚起来,被重新净化,然后转而诞生为下一个小生命,不管是植物动物或者是人类都有可能。

从来没有被自己的信徒祝福过,也没人问过他想要什么,突然有人为他祈愿,这样的感觉非常奇妙……很舒服,就像身上的诅咒被暂时缓解了一样。

伊诺缓缓眨眨眼睛,他雪白的睫毛抖动了一下,像是蝴蝶轻轻扇动的翅膀。

等前任大主教身上的光芒完全散尽之后,伊诺这才转身,走出了房门。

等在外面的深蓝色长袍的人看到伊诺走出来,也大概明白了前任大主教已经去世了,他忍住眼中的泪水,对着伊诺深深弯腰:“请大主教允许我去处理前任大主教的后事。”

伊诺点点头,然后询问穿着深蓝色长袍的下属:“米莉在哪里?”

深蓝色长袍的下属表情一顿,他不明白为什么现在的大主教大人会对这个女孩这么上心,他想了想新的信徒进入大教堂的流程,回答伊诺说:“米莉现在应该在打扫最右侧建筑的石梯。”

伊诺点点头表示他知道了,转身走下楼梯,看方向,很明显是去找米莉的。

深蓝色长袍的人在原地站了几秒,收起了自己的一些想法,先进去帮忙收敛前任大主教留下的东西。

另外一边,米莉也跟着贝拉来到了她们新教徒都需要去的地方。

最右边的这栋建筑不知道是干什么用的,但和其他的建筑物明显风格不一样,它没有那么多的楼层,只有长长的看不到头的阶梯。

米莉询问了一下身边的贝拉最上面是什么,贝拉居然也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

“那是主教们才有资格走上去的地方,”贝拉小说告诉米莉说,“我们平时打扫的阶梯也就只有100个而已,再往上的阶梯,主教们都释放了自动清洁的魔法,不用我们去打扫,我们也不被允许走上去。”

“既然有自动清洁的魔法,那为什么不让整个阶梯都能自动清洁呢?还需要我们打扫干什么?”米莉不解。

“因为……”贝拉看了一眼其他朝着他们走过来的信徒们,加快语速对着米莉说,“因为主教们曾经说过,这些阶梯能够清洁人们心中的杂念,我们每天在这里打扫,在阶梯上走来走去,也有助于我们的心更澄净,对光明神的信仰也更纯粹,不会成为异端。”

米莉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主动从贝拉的手中接过了一个已经沾了水的拖把,准备开始今天的工作。

“你就是新来的信徒米莉吧。”其中一个穿着浅蓝色长袍的人来到了米莉的面前,她上上下下地打量了米莉一遍,眼神并不友好,米莉很轻易地就察觉出来了对方接下来的话可能不会让她太愉悦。

“是的。”米莉回以微笑,“请问有什么事情吗?”

“听说新的大主教非常信任你,”穿着浅蓝长袍的那个人意味不明地笑了笑,“那么你的能力应该挺强的吧。今天刚好是我们出去布道的日子,你就跟着我们一起出去散播光明神的信仰吧。”

来者非常不善啊。

米莉脸上的笑容不变,她手里面捏着拖把,想把对方扔过来的这个烫手山芋又转回去:“哪里的话,我和大主教只是同镇人,家里的长辈让我们互相照顾一下而已,我个人其实能力并不强的,你看,我都没有魔力,不会魔法,这才是我第一天到这里,什么都不会,哪里能够胜任出去布道这个任务呢,我还需要多多向各位学习呢。”

好,首先表明了她和大主教之间并没有特殊的关系,然后强调一下但是大主教还是可能会照顾她的,先狐假虎威,然后再强调自己是第一天到这里,什么都不会,如果她都这么说了,对面还是要为难她的话,那她可就没办法了。

米莉无所谓地想,她手上捧的可是一个铁饭碗,只要不犯大错都不会被赶出去,就算她今天真的被其他人强行弄去布道,没能成功,没能做好的话,只要不扣她的工资,都无须在意,反正又不会被炒鱿鱼。

果然,在听完米莉说的话之后,对面的人神色变了变,说出来的话也客气了几分:“没关系,你不用担心,大家都是从什么也不会开始的。你别先跟着我们出去布道一次,看我们是怎么做的,多学几次你就可以了。”

米莉挑眉。哦,今天非去不可吗?

旁边的贝拉见状,悄悄贴近米莉,用她们两个才能听到的声音对着米莉说:“不用担心的,布道也是我们需要做的事情,是你今天来的比较巧,跟着去就好了,我也会去的。”

米莉在内心再一次感叹,女主不愧是魅力值点满的女人,对着对面的人点点头:“好的,谢谢你们,我会尽快学会的。”

于是等伊诺来到右侧的建筑时,米莉早就跟着贝拉离开了这里。

伊诺的脚步顿了顿,下一秒,他的身影直接消失在了原地,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