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 7 章

“明天领证,后天我在国营饭店订两桌饭菜两家人吃顿饭,等三哥出来了再办婚礼摆酒席,村里城里都要摆。”

沈玉沉准备筹办一场热闹的婚礼,风头必须盖过顾蓁和宋寒章的婚礼。

顾伟涛还没同意两人领证一事,听到他接下来的安排连忙摇头拒绝:”不行,太铺张了,小妹结过婚只要两家人凑一起吃顿饭就行了。”

“我没结过!”沈玉沉皱起眉头,很是不满。

虽然时下不少人认为二婚要低头婚一截,就算头婚也不兴大办,更别提二婚了。但他和顾蓁的婚礼怎么能跟别人一样,他就有办得好办得大,狠狠压宋寒章一头,不然无法平息当年的夺妻之恨。

而且顾蓁那样看似柔和实则自主的人在婚事上都选择听从他的安排,她爹哪有资格做他们的主,十月怀胎生下她的人都没说话呢!

男人眉头一皱,说话时稍微提高音量,就带来很强的压迫感。

顾伟涛心里一颤,说不出话来。

王招娣更是被吓得低下了头。

活了大半辈子见过的人不少,长得凶相的人不是没有,但远没有他气势强,一双眼睛幽深冷厉,看着人时就像西北风吹在身上一样冷嗖嗖。

想到他要成为自己的女婿,她就忍不住腿软,越发惋惜宋家出事,前头的女婿脾气多好啊,现在这个简直就是煞神转世。

沈玉沉倒没有刻意压制他们的想法,但也没有收敛一身气势。

他喜欢顾蓁这么多年,对顾家人自然不是一无所知。

顾家人里对顾蓁最好的是已经过世的老太太,顾伟涛和王招娣两口子更看重三个儿子,在普遍重男轻女的农村他们对顾蓁还算不错,没有卖女补贴儿子,老太太过世后继续支持她读完大学。

但这只是为人父母该做的,能上大学是顾蓁争气,出身农村回回考试第一名,就算放在城里也少有的大学生,没少给顾家长脸,前几年顾家盖新房的钱也是她出的,非农忙时常常帮三个哥哥找一些临时工作。

沈玉沉微微抬起下颚,神色间透着一丝倨傲。

“叔叔,我这人就喜欢热闹,尤其结婚这种人生大事,一辈子就这一次,办得不好心里肯定会留下遗憾,村里这边摆酒的费用由我出,人手我有,不需要你们操心只要跟着吃喝玩乐就行了。”

听了这些话顾伟涛很难不生气。

头一回见到媳妇还没娶进门对着老丈人态度这么猖狂的人,要不是老三还在看守所里蹲着得靠这人弄出来,肯定一棒子打了出去,再也不让他进门。

偏偏要靠他帮忙,婚还没结就给人添麻烦,自家在他跟前可不得要矮一截。

也不知道他以后会不会对闺女好,顾伟涛实在不放心。

好在闺女头上还有三个哥哥,万一以后受了欺负,三个顶一个应该没问题。

他沉了口气:“阿蓁也同意这么快就结婚?”

沈玉沉嗯了声:“她已经答应了,这段时间她在村里都在做什么?”

顾伟涛:“带孩子,帮着做点家务活,还有割猪草。”

“割猪草?!”

沈玉沉无比震惊,眼睛瞪得老大,忍不住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问题。

王招娣突然提高的音量吓得一抖。

“……刚,刚回来那会大队长安排阿蓁给村里的几个快要读中学的孩子补课,她想照顾乐乐把这事推给别的知青了,后来没别的轻松的活安排只能去割猪草。”

王招娣说完,顾伟涛看了她一眼。

那时老大在县城当上河工,自己和老二老三当临时泥瓦匠,家里只有女人和孩子,老三媳妇回了娘家,老妻因为老娘偏心犟着不肯陪闺女送外孙女去医院,不然闺女也不会推掉老师的工作照顾外孙女,以至于后来只能跑去割猪草,母女俩因此心结加深,好长一段时间都不说话。

沈玉沉从惊愕中缓过来,心里百感交集。

虽然早就见过不少知识分子下放到农村干活或扫公厕,但还是无法想象顾蓁那样纤弱的女人跑去割猪草。

她本该是高校老师,站在三尺讲台上传授学生知识,工作体面且受人尊重,怎么会过成现在这样。

沉默许久,他再度开口:“今天收拾收拾,明天领了证以后就跟我住在一起去。”

看着男人眸光闪烁,隐隐透着几分心疼,顾伟涛放心了些许。

“孩子留在这儿让我们养着,还是等你们有了孩子再接过去?”

沈玉沉毫不犹豫地说:“当然跟她一起搬到我那去。”

顾蓁一进门连口水都没喝就急冲冲地去看孩子,除了关心孩子,也是担心家里人照顾不来。

这次这么轻易松口答应跟自己结婚除了要救她三哥,主要还是为了她自己的孩子。

虽然心里有点酸,但沈玉沉也能理解她的想法。

刚才看了那几个小萝卜头瘦巴巴的,明显吃不饱饭营养不良,顾蓁要是带着孩子生活在村里,以后孩子也会像她的表哥表姐一样。

现在城里有些动荡,学校常常停课学生到处游街,可不像前几年学习环境好,村里的孩子想要通过学习跃出农门机会渺茫。这种情况下想要翻身,为孩子创造好一点的生活环境以及未来成长和发展,嫁给城里人确实是一条捷径。

……

顾蓁进入自己屋里,放轻脚步来到摇床边。

摇床里装着个白嫩的孩子,闭着眼睛睡得正香,脸颊粉扑扑的,可爱极了。

她用手背贴了下孩子的脑门,又摸了下脖子,体温正常。

四月份的天气比较暖和,应该没那么容易感冒。

看完女儿顾蓁开始收拾东西。

她倒没有沈玉沉那么急着搬去城里,而是自己带过来的一些东西不方便带到沈家,自己的房间又找不到适合用来藏匿的地方,只能将装衣服的木箱腾出来,把书籍和钱财放进去,用锁锁起来。

然后将箱子放入衣柜上层,等离开时再加一把锁把衣柜锁起来。

做完这些事,她有些累了,准备出门洗把脸再回来睡午觉。

刚打开门就看到男人坐在柿子树下的小凳子上,半个屁股没落座,一双大长腿向前伸展、交叠着,就像大人占了小孩子的凳子,看起来有点诙谐。

顾蓁不禁笑了:”你跟我爹娘谈好了?”

沈玉沉站起身,朝她走过去:“你好意思让我一个人面对。”

顾蓁没什么不好意思,碰到他该紧张的是她爹娘。

沈玉沉看着她比以前小了一圈的脸。

褪去婴儿肥后皮骨更贴合,棱角更分明,越发精致清丽,成熟大气,却让他心里生疼。

知道她骨子里比较骄傲,他不敢提割猪草的事,暗自思索了一会近乎小心翼翼地说:“顾蓁,收拾收拾明天领完证就带着孩子搬我家去住吧!”

“会不会太急了?”顾蓁有些迟疑。

见他父母、领证、搬家凑到一天,不知道的人估计会以为他们俩有奸情搞出了认命才这么慌忙火急地结婚。

“对我而言已经很慢了,我已经等了很久,要不是还打结婚申请报告和政审,真想今天就领证结婚。”沈玉沉边说边伸手将她脸侧的碎发绕到耳后,粗粝的指腹轻轻摩挲着柔嫩的脸颊,乌黑的眼眸透着温柔的光芒,格外缱绻动人。

顾蓁有些不适应这样的亲密接触,下意识缩了缩脖子。

但又担心自己这样的躲避伤人,犹豫了片刻,拉下贴在脸上的大手握在手心。

“结婚搬家时间都听你的,婚后的事要跟我商量,不能再一言堂。”

沈玉沉捏了捏纤柔的手指,可真软,没骨头似的。

他笑着戏谑:“婚后都听你的,你是一家之主,你说一我不说二,你指东我不朝西。”

顾蓁的脸一下就红了,抽出手锤了他的肩膀一下。

“油嘴滑舌,能不能正经一点!”

要不是他长相冷峻凌厉,说这种土味情话能把人尬死。

”我说的都是实话,以后你就知道了。”沈玉沉不跟她争辩,说这些话主要是想让她安心。

对于她的拒绝他从来没有过怨恨,一丝都没有,那时他身不由己,连自己的自由都无法掌控,哪来的能力为她扛住家里的压力,连对她说一句‘等等我”都没有勇气。

现在终于有了能力和勇气,只要脸皮厚点,逮着机会将心里憋了多年的话说出来,虽然比不上宋寒章写得一手好情诗,至少长了嘴巴,以后日日说夜夜说,就不信不能压过那首诗。

顾蓁只能拭目以待。

“不早了,我还有一些事要办,明天上午过来接你。”

“好。”

沈玉沉离开顾家,驱车前往运输大队办公室,完成转业手续,同前队长交接工作。

工作到手,不再是军人,后续的结婚申请和政审要简单多了。

办完这些事他才开车回到家里。

刚推开门就看到穿着一身黑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母亲梁静坐在客厅沙发上,板着一张脸。

“我听说你有准备结婚的对象了?”

沈玉沉点头:“没错,我要结婚了,明天就带人回家。”

儿子总算处对象了,梁静有些高兴,摘下黑框眼镜,笑问:“哪家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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