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奕宸拖着沉重的步子走到家门口，调整一番略喘的呼吸，将钥匙插进锁口轻轻扭开。

屋内是无边的黑暗，曾经熟悉的孤寂感扑面而来。

他回来晚了，轻璃她……睡觉之前有没有在客厅等过他呢？

嘴唇抿动了一下，奕宸进门熟练地摸到开关，啪嗒一声打开。

屋内亮起灯光，照亮了还在饭桌前坐着的洛轻离，奕宸顿时愣在了原地。

“你……还没睡吗？”

他喉咙哽了一下，下意识看向墙上的钟表——凌晨，2点10分。

洛轻璃在见到奕宸开门回来的那一瞬，心头横生的魔念奇迹般地消退下去，嘴唇抿出一丝好看的弧度，乌黑圆润的眸眼里倒映出男人错愕的脸，委屈巴巴地说道：“不会吹头发。”

明明是个很没心没肺的理由，奕宸听到却露出了笑容，也不知在高兴什么。

“我身上很脏，你等我一下。”

他快速放下作战背包，脱下布满血污的外套丢尽老旧洗衣机，急匆匆地走进浴室，五分钟后再出来已经换上一套干净的衣服，手和脸也搓洗干净。

拿起电吹风，奕宸拉着洛轻璃在昨天同样的位置坐下，动作轻柔地挑起一缕半干的头发吹起来，声线仿佛太阳一般温暖，“烫吗？”

洛轻璃低垂着摇摇头，轻轻眯起眼睛，像是一只被顺了毛的猫咪。

她很喜欢这种感觉，暖暖的风，很舒服。

吹到差不多的时候，奕宸放下电吹风，拿起梳子，替洛轻璃将黏连打结的头发一一梳开，“抱歉，今天搜救队耽搁了不少时间，没来得及给你带衣服。”

洛轻璃无所谓地“哦”了一声，低头摆弄着衣角，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感觉，像是羽毛轻轻抚过面颊的触感，说不清，道不明。

但她清楚，那绝不是埋怨。

洛轻璃皱了皱鼻子，强行忽略隐约缭绕在鼻间的那一丝新鲜的血腥味。

罢了，看在你受伤的份上，这次便不跟你计较。

奕宸闻言哑然。

他总是会忘了，洛轻璃认知上有很大的缺陷，在她眼中世界跟普通人完全不同。

衣服对她而言，没那么重要。

只是自己违背了立下的约定，他不容许自己因为洛轻璃不生气、不在乎，就什么也不做。

这是他的原则。

梳好头发，时间已经接近三点，奕宸却没叫洛轻璃去睡觉，而是带她在饭桌前坐下，转身去作战背包里掏出一个精美的盒子。

看到盒子有些变形，奕宸神情微僵，犹豫片刻，还是将它拿到洛轻璃面前打开。

里面，是一个被压得面目全非的奶油蛋糕。

奕宸神情尴尬地递出小勺子，“盒子坏了，味道应该还可以，你先将就着填饱肚子。明天我不用出去，可以陪你一整天。”

洛轻璃完全没听奕宸在说什么，眼里只有小蛋糕。

陌生又香甜的气息，另一种凡间美食吗？

她很期待是什么味道。

迫不及待地接过勺子，洛轻璃挖了一口奶油放进嘴里，奶油的醇香与浓郁的甜令她眸光瞬间亮起，满足地翘起嘴角，继续下勺。

一勺又一勺，蛋糕很快全部填进了洛轻璃肚子。

然而，这区区一小块蛋糕，显然无法填满她食欲的沟壑。她抬头眼巴巴地看着奕宸，“还有吗？”

奕宸失笑，牵动后背的伤口，眉间拧了一下却又瞬间掩去，接着笑道：“明天再带你去，今天早点睡吧。”

“好吧。”

洛轻璃无奈地放下勺子，似乎又怕奕宸反悔，定定地看着眼前眉眼含笑的男人，语气破天荒稍加强调，“一言为定？”

“当然。”

奕宸一口答应，洛轻璃这才起身乖乖去刷牙。

空气里的血腥味忽然浓郁起来，洛轻璃皱了皱鼻子，透过镜子看到背后僵坐在沙发旁一动不动的男人，眼里闪过一丝不解。

奇怪的男人。

既然伤口在流血，怎么不去疗伤？非要看着她作甚？

心里想着刘颖所说的“觉醒着怪异”，洛轻璃没有多管，刷完牙放下杯子便自顾自地回了卧室。

等到房门合上的声音传进耳中，奕宸才慢吞吞地站起来，顺手收掉垫在沙发上沾了血的抱枕，额头已经出了一层细汗。

重新走回浴室锁上门，奕宸脱去衣服，镜子清晰地印刻出他后背三条巨大而平行的爪痕，爪痕之大，几乎横亘了整块背部，深可见骨。

浇上酒精清洗完伤口，奕宸眉头狠狠拧到了一起，却未发出任何声音。

将伤口里的脏污全部清洗干净后，奕宸眼中倏然亮起火色光芒，后背鲜血淋漓的伤口顿时冒气一阵青烟，同时发出“滋滋”的烤肉声。

骇人的血口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凝固，最后变成三条狰狞而丑陋的血色火痂。

“结束了……”

奕宸脸色惨白地松开嘴唇，长长舒了口气。

洗去满手满脸的血汗，再处理掉浴室的血腥味，他重新套上衣服关灯回到卧室，侧身靠在墙面，怔怔地看着洛轻璃的房间，眸里生出几分庆幸。

幸亏，幸亏……他遇到了她。

否则今天，他就该死在那里，而不是忽然想起家里还有一个人在等他，生死一线之间，硬撑着逃了出来。

可即便如此，他的时间大概也不多了。

每一次过度使用能力，都会让他离丧尸更近一分，如果以前那条界线还很模糊的话，现在他甚至感觉自己只要松开那一口气，就能立刻化为地木市的最强丧尸。

他还有多长时间陪伴洛轻璃呢？

明明从前恨不得在每一场拼杀中都发生意外，从容赴死，结束他这无聊的一生。

可现在，却是怎么也舍不得了。

奕宸有些怅然地想道，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过分贪婪了。

能在临终之际，遇到她，大抵已经用尽他一生的运气了吧？

“在那之前，要安排好她的去处……”

想着想着，奕宸终于扛不住极致的困顿，沉沉睡去。

掌心却在他熟睡的那一秒，蓦然亮起火光。

而更致命的是，他的房门在这一刻，悄然打开了一丝缝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