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称臣
连续打了庄令涵两个耳光,萧毅似乎还嫌不够,另一只刚刚掌掴了她的手,顺着她齐胸上方裸.出的香肌快速向上,然后掐住了她的脖子,力道极大。
登时,庄令涵几欲窒息。昨天半夜里,她差点被陈定霁掐死,如今还未过十二个时辰,她又落在了萧毅的手上。
为什么她总要受这样的身心□□?
可是萧毅嚣张了仅仅片刻,庄令涵突然感觉他卸力,松开了抓着她齐胸前襟的手。她还沉浸在窒息的眩目中,一下竟不知作何反应,只能缓缓顺着被提上来的路径,再慢慢滑下去,直到瘫倒在陈定霁的案前。
“太子,你也算见多识广了,”陈定霁的剑眨眼间已经抵在了萧毅脖颈,“你刚刚不是还说,让我将这庄氏用了,怎么现在又出尔反尔,还不惜亲自上手打人?你们周宫皇室的训导教养,竟然已经低劣到这个地步了吗?”
“本宫……我……”那长剑已将萧毅的脖子划出鲜血,他无力反抗,嗫嚅着不知该如何争辩,连刚刚口口声声的“本宫”二字都说不出口了,“我不过是,不过是看这庄氏颠来倒去的……又,又喝多了酒,被这庄氏弄得我当众出丑,实在是难平愤怒……”
庄令涵听着萧毅的辩解,一边匆匆整理了胸前的衣物,伏跪在陈定霁的脚边,深深埋首,不敢再开口说一个字。
陈定霁撇了一眼地上跪得颤颤巍巍的她,手上的剑力道不自觉重了几分,冷冷开口,“是吗?可我明明瞧见,是你先要去拿庄氏给我的龙须酥的。庄氏身为医女,顾及你大病初愈的身体不让你多食,你怎么还恩将仇报了起来?”
“君侯有所不知,”萧毅也似乎冷静了下来,舌头也不再打结,“这庄氏虽为夏朝议之妻,但实在来历可疑,又巧舌如簧至此……昨夜她为我治病,明面上是医治,实际上却借着这个由头虐待于我,使我浑身伤口遍布。她若不是与那太子妃李氏串谋,凭她一个小小太医之女,怎么能做出如此胆大包天的事情来?”
萧毅不是蠢人,昨夜她挟机报复之事已经被他看穿,甚至还当着陈定霁的面堂而皇之地说了出来,庄令涵头脑空空,任凭冷汗将她手心打湿,都想不出应该如何为自己狡辩。
“是吗?”陈定霁道,“太子你是否酒喝得太多,胡乱猜测一些无根无据的东西?我倒是觉得,前言不搭后语的人是你。你既说庄氏是受了太子妃指使,又或者干脆,她是与太子妃串谋行事,那太子你可不可以说说,她们与你有何恩怨,非要致你于死地不可?”
“我……”萧毅那原本面如死灰的脸瞬间胀得通红,咬牙反复,却始终憋不出后面的字来。
庄令涵当然知道李季婉和她所为何事,可萧毅这不能人道的天生缺陷,又怎么可能当众自曝、尤其是在地位和权力都远高于自己的敌国权相面前?
正当萧毅还在绞尽脑汁为自己想借口时,房门开了,是李季婉衣衫不整地进了来,而后踉踉跄跄地跪在了庄令涵身边。
她只着了一身浅杏色的抹胸和亵裤,外面匆匆忙忙地罩了层薄薄黄栌色的纱衣,在这深秋的黑夜里,也不知是她真的寒气入体,还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瑟瑟发抖。
李季婉身上的熏香浓郁,甫一入鼻,庄令涵自己都觉得有些恍惚飘然。
“君侯……君侯息怒……”李季婉趁着萧毅还未出口,抢先说话,“今日之事皆因误会而起,望君侯明察。”
“既然李氏你说是误会,我倒很想知道,这中间有什么误会?”陈定霁却没有看李季婉一眼。
“太子殿下大病初愈,又兼今晚饮酒过多,胡言乱语,扫了君侯雅兴,实在是不该。臣妾斗胆,爱慕君侯神姿,想要……”李季婉说到此处,也自觉羞耻,言语间,已经带了几分哭腔,“想要求得君侯怜惜,以伺候君侯……臣妾与庄氏并不相识,庄氏她自作主张,臣妾也全然不知!”
她称的是“臣妾”,而不是“妾”。
“李季婉,你自己贪慕权贵,想要爬.床便罢了,在那儿扯什么冠冕堂皇的理由呢?”萧毅听了李季婉的话,怒极反笑,全然忘了刚刚的自己还困窘万分的境地,“君侯,这两个贱.人心思不纯,君侯千万不要相信她们的砌词狡辩!”
“今天真是奇怪了,你们周室还没有正式向我大齐称臣,怎么你堂堂太子妃,先在我面前称起‘臣妾’来了?”许是剑拔弩张太久,陈定霁觉得无聊,一边收剑一边道:“你们来长安这么久,难道没有听人提起过,我不近女色之事吗?别说太子妃你姿色平平,根本入不得我的眼;就算是……你身边这个姿色勉强的医女庄氏,我也不会多看一眼。”
一句话,在场的三人,俱是颜面扫地。
可庄令涵却来不及羞愧,只顾听着几人的言语,心中庆幸万分,幸好无人再提那碟龙须酥,否则自己更是摘不干净了。
但,如今的情势,能不能摘干净,又有什么区别呢?
萧毅的东宫做派全无,此时也随着陈定霁收剑的姿势,“噗通”一声跪了下去。接着他顾不得脖子上还流着鲜血,几步膝行,爬到了陈定霁的脚下,“是臣喝醉了酒,胡言乱语,是臣御下无方,让君侯平白无故受此叨扰,君侯开恩,请君侯护臣周全!”
这对夫妻,怎么这样就甘于俯首称臣了?堂堂大周储副,在敌国权相面前威严尽失不说,还奴颜婢膝,一副小人嘴脸,从上一世到这一世,她都找不出萧毅哪怕一丁点的好处来。
庄令涵将头埋得更低了,咬牙切齿。
房中的其他仆从婢女,也早就被这惊骇场面吓得统统跪地。
一时间,房里还站着的,只有面不改色的陈定霁。
“我哪里没有护你周全了?”陈定霁话音未落,刚刚收入鞘中的长剑又被拔出,只听一声闷响,萧毅头顶那簪着的墨玉冠应声落地。
和玉冠一同落地的,还有萧毅原本梳得一丝不苟、却因为变故有些颓唐蓬乱的头发。
君子死而冠不免,萧毅既已称臣,便也做实了自己“小人”的身份。
“你身为质子,在我大齐首都肆意妄为、兴风作浪不说,还当街刺杀朝中亲贵,不知道惹来了多少是非,难道你以为,没有我替你周全,你能苟活到今日?”陈定霁冷冷地看着地上狂抖如筛的萧毅,颇有些怡然自得,“可你怎么这么不识好歹,自己酗酒胡言也就罢了,还要到处说我的是非?”
陈定霁想起临来铭柔阁时,崔孝冲亲自向他汇报的谣言一事。原本,他只为了来与庄氏共餐,不想这么快就提及此事,奈何萧毅实在是烂泥扶不上墙,他既已知晓真相,便索性将其捅破。
“君侯……君侯明鉴,臣一向守口如瓶,怎么会到处搬弄君侯的是非?”萧毅显然有些心虚,原本还半撑着的双臂,此时也垮了下来。
“萧毅,”陈定霁终于唤了他的大名,“你我地位悬殊,你今日又向我称臣,你觉得我有没有必要冤枉你?”
陈定霁转了剑柄,长剑寒光冷彻,连庄令涵都仿佛听到了它背后的猎猎翕动。
“臣……臣不敢。”萧毅披头散发,衣环凌乱。
“今日一早,我偶然听到家中四妹的童言稚语,说我这中书令的位置,是靠着当今太后的裙带关系才勉强苟得。我虽向来不惧人言,可这话都传到了我那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四妹耳朵里,可见流传之广。所以,我便着人去查,真是没想到,”陈定霁突然笑了一下,“查来查去,原来最先传我和太后娘娘的人,竟然是你萧毅。”
家中四妹?看来,应该是上一世庄令涵见过一面的那个陈定雯。上一世她不知她是否也是参与陷害自己的帮凶,可这一世,她竟然在无意中帮了她。
世事难料。
“君侯饶命!”萧毅也知道自辩无能,陈定霁本身也的确没有任何污蔑他的缘由,便只能干脆认罪领罚,“是臣酒后失言,胡乱编排,却被有心之人听了去,折损君侯名声!望君侯饶命!”
仔细一听,萧毅已经涕泗横流,顾不得自己的半分体面了。
“你的命有用,我当然会留着。”陈定霁不想再听萧毅废言,再度收了佩剑,“以后,萧毅你就老老实实地待在自己的卧房里。一日三餐,我会差人给你送进去。没有我的命令,你不能踏出卧房半步,更不能面见外人。”
“君侯……”见萧毅已经凝固在侧,李季婉便往前匍匐,又靠近了陈定霁几分,“求君侯饶臣妾妄揣私念,不要,不要将臣妾……”
“将李氏单独关在别的院子,和萧毅一样,不许踏出卧房半步,不许面见外人。”还未等李季婉的告饶说完,陈定霁便已有了主意。
然后,该轮到庄令涵了。
沉默的片刻,房中悬滞的空气盈上了一阵令她惶恐不安的燥热,她久伏于他身前,却不知他是否正在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他们的地位悬殊,她从来只能仰望他,求他怜悯,求他庇佑。
所以,庄令涵凝住即将滚落的泪珠,终于缓缓抬起头,对上了他那幽黑如潭根本无辨深底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