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 15 章
祁珩走了。
虽然他提前说过了,也一起吃过了饭。但是等到钟菱推着车回来的时候,看见空空荡荡的小棚屋时,还是有些怅然。
院子里的树下,空空荡荡的放着一篮鸡蛋。
钟菱叹了口气,放好推车后,提起篮子,坐在了祁珩以往坐的位置上,开始埋头洗起了鸡蛋。
钟大柱回来的时候,在看见树下坐着的是钟菱时,也有一瞬的失神。
他们好像都已经习惯了祁珩坐在树下的身影。
钟菱花了几天来适应没有祁珩的生活。在她经历刑场的死亡后,祁珩是她正儿八经认识的第一个朋友,俩人虽然观念想法有些不同,但是大体上还是非常合拍的。
不能在干活的时候唠嗑,对钟菱来说,需要一段时间才能习惯。
而更难适应的是随着祁珩的离开,而一并消失的睡眠时间。
茶叶蛋需要煮够时间,再浸泡足够久的时间才能入味。以前都是祁珩盯着火看的,而现在钟菱必须要等茶叶蛋都煮好了才能去睡觉。每天也起得更早,才来得及重新加热茶叶蛋,以及切菜拌菜。
不仅如此,因为“金沙卷饼”的名声逐渐传开了,每天的食客也越来越多,钟菱要准备的食材分量也大了很多。
而摆摊不仅早起备菜很累,需要站上一两个时辰,回家之后也要及时地清理厨具。
根本没有多的时间休息!
失去了好帮手之后,钟菱是肉眼可见的憔悴了下去。
当钟大柱看着对面捏着筷子不动,摇摇晃晃就快要闭上眼睛的钟菱,他无声地叹了口气,夹了一筷子白切鸡。
白切鸡是钟菱摆摊回来的时候,在馄饨摊大叔那里买的。因为有茶叶蛋的供货关系在,大叔给了她一个近乎成本价格的优惠价。
她都没什么时间做饭了。
见她歪着头就要倒下去了,钟大柱出声道:“歇两天吧。”
钟菱用力地摇了摇脑袋,双目迷离但是坚持伸手去夹菜。
“最近食客多,不去的话有点亏了。”
钟大柱没有再说什么了。
他不知道钟菱为什么要这么拼命的赚钱,但是他也不想强硬的去阻止钟菱做她想做的事情。
她愿意做什么,便做什么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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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两天后,砍柴回来的钟大柱回家,并没有在院子里看到钟菱时。
他突然就后悔了起来。无论如何,在钟菱吃着饭睡着的时候就应该拽住她,让她好好休息几天的。
屋里屋外都没有人。钟大柱寻了两遍后,眉头拧得死死的,脸色沉了下去。
他找到了在村口田里干活的阿宝,确定了钟菱并没有回村后,便脚步匆匆的朝着京城赶去。
也是在这个时候,钟大柱才意识到,他真的对钟菱没有一点了解。
他不知道钟菱有什么朋友,也不知道她在哪里摆摊,只是依稀听到过她和祁珩聊天时,提到过踏燕街。
踏燕街是京城最为繁华的商业街之一,人来人往,烟火气息十足。
还穿着上山砍柴的粗麻短褂的钟大柱穿行在人来人往的街道里,茫然的寻找着他的女儿。
不同的绣鞋踩过石板,各色的衣裳从眼前晃过。眼下正值饭点,店家的招呼声和来往行人的交谈声交织在一起,什么都听不清楚。
时不时还有怪异的目光落在钟大柱的身上,那些穿着缎面织品的姑娘小伙们,目光中是藏都不屑藏的轻蔑,在路过他身边时,刻意的绕开了他。甚至还夸张地掩住鼻子,加快脚步。
满头大汗的钟大柱看起来和这条繁华的街格格不入。
不知道要去哪里找钟菱……
望着眼前穿梭来往的行人,呆愣在路口的钟大柱,有一瞬间觉得自己要被冲散了。
从钟菱不见了,到他一路赶到踏燕街。那种失去的恐惧在此时才后知后觉地攀附上钟大柱的脊背。
他不知道要去哪里找钟菱。
他双目失焦的站在原地,强制自己去思考与钟菱有关的一切。
踏燕街,她的金沙卷饼摊,还有……
茶叶蛋。
钟大柱焦急散乱地目光聚焦在了馄饨摊的门口,那温在火上的砂锅旁,摆着一块小小的招牌。
上面的“钟记茶叶蛋”,是祁珩的字迹,他曾经见过。
馄饨店的大叔正准备收起这块小招牌。钟大柱的身体反应快过思考,一个健步上前,抓住了招牌。
“你这个人干什么呢?有病吧!”
馄饨摊的大叔皱着眉就要开骂,待到他看清楚钟大柱杂乱的须发和沾着木屑的麻布衣裳时。他似是明白了什么,语气生硬地开口教训道:“可以给你口吃的,但你也不能上来就抢我招牌啊。”
钟大柱愣了愣才反应过来,这个店家是把他当作是要饭的了。
“你误会了。”他松开招牌,沉声解释道:“我找钟菱。”
馄饨摊大叔警惕的看着他,语气不善:“你找小钟姑娘干什么?”
“我是她爹。她今天摆完摊之后没有回去。”
馄饨摊大叔有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嗓音:“你是她爹?!”
没有人会把眼前这个落魄狼狈的男人和钟菱联想在一起。可是,仔细想想……钟菱也是穿的这样的粗麻衣裳,只是她年轻的容貌和礼貌的举止,总叫人忽视掉她家境并不富裕这件事。
“那你说说小钟姑娘住在哪个村。”
钟菱是唐家养女这件事情,已经传开了,但是她只和相熟的摊主,在聊天时才提起过,家住在赤北村。
“赤北村。”
见钟大柱毫不犹豫的就说出来后,馄饨摊的大叔总算是放下了警惕。他招呼着妻子看着摊子,领着钟大柱往前走去。
“我带你去她平日摆摊的地方问问啊。”
俩人往前走了约莫十米,馄饨摊的大叔便招呼着问了起来。
“叶姐,小钟今天什么时候收的摊子啊。”
“啊?和平时差不多的时间啊。”叶婶子放下手里的空蒸笼,上下打量了一番钟大柱,谨慎地问道:“怎么了这是。”
周围的摊主都和钟菱相熟,目光齐刷刷地往钟大柱身上落去。
“这是小钟她爹,小钟今天摆完摊没回去。”
不可置信的表情出现在了每个人脸上。他们的目光从一开始的嫌弃逐渐变得好奇了起来,企图在钟大柱粗糙黝黑的脸上,找到和钟菱相像的痕迹。
整条街上,摊面最干净,笑得最甜美的姑娘,有这样一个高壮、不修边幅的,宛若乞丐一般的爹。
当目光落在钟大柱空荡荡的一只袖管上的时候。众人才明白,那日钟菱所说的“我爹身体”不好,是多么的含蓄。
卖肉饼的曹婆婆喃喃道:“原来小钟……说的都是真的啊。”
很多人其实并不太相信,钟菱是心甘情愿去抛弃唐家的富贵去乡下的。也有人议论,她有个身体不好的爹,就是个借口。
总之,围绕着漂亮姑娘的流言蜚语,永远都带着恶意,也永远都不会少。
而如今,在看见钟大柱的时候,所有人都说不出话了。
看着摊主们各异的神色,钟大柱绷着一张脸,沉声问道。
“什么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