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真相大白

深秋虽说寒意浓了些,但人养病总不能窝在床榻两头,死气沉沉抑在屋里,一直憋着终归不好。

就像书画在角落放久了,倘若不放在外面晒一番,也是要发霉变臭的。思来想去,白玉还是选择出来透口气。

晌午,艳阳灼灼。

白玉一只手抵向脑袋,她倚在阶下的美人榻上,软枕缓缓扶起盈盈一握的腰,身上盖着的是一条小毯。

她双眸微阖,整个人浸润在暖意中,掩唇浅浅打了个哈欠。

蒲欢从小厨房端来糕点,看到的就是眼前这一幕:“姑娘,可是困了?”

白玉指腹轻揉过眉心:“不怎么的,近几日身子越发懒怠了,精气神儿也不似从前专注了。”

或许是养病的缘故吧。

腿伤养了不到半月,白玉靠旁人搀扶着现下勉强能落地踮着脚走几步,再多些她就挨不住了。

自从伤口不那般痛,她连着能睡几个好觉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不过白玉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又说不上来,她闭眼时隐隐感受到旁边有人,碍于睡太沉又有些不好确认。

等醒来问蒲欢一无所获,莫不是被恶鬼缠了身,她不由想到。

蒲欢不自觉转移视线,将糕点送到她面前:“姑娘吃点吧,老先生说照这样下去,中途没什么磕碰意外,伤很快就会养好了。”

“但愿如此吧。”她轻咬一口糕点,意味不明地抬起眼,“今儿日头真是好,好久没见过了。”

“是啊。”蒲欢点头,“再过几日就该入冬了,我给姑娘备着的大氅快派上用场了。”

白玉搭上蒲欢略显粗糙的手,轻握着:“得亏有你陪在我身边,都不知该怎么说声谢谢才好。”

“姑娘待我好,这是我应当做的。”说着,蒲欢语气哽咽,“说来姑娘想看雪,我日后年年陪姑娘看。”

是了。

她为数不多的记忆里,没有看过一场雪,听人说很漂亮,要与意中人同赏才好。

此前,她也缠着裴璟说等入了冬去看漫天大雪,缠好多回等他不耐烦了才答应,那样子有些勉为其难。

过去许久的事,裴璟恐怕早就忘了,又或是根本没放在心上……

半晌,她低低摆手,嗓音有气无力:“我乏了,小憩一会儿。”

长街人声鼎沸,熙来熙往中陆家马车一前一后稳稳停在将军府门前。

银鞍照白马,可谓阵仗十足。

有丫鬟动作利索卷起门帘,低头等轿中自家主子出来,陆家夫人穿着金贵,单是手腕上挂着玉镯便是价值不菲的上品,更别说所穿衣袍了。

陆家夫人腰杆直直挺着,她下了马车仰起下巴前来迎接之人,眼神里尽是骄溢,目空一世。

迎接她的人是裴明远生母,衣着得体,姿态相比下倒是有些小家子气了。

反观陆浅意从后面出来,一袭粉衫明艳动人,才踏出车门半步身侧便有人撑起纸伞为她贴心遮住了日头。

一方桃花白帕攥在陆浅意手心,她仰身眯眼看向大门牌匾,嘀咕道:“裴家还真是老旧样子,一点没变。”

哪里配得上她。

上次过来还是儿时,谁能料到这次来竟成了谈婚论嫁。

陆浅意碍于面子本不想来的,但拗不亲娘说道,又忌惮裴璟养在将军府里的外室,便跟着过来瞧瞧。

谈婚约是其一,裴璟外室才是重中之重。

不为别的,陆家这般大张旗鼓过来,又闹得街坊皆知,就是要靠正室之位,让裴璟把那外室赶出府发卖了。

陆浅意回眸一瞥。

果不其然,路过的百姓频频驻足张望,捂着嘴交头接耳,甚是热闹。

“陆夫人,陆小姐,请吧。”

闻言,陆浅意一行人等跟着进了将军府,在别院吃过茶寒暄几句。

裴明远生母哀怨裴璟将自己儿子打了个半死不活,哭啼得陆浅意心恼,找个由头出了院子。

“原来裴璟不在府里。”她随手指了个丫鬟,命令道,“去把你们将军外室寻来,本小姐要当面见见。”

丫鬟一哆嗦,支支吾吾道:“见不了。”

陆浅意眉头紧蹙:“怎么,人被打死了?难不成以后裴家少夫人我说的话你们不听?”

说完,她冲丫鬟踢了一脚:“快去。”

她今日倒是想看看养在府中的是何等货色,听裴家人说那十三王爷还送了裴璟外室玉佩。

勾三搭四,定不是什么良家女子。

丫鬟扑通跪地:“奴婢不敢,将军吩咐了姑娘要安心养腿伤,惊动不得。”

耳闻,陆浅意更是一肚子火,气不打一处来:“你的意思是说,要本小姐亲自去拜见她?真是好大的威风啊!”

眼看丫鬟快哭了,陆浅意贴身嬷嬷提醒道:“小姐,我们过去显得大度些。”

“行,有理。”陆浅意昂着下巴,“带路。”

白玉睡梦中被人唤醒。

“姑娘天凉了,我扶你回去歇着吧。”蒲欢担忧道。

她睁开松懈的双眸,视线迷离搭上蒲欢手臂,踉跄起身:“知晓了……”

二人话音刚落,院门拐角处传来阵阵女子娇柔似水的轻笑。

再抬眼,来人衣摆处所绣的桃花已晃在眼前,三三两两甚为好看。但眼前人她未曾见过,并不清楚是谁。

陆浅意环着手臂,眼神打量一番,语气讥讽:“你就是裴璟哥哥那个外室?”

听到声音,白玉心一紧。

她点头询问:“陆小姐,来找我有什么事?”

“无事,瞧瞧。”陆浅意冲嬷嬷眼神示意后,慢悠悠说道,“于情于理,你该向我行礼,还有敬茶。”

“当然敬茶是抬高了你的身份。”陆浅意顺带坐下搬来的椅子上,“你该觉得倍感荣幸才是。”

旁有嬷嬷附和:“给我们小姐敬茶是你几辈子都修不来的福分,就知足吧。”

说罢。有人端着刚烫好的茶,站在了白玉面前,明摆着刁难。

蒲欢见状拦在前面:“我们家姑娘腿伤了,不能过多走动,还是由奴婢代劳吧。”

“啪”一声脆响。

下一瞬,巴掌印在蒲欢脸上赫然明显。

“贱婢,听不懂我们小姐的话吗?”说完,几个陆家奴仆不顾蒲欢挣扎,压着人就往旁边走。

白玉失去了搀扶,猛不丁浑身一颤,她用左脚强撑着,细看额头已布满了冷汗。

对上陆浅意的目光,一股挑衅意味袭来。

“给姑娘倒茶。”

那嬷嬷声音又尖又细,甚是难听,险些要把人天灵盖硬生生刺穿了去。

说是倒茶,实则不然。

那滚烫的水顺着杯身,全数浇到了白玉手背上,顿时美人白皙的皮肤被烧红一片。

没有停止的意思。

手颤着,抖着。

终于,白玉没忍住。

又是“啪”一声,茶盏瓷片碎了满地。水混着泥垢溅到她裙角,白中浊着几点黑,看起来刺眼得很。

嬷嬷冷嘲热讽道:“原是不知来路的贱皮子,连端茶的规矩都学不好,如何去伺候将军?”

只是这话在白玉耳中已经听不太清了,她有些摇摇欲坠,双腿的伤痛根本不足以支撑住,连带着视线都模糊起来。

蒲欢面色焦急,大喊:“姑娘!”

“吵死了,堵上。”陆浅意不耐道,“敬茶都学不会,那就跪着吧。”

她倒要看看这外室到底有什么能耐,今儿个势必要把受的恼气都撒出来才好。

得了令,眼看白玉就要被几人按住肩头,门外适时响起时酒的声音:“将军,方才宫里又叫您去一趟了。”

众人僵持在原地,一时半会不敢动。陆浅意愣怔片刻后缓缓起身,起身之际腰间别着的桃花方帕落下,她轻瞥一眼不以为然向院门走去。

“裴璟哥哥,我等你好久。”

风一吹,帕子吹到白玉脚边,看清了模样。

她忽地想起,裴璟贴身衣物里的那张帕子,上面绣着的桃花与其相差无二,可以说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原来自始至终,裴璟的心上人就是陆家姑娘,怪不得那日她遇害险些丧命他不来。

可笑的是,还编了套说辞说服自己,到头来不过自欺欺人罢了。

怪不得,进了皇城脚下。

裴璟变得意外冷淡,说来她不过自始至终是他边陲消遣的玩意儿罢了。

白玉刚跟裴璟回将军府时,陆家还不在皇城,他也无需顾虑那些细枝末节的事。

直到,太后病重陆家回来,清涯寺一行碰巧遇到,裴璟与陆浅意有一纸婚约在手,成为夫妻是板上钉钉的事。

如此,一个来路不明的外室横插进来,或多或少会影响二人。

所以当日,十三王爷送她玉佩反遭污蔑,将军府眼线众多,裴璟也不可能不知事情全貌。

但还是对她和裴明远行了惩罚,想来若是自己死了,那裴璟借此抹除掉外室这个污点,此生就无后顾之忧了吧。

除了裴璟为何会医治她一事,白玉不懂,或许是一个半死不活的废人跟死了没什么两样。

反观将军府能落得个一举两得的好名声,没了肮脏外室,又明媒正娶了妻室,实在是上好的打算。

有过之而无不及。

思及此,最近在她身上发生的事,白玉一切明了了,也怪当初自个儿一心扑在裴璟上,察觉不到一点。

甚至痴心不改,以为她做错了。

是啊,爱错了人又怎么不算错。

见陆浅意一走,陆家下人也跟着离开了,蒲欢着急忙慌跑了过来,心疼不已:“姑娘哪里不舒服,快坐下歇歇。”

白玉正要开口却被突如而来的咳意,活生生堵了回去,而后一股血腥味涌上喉口,猝不及防染红了胸前大片衣襟………

眼前一阵天旋地转,她方才发觉将军府变得好陌生。

作者有话要说:*注:银鞍照白马 ——李白《侠客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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