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她的暗卫
气氛凝滞了一会儿,魏昭月掐紧自己的掌心,才使自己不至于在众人面前失色。
她听到前世极为熟悉的声音,身子止不住颤抖,魏昭月咬牙平息自己的怒气。
前世她当宋景生是知己,与他高谈畅饮,在宫里若有什么心事也从不遮掩,反被他利用,当做为废太子起事的筹码。
隔世再见,心中不免酸涩。
魏昭月秀眉轻挑,冷哼一声,生硬道:“世子不必多礼。”
宋景生放下手,温和浅笑:“家父听闻公主建府,特命景生前来恭贺,若有能帮上忙的地方,公主您尽管说。”
“劳宣国公费心了。”魏昭月面无表情听他说完,心中嗤笑。
他一个文人,能帮到什么忙,不过是为宣国公来打探消息罢了。
她秀眉轻蹙,冷冷淡淡的说道:“世子若真想帮忙……”
魏昭月望了眼在地基上搬运的金吾卫,嘴角勾起一抹弧度,脑子里生出一个想法。
“王侍郎,既然宋世子这么想为公主府的修建出一份力,本宫是一定要满足的。”
王砚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公主走后不久,宣国公世子就来询问他关于公主府的进程。
他总觉得公主与世子间暗流涌动,但他一个小小的侍郎,不便掺和贵人之间的事。
公主突然点到他,王砚恭敬的问:“请公主明示。”
魏昭月指了指公主府的地基,意味深长的开口:“那就多谢宋世子为本宫的公主府添砖加瓦了。”
王砚愣了下,以为自己听岔了,公主竟然让堂堂宣国公世子去做苦力活。
他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宋景生也是没有料到事情会这样发展,在他的印象里,公主是一个宽和的人,怎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他现在骑虎难下,局促的搓了搓手,硬着头皮道:“能为公主帮忙是在下的荣幸。”
魏昭月满意的点点头,幸灾乐祸的看着宋景生一步步走向地基。
雪水和泥水混了满地,他的月白长袍下摆很快就被染脏。
如一朵出淤泥的荷花,又被狠狠拽回污泥里。
宋景生,前世你利用我,今生且看着吧,我定会叫你付出代价。
魏昭月转眸不再看,脸上敛起厉色,再看向王砚时又是一脸温和。
“王侍郎,公主府里的摆设就拜托你按照昭阳宫里的来建造。”她下意识朝后抬手,等了一会儿,回头就对上谢妄呆愣的眼神。
魏昭月收回手,以往伏青一直跟在她身后,乍一换了谢妄,她还没意识到。
她轻声道:“昭一,你去找找伏青他们,昭阳宫的图纸在伏青那里,你去帮我拿过来。”
谢妄领命,一阵风似的就消失在原地。王砚还没反应过来时,谢妄的身影已出现在眼前。
劲风刮起他的鬓发,他赶忙接过谢妄手里的图纸。
王砚拭了拭额角的冷汗,不知公主身边何时出现了这么一个神出鬼没的侍卫。
“麻烦王侍郎监工了,本宫就先行离开。等公主府建好,本宫定会嘉赏大家。”
王砚捋了捋袖摆,“多谢公主,请公主放心,下官一定好好监工,决不让他们偷懒。”
他以为公主说这话是让他监工宋景生,毕竟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公主和宋世子不对付,找茬找得那么明显。
他不禁心里直叹气,一头是大魏的长公主,一头是宣国公世子,他哪边也不好得罪啊。
本以为领了这个监工的差事会很轻松,却被长公主和宋世子的修罗场波及,王砚暗叫倒霉。
魏昭月侧首去唤谢妄:“昭一,我们走吧。”
没有想到此行会碰见宋景生,她原本的好心情有些被败坏,只想赶快离开此处。
谢妄应声:“是,殿下。”
她不再言语,抬脚便离去,谢妄如往日一般,跟随在她身侧。
一片雪花飘落,随即漫天扬扬飘下,落在公主府的地基上,很快和泥水融为一体。
宋景生将宽大的袖袍扁起,瘦削的肩上扛起一块木石,略显吃力。
路过的金吾卫好心问道:“公子还搬得动吗?需要帮忙吗?”
他们并不知道眼前的人就是宣国公世子,一个个从他身旁路过,看他搬得费力,停下来好意相问。
宋景生面如菜色,但表情还是和煦春风:“多谢将军,在下搬得动。”
金吾卫拍拍手,扛着木桩健步如飞。
宋景生皱眉走到一处角落,无人注意。他卸力把木石丢在地上,惯性之大,带得他身子一个趔趄。
他揉了揉酸疼的肩膀,抬眼盯着魏昭月离去的窈窕背影,转而目光又落在谢妄臂弯处的纯色披风上,眸光微深。
公主为何和幼时不一样了?宋景生脸色变沉,若是他没有听错,刚才好像听到公主冷哼一声。
他细细回想和魏昭月自再见以来,他确实没有得罪过她,难道这些年颠簸使得公主性格大变?
今日宣国公严令他来公主府恭贺,他一头雾水,公主府还未建好,就算恭贺也不该在此时。
原来是打听到公主出宫……宣国公是何心思宋景生心知肚明,不过是顺水推舟罢了。
他也不知道他对公主到底怀了怎样的情绪,幼时短暂的相伴,是他数十年循规蹈矩的人生中的例外,让他念念不忘。
但看来公主已经把他忘了。
宋景生叹了口气,远处魏昭月和谢妄的背影渐渐变得模糊,若不是知道两人是主仆,任谁路过都会道一句般配。
他不屑去获取公主的注意,因为他坚信待他秋闱高中,定会得魏昭月青睐。
至于公主旁边那个暗卫……应是不足一提。
魏昭月疾步离开公主府,待拐过弯,她步子慢了下来。
快步走时还不觉得冷,此刻放缓步子,魏昭月感到一阵一阵的凉意往身体里钻。
她哆嗦着,将要回头时,肩上盖下了一件温暖的披风。
谢妄温柔的将披风拢在她肩上,宽厚的身躯像是把她抱在怀里一样。
魏昭月脸色蓦地一红,全身注意力都放在肩膀两抹温热上。
她停下步子,任由谢妄给自己披上披风。
谢妄系好带子,掀起眼皮看到殿下长睫扑闪,鼻头和两颊微红,红唇轻抿。
他愣愣的看了会,沉声道:“殿下,冷吗?”
魏昭月吸吸鼻子,低眸看向他腰间勒了一条蹀躞带,一柄玄黑长剑挂在他腰侧。
明明是宫里金吾卫的统一装束,但穿在他身上就很好看,本就五官深峻,除开他脸上的几道细疤,这身玄衣劲装衬得他如青松般孤冷笔挺。
“刚才还有些冷,这会儿不冷了。”魏昭月说道,厚实的披风隔绝了寒风,身体暖和了许多。
她抬手指了指谢妄腰间的长剑:“昭一,这把剑是有什么故事吗?我见你总是带着它。”
谢妄抬手握住剑柄,几息沉默后开口说道:“殿下,其实并没有什么渊源,不过是此剑用着趁手,就一直带着了。”
魏昭月点点头,她眨了眨眼,跟谢妄打着商量:“那一会我再给你买一把匕首吧,在宫里有些地方不能佩剑,匕首小巧,带着方便,金吾卫也看不到。”
她狡黠的笑了笑,抬脸凑近谢妄,追问道:“如何?你用得惯匕首吗?”
魏昭月凑近的那一刻,多年枕戈待旦让谢妄下意识想要抬手格挡,在看清殿下白皙的面容时,他生生遏制住身体的反应。
她一双杏眸剪水,倒映着谢妄的身影。
谢妄有些不适应这样的距离,不自觉的退后了一点,答道:“属下用得惯。”
暗卫营里对暗卫的要求就是每个任务必须成功,若是失败,惩罚难以想象。
为了完成好每一个任务,谢妄将所有兵器都练过,每次出任务根据情况选择合适的兵器。
至于一直随身带着的长剑,则是暗卫选拔那天随手捡的一柄。
魏昭月背着手,展眉笑起来。
“时辰还早,昭一,我们到街市上看看,给你挑一把匕首,顺便看有没有什么新奇的玩意。”她拉起谢妄的衣袖,脚步轻盈地往前走。
魏昭月边说边回头:“以前还在青州时,我们住在小院里,偶尔过节可以出去看看,青州街市上可多稀奇玩意了。”
“不知道玄京有没有。”后面这句她声音很小,谢妄耳力极好,清楚的听到了这句。
谢妄犹未回神,殿下的一举一动似乎在他眼里放慢了。她回头时笑得灿烂,如冬日里的寒梅,春日里的迎春,坚韧不屈。
寒风正起,魏昭月搭在身后的发丝飘起,掠过谢妄的脖颈,瞬间一股淡香充斥了他的鼻间。
他自言自语道:“一定有的。”
若是没有,殿下想要什么,他去青州给殿下买回来就是。
两人在前面走着,魏昭月并没有想坐马车的意思,好不容易出宫一回,她想多看看宫外的事物。
伏青三人跟随在不远处,马车留在了公主府附近,等公主逛累了,小卓子就将马车驾来。
公主府离主街只隔了一条街,魏昭月还没走到,老远就听到朱雀大街上人声鼎沸。
今日难得天气晴好,路上虽有积雪,但并不妨碍沉寂了好久的小摊小贩,此刻都扯着嗓子吆喝。
魏昭月越走近越是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她扯着谢妄的衣袖,迫不及待的说道:“昭一,走快点呀。”
谢妄笑得无奈,提步紧紧跟着她。
汇入主街后,两旁是小贩搭了个简易的篷子,罩在自己的货物上。
熙熙攘攘的人群让魏昭月走得艰难,她拽着谢妄的衣袖不敢松手,生怕和他走散。
街边的饰品吃食琳琅满目,魏昭月都看花了眼。
虽然皇宫里什么也不缺,也都是上好珍贵的东西,但魏昭月说不上来,她其实更喜欢民间这些稀奇古怪的玩意。
她看得认真,没注意被后面的人撞了一下,手里的布料滑走。
魏昭月一惊,就要开口叫他,随即她感觉自己手腕一热,垂头看去,谢妄牢牢的伸手圈住她的手腕。
两人之间隔了几个人,魏昭月站在原地回眸,就见谢妄拨开人群,大掌握住她的腕骨,来到她的面前。
她没有走一步,谢妄就来到了她的身边。
魏昭月喃喃出声:“昭一……”
谢妄心定了定,小声应道:“属下在。”
出门在外,怕被有心之人注意到,谢妄垂头附在魏昭月耳边应答。
方才衣袖上的抓力撤去,他瞬间心慌了下,怕在人群中殿下抛弃他离开。
谢妄眼神覆上层寒霜,锐利的眼神准确落在魏昭月身上。
她不需要走一步,只需要站在原地等他,他一定会来到她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