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进京的第四天

御帐中,乾隆帝眼睛盯着奏折,耳朵却悄悄竖起,关注着帐篷外传来的大呼小叫。

御帐乃是皇帝寝卧之处,安全系数当然是很高的,侍卫们随处警戒,按说绝不会出现喧哗吵闹的情形。

想当年康熙爷一废太子所用的理由,就是胤礽‘窥伺御帐’,引起了康熙的警惕。

此刻居然有人,故伎重演?

“肉肉肉,好香哇!!!”

没错,这混合着口水滴答声的叫喊,正是来自王小五,一个来自苏州乡下的熊孩子那发自内心的呼声。

王小五的伙食其实挺不错。

王妈养孩子很尽心,肥腻腻的大肘子有她一口,就有王小五一口。

猪肉、牛肉、羊肉、鱼肉……王小五都吃过,可他就是没有吃过,鹿肉!

苏州没有!

没什么想什么!

所以王小五忘情地盯着炭火上,烤得油汪汪的鹿肉。

“蛙哥,啥时候烤好啊?”

五阿哥永琪卷着袖子熟练地翻动着烤肉,旁边十二阿哥永璂则在刷蘸料。

“马上就好,马上就好!”

烤肉的火候,很重要。

火候不够烤不熟。

火候久了肉又会变老。

但在五阿哥的小心调控下,这两种情形都没有发生。

鲜嫩的鹿肉在变成褐色的那一刻,滋滋的油星子冒出来的那一刻。

王小五由衷感叹:“每当我看到这一刻,都觉得油在给肉鼓掌。”

……

“可以吃了!”

在十八遍询问进度的催促下,五阿哥终于大功告成。

王小五饿虎扑食。

“小心烫!”

十二阿哥永璂急得连声提醒。

但王小五全然不顾。

就见他两只肥嫩的小手抓了满把的烤肉,快速往自己的小嘴里塞了进去。

一遍塞,一边还不忘了眼神示意他们。

你们不吃,都是我的!

……

乾隆帝看着五阿哥和十二阿哥一个赶紧烤,一个使劲刷。

而老财主王小五还嫌他们手上活慢,小手伸在空中,仿佛挥动着皮鞭。

“干快点!”

不要偷懒!

乾隆帝:“……”

说好的,朴素的劳动人民呢?

……

吃饱喝足的王小五心满意足。

两手托腮:“看在鹿肉不错的份上,我可以暂时忘掉我心爱的猪肘子。”

看来,还是想吃猪肘子!

被炭火熏得满脸灰尘的十二阿哥永璂诚恳解释:“猎场没有猪肘子,不过宫里有,你可以回宫吃。”

五阿哥永琪擦擦汗,点头:“是啊,回宫了以后想吃多少吃多少。”

唉,可小五就想现在吃。

看着王小五亮晶晶的眼睛里一闪而过的失望之色,帐篷后的乾隆帝不知怎么,心中一动。

不就是猪肘子吗?

富有四海的天子,难道连猪肘子都弄不到?

天子的儿子,为了一个猪肘子日思夜想,传出去,成何体统!

乾隆帝也不知为什么,就跟一个猪肘子较上了劲。

……

“万岁爷,奴婢可以跟猎场边上的农户买几只猪来……”

善于揣测乾隆帝心思的三保太监立刻就给出了办法。

谁知乾隆帝摇摇头,早有成算:“侍卫昨儿跟朕禀报,说猎场西南角有野猪的踪迹。”

野猪!

不是想吃猪肘子吗?

看朕,亲手猎一头野猪来!

期待王小五反应的乾隆帝暗中筹谋着。

忽然又想起了什么似的:“那家伙吃了多少鹿肉来着?”

三保太监一愣:“回万岁爷,奴婢瞧着,最少也有净五斤肉了吧……”

乾隆帝:“……”

好叭,能吃是福。

乾隆帝就不信了,朕这个富有四海的天子,还供不起一个娃娃了!

吃,想吃就吃!

乾隆帝:“那什么,把朕的果子醴端过去,给他解解腻。”

这娃娃,吃肉吃得他一个看人吃肉的人,都觉得牙酸。

……

“什么,你们皇子一个月,才供应五头猪?”

王小五顾不得又一盘羊后腿端了上来,不由得连声追问道。

原因是,五阿哥刚才说了皇子们的月例。

“可能我没说清楚,每头猪至少是两百斤……”

王小五:“可是肘子只有二十只啊!”

三十天,只有二十天才能吃到肘子!

原来,皇宫还不如家里!

王小五忽然想起了那句老话,越富贵,越抠门!

王小五暗生警惕。

他不会,连生活费都要不到了吧?

“蛙哥,你们皇子一个月的生活费多少啊?”

两个阿哥一愣:“生活费?”

“就是月例!”王小五道:“一个月吃穿用度花多少钱!”

五阿哥摇头:“这个内务府都是有定额的,皇子每天用猪肉一盘,羊肉一盘,鸡鸭各一只,各种粳米四升五合,各种面八斤八两,白糖蜂蜜各一斤,鲜菜十斤,干果一斤,鸡蛋十个……”

就见王小五抓着木棍,在地上奋笔疾书着。

“衣服绸缎呢?”

“还有柴火、灯油什么的?”

“还有各种副食……调料也算!”

聪明的王小五很快就发现了,皇子们的收入主要由三部分组成:第一是固定的月例,这就相当于基本工资,各种花销什么的加起来……

王小五算了算,大概每月20两银子左右。

不要以为20两银子很少!

一两银子等于一千二百文铜钱,一斤猪肉只要二十文钱,一亩良田只要七八两银子就可以买下,王家的六十一亩良田,总价才四百五十两银子!

而阿哥们,每个月在吃上,就能花掉三亩良田!

宫里还是有钱!

何况,皇子们还有生活用品上的补贴。

比如五阿哥每年可得宫绸四匹,潞绸四匹,纱四匹,绫六匹等等,还有江南进贡的杭细、朝鲜进贡的高丽棉布,甚至还有奉天进贡的乌拉貂皮。

光貂皮,就有四十张!

这都是实物工资啊!

逢年过节,还有奖励!

生日,有赏赐!

特别是,最大的收入还在后面,也就是皇子们长成之后,分府另过了,皇帝会给他们一大笔分、家、费!!!

整整两万两银子!

加上同时赏赐的府邸、田庄、户丁和皇家当铺,一共十万两到二十万两不等!

看你被封为什么爵位了!

贝勒贝子什么的,当然不如郡王亲王!

这是最大的绩效奖金!

……

“额小五,你先松开我……”

就见王小五死死抱着五阿哥的胳膊,嘴角留着可耻的口水。

“好多钱……”

能在苏州,买多少亩良田哇!

王小五,立志要做金鸡湖畔,最大的土财主,好、不、好!

沉浸在发财美梦中的王小五无法自拔。

“好兄弟就要一视同仁,咱虽然不是一个妈生的,但一个爹总是没跑的……”

蛙哥和杀哥什么爵位,他王小五也勉为其难是什么爵位吧!

就听永璂羞涩道:“小五,其实我们还没有爵位啦。”

俗称,光头阿哥。

……

‘吧唧。’

王小五的心,破碎了一地。

十岁的永璂不分家也就罢了,二十岁的永琪为什么也不分家?

王小五将一股怨气归咎在了乾隆帝身上。

不想掏这么一笔分家费你就一拖再拖?

黄桑,看不出来哇。

你个死抠!

……

正在王小五默默口吐芬芳的时候。

矮冬瓜身材的三保太监笑眯眯送来了好东西。

“小五爷。”

“哎。”五阿哥和王小五同声答应。

然后面面相觑。

五阿哥摸摸鼻子:“我也排行老五。”

王小五不爽:“可小五是我的名字。”

五阿哥不由得问道:“你娘为什么给你取这个名字?”

不是说,王小五是独苗苗吗?

上面也不可能有四个姐姐哇。

就听王小五解释道:“我们村里有个规矩,出生那天只要听到门外有人喊什么,就取什么名字。”

王小五一出生,门口刚好有个货郎喊了声‘小五’。

所以王小五的名字就是这么来的。

五阿哥永琪若有所思:“这个东西,很凭运气啊。”

王小五点头:“对啊对啊,我妈说隔壁的牛老汉憋着一肚子坏水,打算在我出生的时候,喊我狗屎呢。”

五阿哥:“……”

三保太监:“咳咳。”

三保太监:“五阿哥,老奴在私底下,都是喊您五爷的,至于小五爷……咱就是在喊别人了。”

王小五举手,庄重认领了‘小五爷’这个称谓。

“说吧,喊你小五爷什么事儿?”

三保太监:“皇上派老奴来给您送点喝的东西。”

王小五怒:“他怎么知道我正好渴了,想喝点东西?”

王小五:“说吧,他偷窥我多久了?”

当老子的,偷窥儿子,天理不容哇。

……

“这啥玩意儿?”

五颜六色的。

R-i-o的鸡尾酒也没他这么花花绿绿。

“这是果子醴,是苏州的雪梨、德庆进贡的贡柑、直隶的蜜桃……调和而成的宫廷饮品。”

注重养生的万岁爷不爱饮酒,但对果子醴,倒是情有独钟。

王小五盯着玻璃杯,说半天,原来是混合果汁儿啊。

比得上汇源吗?

在这儿吹吹吹。

“你刚说,这叫啥名字来着?”

三保太监:“果子醴。”

果子狸?

王小五沉思:“难道这貌不惊人的饮料,居然是十七王爷,果郡王发明的?”

三保太监:“不是啊。”

王小五:“那,宫里的妃子们,是不是挺爱喝这玩意的?”

三保太监想了想:“是啊。”

娘娘们都挺爱喝的。

王小五哦了一声,意味深长:“黄桑还没有果子醴有魅力。”

我就说娘娘都爱那款的。

……

围场。

乾隆帝雄姿英发,箭筒里的弓、矢都蠢蠢欲动。

一声令下,八旗儿郎突入重围。

梅花鹿什么的,不要!

黑熊,也不稀罕!

朕就要给小五,猎一头猪!

“报告皇上,猪来了!”

“报告皇上,猪在西北!”

王小五:“是不是有病,我就说有病。”

……

一头青面獠牙的野猪,终于在丛林中,露出了真容。

“都不许射箭,这头猪,是朕的猎物!”

乾隆帝信心满满地拉开了弓,朝着王小五的方向挑了挑眉头。

看好了!

被五阿哥抱在马上的王小五张大嘴巴。

注视着这场皇帝和野猪的最后对决。

……

“嗖!”

野猪应声倒地。

但很快,它又站了起来!

不仅站了起来,它还摇了摇屁股,跑了!

跑了跑了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