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 1 章

第一章

浓浓夜色之中,一行人风尘仆仆的在山道上疾驰着,惊起丛林中几只飞鸟。

康熙十七年八月二十八,中秋刚过不久,李含章收到母亲传递的消息,父亲李守礼病危,彼时的她远在千里之外的广州,却不得不紧急处理了手中之事,赶回京城。

连着几日昼夜兼程,就算是她身子素来康健,如今也有些着不住了,天色已晚,距离京城不过三十里地,明日回去还有一场硬仗要打,见前方有一破庙,她不得不叫停队伍。

从小跟在她身边长大的丫鬟雪鸢扶她从马上下来,“小姐,你脸色不佳,是不是身子不适?奴婢叫秀月来给您瞧瞧?”

李含章递过手中的帷帽,摆摆手,“无碍,连日奔波大家也累着了,叫下面的人好好休息一下吧,你多看着点,我先进去歇会儿。”

雪鸢自小在她身边长大,聪明伶俐,做事最是妥帖,有她看着她很是放心。

众人开始卸下行礼,安置马匹,生火的生火,喂马的喂马,井然有序。

一炷香的功夫,雪鸢端着托盘悄声来到她的身边,温声开口,“小姐,用些米粥吧。”

见小姐精神不济,雪鸢有些心疼,路途不便,上路又急,只有一些粗茶淡饭,幸而小姐不是娇生惯养之人。

李含章半倚在墙边,连夜奔波,让她头疼的厉害,睁开假寐的双眼,打起精神接过了小碗,摒弃了玉勺,直接两三口便咽下了喉咙。

雪鸢递上秀帕,收拾了碗筷,有些担忧开口,“也不知老爷的病情怎样了?明日...”

李含章轻掩了掩嘴唇,蹙着眉头靠在墙角,缓缓闭上眼睛,口中却道,“明日自是有一场硬仗要打,他病了这十几年了,眼看身子是一日不如一日了,如今这一个二个的都耐不住了,都等着趁他去世之前,得一分荣华富贵呢。”

雪鸢相貌只能算是清秀,一双杏眼颇有些愤慨,“这诺达的家业都是小姐挣下的,如今他们是过惯了安逸的日子了,倒是不记小姐的恩德了。”

李家二十年前只是京城近郊普通的农户,因着老爷子李大牛娶了三房媳妇,生了五子三女,人口倒是不少,可是经济上却捉襟见肘。

第一任发妻曹氏生了长子守仁、次子守义,在生长女春兰之时大出血而亡,后面娶了村中村长的女儿孟氏为继妻,生下三子守礼,没过两年也生了病撒手人寰,这孟氏也就是李含章的亲祖母。

最后娶了自家表妹侯氏,生了四子守智、五子守信、次女秋菊、幺女迎冬。

李含章睁开一双丹凤眼,快速划过一丝幽光,轻笑出声,“这李家,腿上的黄泥都还没洗干净呢,现在都开始学会争夺家业了。”

说罢轻拍了拍雪鸢的细嫩的小手,“放心吧,你家小姐自有法子收拾他们,绝不让五叔讨了你去做姨娘。”

去年春节,李家几房人都在老祖宗屋子里拜年时,李含章的五叔突然开口向她讨要雪鸢,引得众人侧目,要知道雪鸢不止是她贴身丫鬟这么简单,更是她商业上的得力助手,大清地广,她的商业版图遍布东南西北,很多事情上她分身乏术,多亏了有雪鸢帮她处理许多事情,雪鸢相当于她的话事人。

如娶了雪鸢,自是砍她一条手臂,又得了天大的利益,虽人人都想打雪鸢的主意,但是敢说出口的,五叔李守信还是头一个。

自是不提那一日过后,她把李守信是如何收拾的灰头土脸。

雪鸢娇嗔一声,“小姐又打趣奴婢,”见李含章又闭目养神,她安静的为她捏着大腿,小声开口,“奴婢呀,这一辈子是不会嫁人的,要服侍小姐长长久久的。”

李含章闭上眼睛假寐,雪鸢的话她听在耳中,却也没有劝阻,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并不一定嫁人就是最好的选择,就像她如今已是二十二岁,在这个封建王朝,绝对算得上老姑娘了,可那又如何,要让她像如今的妇人一般嫁人后守在一方后院生儿育女,想想都让她觉得渗人的慌。

突然,佛像背后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李含章耳朵动了动,豁然睁开双眼,雪鸢也听见了动静,“哗”的一声抽出长剑护在李含章身前,冷声开口,“是谁?快出来。”

佛像背后却没了动静,雪鸢举着剑正要上前探查,李含章却按住了她的锋刃,“万一伤及无辜了倒是不好,上前去看看就是。”

作为拥有着后世灵魂的李含章,虽然做了这大清二十多年的子民,却还是不能做到视人命如草芥。

李含章接过雪鸢手中的长剑,挽了个花样便背在身后,缓步到了佛像面前。

用剑缓缓剥开了掩着的稻草,对上的却是一双古井无波的双眸,寺内灯光暗淡,剑身划出一道银色光芒,落在他刀削般的下颚。

康熙也不知道自己是谁,也不知身在何处,脑子里隐隐作痛,他潜意识的知道自己不应在在此,却无论他怎样努力,脑中却什么都想不起来。

他醒过来没多久,就见这两人进来了,他虽失去了记忆,脑子却是不笨,知道不能让别人发现了自己,便隐藏在佛像后面。

他的双腿蜷缩在佛像背后,时间久了身子实在是酸痛难忍了,便顾不得悄悄缓了缓双腿,他已经很控制了却没想到还是被两人发现了。

李含章有些惊讶,冷然开口,“你是何人?为何躲在这儿偷听我们讲话。”

康熙坐在稻草之中,有些惊艳的看着这手握长剑的女子,她肌肤微丰,瓜子脸上一双丹凤眼,两弯柳叶眉,唇丰饱满,眉眼流转之间风情万种,一袭菊纹上裳,下身刺绣妆花裙,包裹着玲珑身躯,掩饰不住她的风华姿态。

“问你话呢?”李含章把他眼中的惊艳看在眼里,她自己的容貌自己知道,从幼时起因着这相貌便波折不断,后面还是她好不容易建立起了自己的势力,才少了许多是非。

李含章也细细打量着眼前此人,面若冠玉,一双尾端有些上调的丹凤眼,周生上下,气度斐然,肌肤细腻白皙,手上温软如玉,应是出生豪门显贵才是,可他怎会一身寝衣出现在这荒郊野外呢。

康熙回过神来,面无表情开口,“原就是我先在这儿的,何来偷听之说,至于我是何人,与你何干?”

声音清隽冷冽。

李含章被他身上散发出的气势所摄住了,颇有些意外,眼中闪过一丝兴趣,“倒是我的不是了,不知这位公子怎会如此狼狈不堪的躲在此处呢?”

康熙打量着两人,刚刚眼前的女子的话他也听见了,能想着不伤及无辜想来不是坏人,便淡淡开口,“我失去了记忆,小姐若是心善,不知缺不缺个伺候的人。”

康熙也有自己的考量,他如今一丝记忆也无,如何生存下去都是困难,这女子瞧着本性不坏,不如先跟着她,等后面恢复记忆后再做打算。

两双丹凤眼在空中纠缠,气氛颇有些古怪。

李含章突的笑了,弯弯的眉眼竟是愉悦,用剑挑开他胸前衣襟,男子胸前大片的肌肤便暴露在空气中,李含章手中的剑缓缓一路向下,快到男子致命部位之时,蓦然转了个方向,方轻抬起他的下颌,“倒是巧了,本小姐正缺一个贴身伺候的人哩。”

康熙按耐住有些不安的心思,狭长的丹凤眼轻瞟着此女,浑然不惧下颌的锋刃,缓缓开口,“那真是巧了。”

“雪鸢,带着这位...,”顿了顿,李含章问他,“可记得名字?”

康熙摇了摇头,眉间有些苦恼茫然,总觉得自己忘记的是一些非常重要的事情。

李含章打量着破庙,又见他香肩半露颇为香艳,莫名就连想着上辈子的记忆了,“生更半夜出现在荒山野庙,不如就叫小倩?不好,还是叫采臣好了,”说着自己倒先是笑出了声。

康熙虽一头雾水,直觉这名字可能不是很好,他揉了揉有些酸痛的大腿,拢了拢身前的寝衣,“唤我黄三便好。”

李含章止住了笑意,“黄三?”一双眼睛有些古怪,但是也没想这么多,“倒是无妨,雪鸢带黄三下去修整一番。”

雪鸢这才转过身子,走到康熙面前,抬手指引,“请随我来。”

康熙跟着雪鸢出了破庙,在指引下来到了一处小河边,用锦帕擦拭了一下脸上的灰尘,摸了摸自己的脸,看着水中的倒影,脑海中有些模糊的片段。

雪鸢抱着一身青色短打,走了过来,“黄三,这是你的衣裳,先将就着穿吧,等明日到了府中,自会为你安排新衣。”

康熙站起身来,接过了衣衫,却是久久未有动作,雪鸢有些疑惑的看向他,“怎么了?还有什么问题吗?”

康熙黑着脸,有些尴尬开口,“那个我失去了记忆,能请你找个人来帮我换一下吗?”

也不知怎的,竟然不会穿这衣衫,康熙有些懊恼。

雪鸢恍然,“那你等一下,我叫人过来。”

边走边摇头,这失去记忆原来还会不记得怎么穿衣呀。

过了片刻便有一个瘦高的年轻人走了过来,也是一身青衣短打,看穿着康熙应该是与他一个级别的。

刘林招呼道:“雪鸢姐姐叫我过来帮帮你,是需要我做些什么?”

康熙见他态度和善,便抬了抬手上的衣衫,“麻烦你帮我穿一下,我脑子受了伤,现在失去了记忆,就连穿衣都成了困难。”

他其实并不知道自己二十几年来,就没有亲自穿过衣服,如今自然不会。

刘林也是个热心肠,听了他的话虽然有些意外,随之便是同情,“没关系,慢慢来,我先教你怎么穿。”

康熙点点头,身子潜意识的便张开双臂,等着他穿衣。

刘林有些发蒙,现在穿衣服都是这款式的吗?摇了摇头,不再多想,随即一步一步为他演示告知他怎样穿的。

康熙聚精汇神的看着他的演示,在心中默默演练。

等他走后,便找了个无人的角落里,自己褪下衣衫反复穿脱。

直到月上中天,已经能穿脱自如才作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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