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嘉姁看着柳吟月谦恭卑微地跪在面前，咄咄逼人的气势全失：“属下有罪！属下冒犯娘娘，请娘娘责罚。”

娘娘？她错愕转头，卫谌渊漆如点墨的眸子端详着她，她攥紧袖摆，“我不是娘娘。”

气氛瞬间降至冰点，卫谌渊似笑非笑：“你不做娘娘，想继续当娼妓？”

林嘉姁低着头一言不发，她已经想到离开这里的办法了，紧要关头绝不能出任何岔子。

修长如玉的手攫住她的下颌迫使她抬头，令人心悸的沉声响起：“回答朕。”

林嘉姁避开他的目光：“我累了，我想休息。”

跪伏在地上的柳吟月一抖索，恨不得当场消失。

林嘉姁被卫谌渊紧紧锢着，她浑身寒凉，试探地把小脑袋靠向他的肩膀轻蹭，“陛下，我好累，我的腿疼，我想睡觉。”

她撒起娇来周身柔软，卫谌渊垂睫，她已经阖上眼帘，呼吸匀缓清浅，睡颜乖顺娇憨。

“你退下吧。”

柳吟月连忙轻手轻脚地出去，心中大诧，没想到今夜会是这个结果。

她对闵韶打招呼：“看不出来，那位公主还有几分伎俩。”居然能以三两句话平息陛下的怒火。

卫谌渊将林嘉姁放至榻上，随手捻起她的长发把玩。凤阳宫还未修葺一新，过段日子再带她入宫也好。

林嘉姁闭着眼睛装睡，感觉到一道视线一直盯着她，连睫毛都不敢动一下。好不容易终于听见了远去的脚步声，她才缓缓睁眼。

屋内的灯烛并未灭完，还余一盏烛台亮着，这大概是卫谌渊的习惯，他夜间入睡时必须有光。

此举正好方便了林嘉姁，她抱膝坐在床上，一直等到三更的梆子声敲响，才小心翼翼地下榻来到碧纱窗前。

这扇窗户面朝教坊司的庭院，教坊司通宵达旦地饮酒作乐，庭院却夜阑人静，连个走动的人影都没有。

倾身往外探，借着楼下的光亮，能够看清绛色墙垣。

搬来椅子，又从椸枷上拿了件锦衣，踩在椅子上把衣裳掷到横梁上。锦衣两端短短地垂下，她心中欢喜，嘴角控制不住地扬起。

**

赵瑜枝托了许多层关系，才终于能够以探望其他犯人的名义来看一眼林峥。

潮湿阴冷的地牢，石壁上嵌着的火把发出噼啪响声，她一看见靠坐在角落的男子囚首垢面的模样，眼泪啪嗒啪嗒地直往下掉。

“殿下，”她小声呼唤，“瑜枝来看你了，我带了你最爱吃的炙羊肉，殿下？”

无论她说什么，林峥都木然地静止在那里，旁边的牢中传来人声：“他失智好些天了。”

赵瑜枝震悚，九皋如实道：“他受了折磨，精神错乱，记不起人了。”

“没有人给他医治吗？”

“这里是地牢，我们是犯人，不会有大夫来的。”

赵瑜枝直楞楞地望着林峥，好一会儿，他突然站起来，手脚上的镣铐泠泠作响，俊俏的仪容瘦得只剩一把骨头，囚服空荡荡地穿在身上。

赵瑜枝回过神，打开食盒把食物从空隙间塞进去，“殿下，你来吃饭吧。”

林峥似对吃饭二字有反应，走过来一屁股坐在地上，用手抓着羊肉就往口中送，赵瑜枝递朱筷的动作僵滞在半空。

她流着泪看他吃完了一顿饭，他也曾瞄了她几眼，神情却没有一丝起伏，只把她当作陌生人。

探监的时辰很快结束，赵瑜枝失魂落魄地往外走，九皋叫住她：“小姐，您知道和懿公主近来如何吗？”

她声音缥缈地回答：“公主被关在教坊司。”

九皋面容遽变，瞳孔骤然紧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