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暗恋
期中考试定在四月的第三周,因为高一年级还没有文理分科,所以要从周三一直考到周五上午,下午直接连上周末放半天阅卷假。
礼外的考场是按照上一次的考试成绩排的,成绩最靠前的那一批人安排在实验室考试,剩下的人在教室。
孟韶从来没去过实验室考试,只是听说因为里面的考生都是好学生,所以监考老师也是比较慈眉善目不会让人紧张的那类。
考试之前老赵把考场安排贴在了教室前方的宣传栏上,大家一拥而上,围过去抄考号和考位。
孟韶跟许迎雨一起挤在人群里仰着头看,她的考场正好就在七班,考试开始的早上甚至都不用走太多路去找考场。
忽然两个人身后响起了蒋星琼的声音,她对前面一个跟她相熟的女生说:“菲菲,你帮我记一下考场行吗,我挤不进去了。”
凌菲菲答应下来,用手里的便利贴帮蒋星琼记完之后,撕下来伸长胳膊越过人丛递给了她。
边递边说:“星琼你好厉害,是一考场四号。”
蒋星琼露出了矜持的表情,淡淡地说:“有什么厉害的,又没坐一号。”
大家都知道一考场一号坐的是谁,凌菲菲半开玩笑道:“那你加把劲儿,再多考几分把程泊辞拉下来,说不定他还想来咱们班看看是谁抢了他的第一名呢。”
这话明明带了些讨好的意味,蒋星琼的脸色却变得有些冷:“我跟程泊辞是初中同学,我们本来就认识。”
许迎雨用胳膊轻轻捣了一下孟韶,给她使了个八卦的眼色。
孟韶想起的却是那次课间自己去小卖部买创可贴,回来的路上蒋星琼跟程泊辞打招呼,对方却不记得蒋星琼的事情。
程泊辞那么容易就忘记一个人,而她甚至没有跟他同班过,那很多很多年后,他是不是也根本不会记得她。
考试当天早晨的气氛总是很紧张,所有人像士兵枕戈待旦,终于等到了即将开战的前一秒,况且礼外的大考不像其他学校那样只是一次又一次地为高考做准备,还要按比例为保送名额的竞争赋分,看起来就更加无情冷酷。
第一科是语文,教室里没有人说闲话,都是背诵古诗文和作文素材的声音,像念经一样肃穆压抑。
还剩二十分钟开考的时候,老郑让班上的学生把桌子拉开,然后收拾东西去考场。
孟韶将桌面清空,拎着书包去走廊上等。
她的掌心出了汗。
从克服了问老师问题的恐惧之后,她不仅去请教过英语老师,还经常找其他科目的老师咨询,在这个过程中逐渐调整着自己的学习方法,努力了这么久,如果还是看不到成效,她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办了。
走廊另一侧传来一阵由远及近的喧闹声。
孟韶转头一瞥,看到程泊辞正被几个男生簇拥着走过来。
靠近七班的那个教学楼出口离实验楼更近些,程泊辞应该是要去考场。
男生们说笑的声音传到了孟韶耳朵里。
“来来来,都拜拜辞哥,辞哥保佑我多考几分。”
“叫什么辞哥,叫程神。”
“程神我能摸你两下吗,蹭点儿仙气。”
程泊辞抬手挡了一下,清冷声线中混了半分无奈的笑意:“搞什么封建迷信。”
又说:“别叫我程神。”
他们经过孟韶的时候,她仓促地低下了头,怕被程泊辞发现自己在偷看他。
但又希望他能侧头看她一眼,跟她打个招呼。
可她实在不够引人注目,且程泊辞的视线被身旁的男生挡得严严实实,所以他并没有看见她,直接走了过去。
望着男孩子清俊的背影,孟韶想,他这次应该还是会考年级第一吧。
密集的考试安排让人精神紧绷,到了周四晚上,终于只剩下了历史和政治两科。
按照礼外以往的情况来看,年级上的大部分人都会在高二分科的时候选理,对这两科相对没那么重视,所以这一晚的气氛便比之前松弛了很多,晚自习的课间各个班级也没有那么安静了,孟韶去上厕所的时候还听到有人在走廊上讨论放明天下午放阅卷假的时候要去哪里玩,是去唱歌还是滑冰,万达新开了一家日料好像很好吃。
在考场里闷了一天,孟韶上完洗手间回班的时候不那么着急,准备在外面多透一会儿气。
心底升起假装路过一班看看程泊辞的念头。
她刻意走得很慢,仿佛只是漫无目的地在散步,低着头看脚下瓷砖的时候,孟韶意外地发现自己经常走过的这段路上,有两块砖的花色跟其他的不一样,不清楚是不是因为之前的坏掉了,又是什么时候填上的。
她想起自己小时候喜欢玩一种每一步都踩在地砖格子正中的游戏,看周围也没人注意她,便悄悄地尝试了一下。
专注地踩了几步,她的视线中出现了一双白色球鞋。
那是一双非常好看的鞋子,干净得一尘不染,大面积的白配了冷淡的黑蓝拼色,侧边的英文logo孟韶认得,是弟弟孟希特别向往但价格实在超出他们家消费水平太多的一个牌子。
孟韶紧急刹车,避免了撞在对面那人身上,踩脏他昂贵的球鞋。
下一秒,一缕熟悉的凉冽气息送到了她的鼻尖。
孟韶怔了怔,抬眸的时候对上了程泊辞那双清凛好看的眼睛。
走廊上偏淡的灯色为少年的眼珠镀上一层清透的光,他身后是透明的外窗,今天有着漫长无尽的晚霞,世界像在这个春夜倏然静止了片刻。
孟韶在他的眸子里恍惚了一瞬,觉得他的瞳孔中一定存在一个会让人迷路并沉溺的宇宙。
回过神来,她局促地向他道歉:“对不起,我没看到前面有人。”
不知道他会不会觉得她走路不看路很冒失。
但因为见到他,心也跳得有点快。
程泊辞看了她一眼,似乎是想说什么,但最后只是告诉她没事。
又顺便将手中的一叠资料递给她:“能帮我把这个给许迎雨么?”
孟韶接过来的时候看清标题和内容,是英语期中试题的参考答案。
“今晚先不发,等明天考完试再发。”程泊辞说。
孟韶点点头,知道是英语老师安排的,怕今天发下去会让大家浮躁,影响明天剩下的两门副科考试。
她带着参考答案回去,走到班级门口的窗台附近时,被倚在那里跟朋友聊天的蒋星琼叫住了。
蒋星琼的目光落到孟韶手中的资料上:“这个是英语卷子的答案吗?”
孟韶说嗯。
蒋星琼轻轻巧巧地问:“能不能给我一张?我想对对答案。”
孟韶犹豫道:“英语老师说明天才能发。”
况且因为这次期中考试的成绩跟模联名额和保送名额挂钩,想要马上对答案的人应该不在少数,如果给蒋星琼开了这个口子,后面再有人来要,许迎雨会很为难。
蒋星琼面上掠过一丝不悦,很少同孟韶说闲话的她侧头一扫一班的方向,突然轻描淡写地问了句:“程泊辞跟你说的?”
听对方提到程泊辞的名字,孟韶垂落在身侧的指尖下意识地蜷了蜷。
总觉得喜欢程泊辞是种妄想,假如被别人知道,会让她无地自容。
蒋星琼看起来也不太适应跟孟韶提起程泊辞,她顿了顿,笑了下说:“算了,也不急在这一天,别弄得你跟许迎雨在班上难做。”
其实孟韶自己也是想对答案的,这次的题目她意外做得很顺手,只除了有一段听力材料她没怎么听清,连蒙带猜地靠捕捉到的几个关键词理解了一下题干,做了三道选择。
她很想知道自己有没有猜准。
但一想到那天在办公室里,程泊辞跟英语老师说他不需要那份稿子的样子,孟韶就克制住了自己。
不想做他讨厌的那种人,想跟他一样。
最后半天的考试过得很快,孟韶早上已经提前把回家的行李箱带到了教室外面,领完各科的答案之后,跟许迎雨告了别,拎着箱子向外走。
因为宿舍的衣柜太小,放不下两季衣服,所以孟韶这次把冬天的羽绒服和大衣都塞进了行李箱里准备带回家,此外还有一些她这半学期买的教辅资料,有的是做完不舍得丢想带回家的,有的是想趁这几天假期再翻一翻的。
这只行李箱在孟韶家里放了很多年,还是孟立强年轻的时候买的,已经坏掉了一只万向轮,滚过地面的时候不太灵活,但勉强还可以用,迟淑慧就让孟韶带着来了礼外。
孟韶要去南门外面等公交,南门地势高,中间有一段很长的上坡楼梯,她拎着沉重的行李箱才走到一半,胳膊就已经酸了,只得暂时将箱子放到了台阶上。
身后有人“哎”了声,三步并作两步跑到她旁边:“同学,我帮你拿吧。”
孟韶愣了一下。
“我们见过的,就你跟蒋星琼来集训队值日那天,我叫余天,你有印象吗?”
孟韶还记得余天,她点了点头。
余天伸手要给她拎箱子,她却小声拒绝道:“我自己搬就好了。”
不习惯让不熟的人帮忙。
余天还有些不放心:“你能搬得动吗?”
孟韶说能的。
见她态度坚决,余天也不好再坚持,抓了抓头发说:“那我走了啊,你要是搬不动就歇会儿。”
孟韶歇歇停停,总算走完了上坡的楼梯。
她推着箱子走在去礼外南门的路上,坏掉的那只轮子总是卡住,平添了许多摩擦,发出嘈杂的噪音。
原本学校里的寄宿生就不多,大部分都是市区走读,像她这样带了很多东西跋涉得这样狼狈的就更加少,周围有人看她,孟韶的脸微微发热,觉得自己好像异类。
南门附近是一道水泥地面与柏油马路的交界,中间凸起一道不平整的坡坎,孟韶走过去的时候行李箱的轮子被挡了一下,推拉杆没抓稳,整只箱子一下子向前扑倒在了地上,发出了沉闷厚重的响声。
她连忙回身去扶,一只男生的手却先她一步握住拉杆,摆正了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