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子母匕首
人群熙熙攘攘,魏昭月回眸和谢妄对视,一时竟愣住。
往来的人群似乎凝固住,谢妄紧紧圈住她的皓腕,目光深峻,眼神紧锁住她。
他蹙起眉头,眉眼间覆上一层寒气,目光攫住她,拨开人群来到她身边。
他语气微沉,如雪后青松,孤冷纯净。
“殿下,属下在这里。”
她只管往前走,他会一直在她身后。
魏昭月平视俯下身的他,手腕那一圈灼热明显,她松了一口气:“嗯,这里人多,我们千万不要走散了。”
谢妄的目光太直白,让她有些不好意思,但她没有抽出自己的腕子,反而任由谢妄圈紧。
她眸光闪烁,反手拽了拽谢妄的衣袖。
谢妄敛眉,见朱雀主街实在人多,他快走两步上前,站在魏昭月身前,一手在前轻轻隔开人群。
他眉目锋利,过往的游人看到都稍微避开些走,以为是哪个贵府里不好惹的侍卫。
天空有些微微飘雪,落在小贩们搭起的篷子上,不过并不影响他们的生意,一个个更是扯着嗓子卖力吆喝。
魏昭月抬头向长街两旁看去,寒风吹得两边招幌翻动,她看到不远处有一块黄色的幌子上写着“铁匠铺”几个字。
“昭一,我们去那里!”魏昭月摇着谢妄的衣袖,指了指不远处的铁匠铺。
谢妄颔首,带着魏昭月逆着人群走到了铁匠铺门口。
扑面而来一股热气,铁匠铺里烧着烘炉,有一个身材魁梧的铁匠正在锻打铁器。
见来了客人,铁匠用挂在脖子上的汗巾擦了擦眼前的雾气,声音洪亮的问道:“两位需要什么?定制还是?”
魏昭月抖了抖身上落的碎雪,淡声道:“我们先随便看看。”
“好嘞。”铁匠笑得憨厚,复又拿起铁钳夹住烘炉里的铁器。
能在朱雀大街上开铁匠铺,一定是得了宫里许可的。
铺子里立着几张架子,上面摆着长短不一的兵器。魏昭月穿行在兵器架子间,目光扫过一个个铁器。
她捻起一把短匕颠了颠,又放了回去。
不行,太轻了,昭一用着会不趁手。
她瞥见一旁的匕首,在手心试了试,感觉重量还行,于是抽出来,她细白的指尖抚上刀刃。
魏昭月摇了摇头,这把匕首太钝了,并不适合。
谢妄眼神缱绻,所有的目光都靠拢在殿下身上。
她时而拿起匕首皱眉,放下时又舒展眉头,带着淡淡的微笑,如掠过冬日的暖阳,世间的皎月。
魏昭月很快看完了架子上的剑器,抬头就发现魁梧的铁匠不知何时站在了她面前,笑眯眯的看着她:“姑娘可有看上的兵器?是给未婚夫买吗?”
他们一男一女共同游街,因为魏昭月梳着少女的发髻,就让人很自然的以为两人是未婚夫妻。
魏昭月怔了怔,袖中的双手一紧,欲言又止了好几次,还是放弃解释两人的关系。
她偷偷侧眸看了眼少年,挺拔的身子并未弯下,她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不过他应该是没有在意,若是不舒服被误会两人之间关系,他肯定会开口反驳的。
殊不知谢妄虽然表面云淡风轻,但背在身后的双手指尖微颤。
他感觉面颊发烫,害怕被殿下发现他脸上不自然的红晕,只能装作没有注意到殿下的视线,狼狈的别开脸。
能被人误会殿下和他的关系,他想都不敢想。
魏昭月没有解释,谢妄也不敢擅自出声。
但殿下……或许是厌恶的吧,和他这样的人扯上关系,该是避之不及。
铁匠见两人没有说话,就当他俩默认了,说道:“公子一看身体硬朗,定是习武之人,需要一把趁手的兵器吧?想要什么样的,这里还有前刚刚锻造好的。”
魏昭月默了默,总觉得宫外的铁匠铺似乎不靠谱。
其实宫里也有专门的锻匠司负责冶炼兵器,但宫里眼线太多,若是为谢妄锻造兵器,也不知会被多少人知道。
本就是在宫里偷偷带着匕首,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宫外不允许私自冶炼,得皇宫许可的铁匠铺仅此一家,且锻造的大多是杀伤力小的兵器。
魏昭月朝铁匠身后望了望,一道幕帘隔绝了外间与内间。铁匠搓着手掌,笑得憨实。
她问道:“铺子里只有掌柜你一人?没有帮手吗?”
铁匠挠挠后脑勺,“我儿子平时在铺子里帮忙,他刚才出去了。”
也就是说现在铺子里只有他们三人。魏昭月侧过身子,从袖兜里掏出一块令牌,在铁匠面前晃了眼。
铁匠定睛一看,登时变了脸色。少女手里赫然是一张出宫令牌,面前这两人是宫里的人。
他再打量了下魏昭月,她虽穿着素净,细看衣裳材质却是上等的织锦。而她旁边的少年,应是宫里的侍卫,他刚才竟然误以为两人是未婚夫妻。
铁匠抖着身子,不曾想会得罪宫里的贵人。他膝盖颤巍巍的就要软下时,一柄长剑抵住了他的双膝,让他无法跪下。
谢妄不知何时取下腰间的长剑,剑鞘抵在他将要跪下的双膝。
魏昭月笑了一声,问道:“此行低调,不必声张。掌柜的铺子里还有合适的匕首吗,现在可以拿出来看看了吗?”
铁匠扶着膝盖起身,略想了想,说道:“贵人,铺子里前几日确实锻造了一对匕首,我去里面拿来给您看。”
魏昭月点点头,铁匠转身掀开幕帘就进了内间。捣鼓了一会儿,再出来时手里捧着一个上锁的檀木匣子。
他走近后打开匣子,里面是一长一短两把匕首,鞘上刻着精美的暗红色血纹,刀柄上镶嵌着一颗血红色的玛瑙。
他清了清嗓子:“这两把匕首名为子母匕,前段时间偶然得到一块千年寒铁,费了好些功夫才锻造出来了两把短匕。”
“原本只想锻造一把匕首,在烘炉里熔炼时,竟生生从刀身上熔化出了一把异常短小的利匕。”
铁匠露出高深莫测的表情:“古书上称之为子母匕。”
魏昭月拿起其中一把稍长的匕首,取下刀鞘后细细观察。匕首大约七寸,刀身通体漆黑如墨,薄如蝉翼,刀刃上寒光凛冽,泛着冰冷的光泽。
而匣子里躺着的另一把子匕,只有手掌大小。
她的手指才抚上刀刃,谢妄猛地抬手攥住她的指尖,锋利的刀刃在他手背上划开一道,血液争先恐后涌出。
魏昭月一惊,从袖兜里抽出帕子,按在他的手背上。
她低声斥道:“你突然伸手做什么,这匕首如此锋利,万一划到你的筋脉该怎么办。”
她心里一咯噔,手上没把握住力道,隔着帕子用力压着谢妄手背的伤口。
刀刃如此锋利,只轻轻碰到,就划开这么一道口子。
魏昭月心里后怕,刚才她要是没有控制力道,谢妄的手背绝不止破口子这么简单。
谢妄倒是神色平静,他轻点了点头:“匕首锋利,属下伤到不要紧,殿下若是伤到了……”
他声线压低,头颅垂下,用了只有他们可以听见的声音说道。
什么叫他受伤不要紧,魏昭月抬起水润的杏眼,瞪了他一眼。
众生平等,他为何总觉得自己低人一等。等回了昭阳宫,她必得抽空好好纠正他的想法。
“咳咳。”铁匠捧着木匣子,不合时宜的咳嗽了两声,魏昭月转头,铁匠咽了咽口水,瑟瑟道:“二位贵人,这匕首……”
他对上谢妄寒霜般的目光,哆哆嗦嗦的说完后半句话:“……您二位还买吗?”
魏昭月用帕子匆匆在谢妄手掌上绕了几圈,打了个结。
她将长一些的母匕递给谢妄,“你试一试,可还趁手?”
谢妄用另一只没有受伤的手握住刀柄,随手挽了几个凌厉的招式,看着极为赏心悦目。
他最后反手停住,举在魏昭月面前,“用着很趁手,多谢……”
最后殿下两个字被他止住,殿下低调出宫,他识相的不在人前唤他殿下。
“太好了!”魏昭月没注意那么多,她伸手拿起木匣子里的短刃,随意挽了几个剑花。
“正好你用母匕,我用子匕。”她收住招式,用自己的匕首敲了敲谢妄手里的母匕,刀刃相撞,发出“铮”的一声清鸣。
她第一眼就眼馋这个子匕了,宫里规矩多,她并不能随心所欲的使用兵器。
这下有了小巧的子匕,方便许多,用处也颇多。
魏昭月问:“这两把子母匕要多少银子?”
铁匠答道:“不多不多,三百两足矣。”
三百两?
虽然说她有足够的银钱,但两把短匕……这也太贵了吧?她转念一想,毕竟是千年寒铁所锻,算是物有所值。
见魏昭月神色迟疑,铁匠忙补充道:“不怪它贵,千年寒铁!尤其还没有开过刃,您用着绝对趁手。”
他急着卖出这两把匕首,连刚刚对魏昭月身份的害怕都忘了,凑上前就要再跟她说道说道,肩胛突然被一柄剑顶住,让他无法再近一步。
谢妄握着长剑,凌厉的抬手抵住铁匠的肩膀,一字一句道:“不准上前。”
铁匠赔笑着退后几步,“不上前不上前,贵人您请便。”
魏昭月素手轻轻按下他的手臂,转而肉疼的点点头,此前她在青州,还从来没有开销这么大过。
但只要想到是给谢妄所买的匕首,她就不会这么舍不得银两。
“我的侍从就在后面,待我留下记号,他们会把银钱给你的,这样可行?”
她身上暂时没有这么多银钱,于是跟铁匠商量道。魏昭月本以为铁匠不会同意,毕竟这么多钱,怕他们赖账。
谁知铁匠豪爽的摆摆手:“无妨,贵人只管拿走,我等您的侍从来即可。”
魏昭月走出铁匠铺的时候还在惊讶铁匠这么轻易就同意了。
她细细打量手里的子匕,暗红的细纹附着其上,在日光下泛着银光。
魏昭月收回心思,拿着子匕跟谢妄手里的母匕比量。
她雀跃道:“昭一,这下我们的匕首是一对了诶。”
谢妄对上她的目光,他紧紧盯着她的眼睛,眼底沉积着情愫。
他哑声开口:“能和殿下的匕首所配,是属下之幸。”
魏昭月笑弯了眸子,拔开刀鞘,扭头四下看了看,在一旁的街柱上用子匕刻下了记号。
她将子匕挂在腰间,眉心微动,拽住谢妄的袖摆:“昭一,我们走吧。”
铁匠铺里,在两人离开后,铁匠脸上赔笑的表情渐渐冷却,他压着嘴角,转身进了内间。
内间不大,他径直走到一扇架子前,按住旁边不起眼的一口瓶器,轻轻一旋,整张架子悄声移动。
整间架子从中间断开,缓缓向两边移动。全部打开后,里头是一条幽暗的密道。
铁匠摸黑顺着甬道朝里走,没一会,空间开阔起来,这里赫然是一间暗室!
正中央摆着一把太师椅,一个穿着武袍的男子正坐其上,跳跃的烛火在他脸上割裂出明暗两面。
他一双阴沉的黑眸扫向铁匠,缓缓开口询问:“子母匕,可送到她手上了?”
铁匠头皮森冷,谨言道:“是,公主已经买走了。”
闻言,他唇角勾起一抹嗜血的笑意,语气桀桀。
“皇妹啊,为兄就当提前送你见面礼了。”
作者有话要说:小仙女们,看文有什么想法也可以多多评论反馈呀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