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通感

白幼薇站起来跟着她,出门下楼,直直穿过走廊到最尽头处。

先是专门的隔间全身消毒,又戴上口罩手套防护服全副武装,护士才最终推开门带她进去。

空旷的房间里,纪南就躺在最中央的病床上,像婴儿一样侧身蜷缩着,长手长脚的缩在一起,背后腺体处贴着复杂的仪器。

周围很多人在忙碌,白幼薇盯着人看了一会,越看人怀里的针织衫越不自在,最后只好移开视线,低头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医生给她拿了凳子让她坐到床边去,白幼薇也不知道要怎么做才能让他好受些,只好往前蹭了蹭,离得他更近一点。

她现在信息素已经不再外溢了,信息素释放的时候脖颈有清楚的疼痛感,白幼薇眉毛皱起来。

一天之内闻太多次,她自己都觉得身上的味腻歪。

但显然床上的纪南不觉得,omega就像闻到骨头的小狗一般,皱紧的眉头开始松懈,连僵硬的身体也开始舒展。

虽然手还紧紧的抓住衣服不放,但是脸却蹭了过来

他一动医护人员就不得不停止动作,怕不小心刺激到他,白幼薇也怕他影响治疗效果,只好试探的伸手,把自己的手指递到了他的鼻尖。

清清浅浅的奶油味毫无攻击性的攀进口鼻,纪南像久旱逢甘霖的旅人一般,闷喘着松开一团糟的衣服,转而抓住了她的手腕。

掌心温热柔软,低低哑哑的呼吸急促,偶尔会带出一点不明显的泣音,勾子一般。

白幼薇只觉得自己的耳朵一抖,手都要跟着麻了,眼神克制的低垂下去。

学霸哭起来,还怪娇的。

她在心底默默的想。

谢天谢地,至少占着便宜的omega终于满意了,不仅没有再乱动,甚至还算得上安静,老老实实的让医生摆弄到了最后。

白幼薇安静的等待时间过去,眼睛百无聊赖的四处察看,最后还是不可避免的落到纪南的身上去。

他实在有一双即使闭着眼,也让人无法忽视的漂亮眼睛。

睫毛也是又浓又翘,白幼薇甚至看的有点手痒。

只是还没来得及有任何行动,一阵电流一般的刺激就突然从腺体向全身涌去,一时间酥酥麻麻的竟然没了力气,甚至连脸上也染了滚烫的红晕。

白幼薇面红耳赤的拢了拢腿,抬起头来正要喊医生 ,却发现身侧的纪南也在无意识的皱着眉头叮咛,很不舒服的模样。

白幼薇也就只好抿唇忍耐,毕竟论重要性,还是先紧着纪南来比较好。

况且这种刺激对她来说也并不算十分痛苦,还在可以忍受的范围,便先自己忍着。

这么一忍,就直接忍到了治疗结束。

走出门去时白幼薇脸上都蒙了一层汗水,至少热潮已经消了,身上不再不舒服。

聂医生中途又替她换了一次药,特意嘱咐她要留院观察一晚:“腺体毕竟不比其他,有突发情况还是医院好处理,呆一天再看看吧。”

说到这白幼薇更感觉刚才自己的感受有点不对劲。

她怕是腺体受损的原因,只好开口跟人求助。

“是间歇性的?”

“是,大概七八分钟一次吧,浑身没力气,还会有…性.反应。还有点气短,麻痒,像过电一样。”白幼薇有点尴尬的抿了抿唇。

医生皱起眉头来,开口道:“alpha信息素即使引发□□,也不应该是这种表现。”

“你说的症状倒是跟omega热潮很相似,要不重新验一遍信息素看看?”

“不排除a转o的概率的,这种现象临床发现的很多,信息素内部慢慢转变,有时候外界还能感受到alpha的信息素,其实内部已经在变化了,只是还没显现出来。

白幼薇一脸茫然的点头同意,她倒是不排斥变成omega,只是这也太突然了。

信息素检测医院出结果很快,验个血而已,也幸好,白幼薇依旧还是alpha,信息素很稳定没有变化,甚至等级还不低。

聂医生思考后又带她查了几项别的,最后才把所有检查单放在一起跟她解释:“其实你这种状态,和omega后期分化也很相似,毕竟omega分化后期其实就是一场短暂的,引诱性低的热潮期。”

“而且你之前也说,是在他分化过程中才感受到的,你进来的那个时间段也刚好是他分化的后期,连时间也对的上 ,就像是嗯...陪着他一起分化了一样。”

“我分化?”白幼薇脸上带出疑惑。

医生沉吟,稍微整理了一下语言,给她看体内信息素浓度的查验结果,另一个人的存在感依旧高的离谱。

“也不是你跟着分化了,这个症状的学名,叫信息素通感,临床上发现的不算多,但每年都会有几例,大多数都是信息素匹配度很高的人。”

“虽然现在国家已经明令禁止不让查匹配度,但信息素实在是不会撒谎的东西,遇见了讨厌的要两败俱伤,遇见了喜欢的就不肯撒手。”医生挑了挑眉有些揶揄,想了一下又给她分析。

“你俩刚才浑身都是信息素,全缠在一起,你腺体还破了口子,伤口进点他的信息素再所难免,身体里储存了他高浓度的信息素,所以难免共享他信息素的变化。”

“就像刚才他那边在分化,信息素带来了一波一波的热潮,所以你这边也能同样能感知到。”

白幼薇听着有些云里雾里,也清楚她和纪南因为这次意外有了某种连接,她接着蹙眉开口道:“那后续要怎么治疗呢?”

医生却是摇头:“不用治,严格来说通感不算病。”

“过段时间就会自己好了,体内他的信息素会逐渐代谢干净了,到时候自然而然就没事了。”

医生纵然每天都要看很多人,也很少碰见外貌这么优越的,还一遇就是两个,所以也忍不住多嘴两句:“他送过来的时候情况不算乐观,能成功分化你功不可没,这说明你俩信息素匹配度肯定低不了的。”

信息素匹配度毕竟是有点暧昧的东西,白幼薇觉得有点尴尬,这次第二次听到医生说她俩匹配度高了。

能有多高?

“虽然不属于标记的信息素侵入代谢的会慢一点,但也会代谢干净的,不用担心。”

“行了,大概就是这些,今天先好好休息,等那边醒了估计主治医师还找你俩有事呢。”

虽然不知道还有什么事,白幼薇也只能点头应着。

当晚还要在医院住下,白幼薇很小就一个人睡,倒是挺习惯的,梁静想要陪床也被她推拒了回去,毕竟她现在能跑能跳,医院睡一晚也不耽搁些什么。

另一边的纪南,则是直到第二天中午,才终于蹙眉睁开眼睛。

入目只有一大片眩晕的白,空气里的消毒水味刺鼻又清晰。

他浑身酸软脱力,半天才挣扎着勉强坐起来。

手撑着转身侧目,映入眼帘的就是床头窄桌上,被揉捏的不成样子的针织衫。

染了血又被揉成一团,经过一夜的挥发信息素也没全部消匿,淡淡的甜橙和奶油味道毫无间隙的掺在一起,像橙子蛋糕。

纪南身形一僵,记起了针织衫的主人。

昨夜的狼狈走马观花一般从脑海中闪过,他彻底晕过去之前还有点意识,记得那衣服裹到脖子上的触感,还有被人环腰搂紧,抱起来的瞬间。

纪南手掌握紧,几乎因此有些局促,原本苍白的面颊上晕上一片不明显的血色。

他垂着眼睛抿唇,手指无意识的攀上了身后脖颈,背后的腺体微红凸起,尚且稚嫩,纪南尝试着使用它,磕磕巴巴的还不太熟练。

浅浅淡淡的橙子味漂浮在空气里,没一会就归于虚妄。

“竟然醒了? \"医生推开门进来后一脸惊讶,身后还跟着提着餐盒的白幼薇。

“那你的体质还算不错了,刚才你同学买饭我还说跟她用不着,挺多omega晕晕乎乎的两三天都清醒不了,幸好她准备了,不然你还要饿着肚子。”医生笑着说。

白幼薇提着小米粥和包子走上前来,脸上还习惯性的带了笑,近了以后脖子上的绷带更是清晰可见。

纪南记起了那带着风声的一棍子,脸色不太好的仰头询问:“你的脖子...怎么样了?是伤到腺体了是吗?”

嗓子带着点喑哑和急切,双眼直勾勾的盯着白幼薇的脖子不放。

虽然alpha的腺体不像omega一样,是不可触碰的弱点,但也十分脆弱。

“医生说没事了,已经不疼了。”白幼薇走到他旁边说道,手指拨开了桌子上的针织衫,把早饭放到一边,又转过身帮他倒了一杯水放在桌子上。

水是热的,还冒着腾腾的热气。.

两个人靠的有些近了,刚才还直视他的纪南明显不自在的低下了眼睛,白幼薇看到了他攥着被子蜷缩的手指,体贴的退后几步。

刚分化不久的omega确实会对alpha保持一定的警惕,这是他们的天性,毕竟足够小心才能够保护好自己。

“对不起,是我的原因,害你受伤。”刚站稳就听见纪南低哑开口的道歉。

白幼薇一愣,听完他的话连忙开口:“不能怪你,你才是受害者,又不是你把我打伤的,不必自责。”白幼薇柔声安慰他。

“警察那边已经来过了,说抓到人就会通知我们,纪南,他们不但打架还恶意引诱你提前分化,这已经不是学生之间的小打小闹了,是找家长教改所都解决不了的问题,他们最后都会受到应有的惩罚,没有一个人可以跑的掉。”

白幼薇说出口的话明明温和又有力量,纪南却只能感受到心下越来越清晰的窘迫。

仿佛不可见人的阴暗被翻涌到阳光下。

“不来救我,你就不用受伤,我也有原因,抱歉。”纪南又匆匆开口。”

“你以后要是有事情需要,可以随时来找我。 ”

他明显执拗,好像这场祸事是他的责任,要一力承担起来,可明明他才最惨。

白幼薇皱眉觉得他说的不对,想继续开口反驳,却被旁边的医生轻飘飘的眼神给按了下去。

“没事,都是同学,互帮互助嘛,今天找你俩碰头也是免不了以后还要互相帮忙的。”医生笑呵呵的插进去,手里拿着好几页检查单子,打开低着头翻看了两下。

“纪南的分化结果我已经看过了,算得上是类似你这种情况里最完美的了,腺体功能都很完善,就是有一点不太好。”

医生停顿了一下,两个人不由自主的都看了过去。

“分化前期时,那两个alpha恶意的信息素还是对你造成了很大的影响,即使过程里有你这个女同学的抚慰,你也出现了显而易见的信息素应激状态。”

“你临床表现上,是完全受不了任何其他信息素刺激,甚至连omega的都不行,浓度稍高就会过敏疼痛。”

白幼薇听罢一愣,转过脸去看像纪南。

纪南却没什么表情,甚至称得上冷静,可白幼薇看着他被汗水沾湿的碎发,总觉得他有点像学校里的流浪猫。

外表裹了坚硬的外壳,实际却有柔软的肚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