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透明的灵体拼命往墙里挤，想要穿过墙体逃命，可他的身体就像是被猫爪吸住了似的跑不掉，只能护住头，一个劲求饶，“饶命，我、我只是我鼻子比一般人要灵很多，闻到姑娘身上药香味才这么说，并非想要出言轻薄姑娘啊！”

鼻子灵？

秋曦心念一动：“好了，阿渊，先放开他。”

“喵。”

阿渊收回爪子，站在了她肩膀上，摄人幽瞳牢牢盯着灵体，使他不敢妄动。

灵体哆嗦着转过身来，他只有手和脑袋完好，身子已经被黑猫挠成了一缕一缕，像面条在风中飘荡，要不是他无血无肉也没有痛觉，此时怕是已经晕过去了。

他敬畏地看着黑猫：“姑娘这只猫是何灵物，竟然能凭爪子撕毁我的灵体？”

秋曦道：“平平无奇田园猫。”

灵体：“呜呜，骗鬼呢？”

“我问你。”她将丹朱送的那根尾羽拿了出来，“你说你鼻子比一般人灵，你闻闻这羽毛上的气息，能在这宫殿中找到身具同样气息的人吗？”

灵体大哇哇大哭起来：“我虽然不算人了，也不能把我当狗啊。”

秋曦：……

“喵~”

“接着挠他——”

“别！别别！”灵体忙制住了哭，他胆战心惊的看着一人一猫，这姑娘看着如花似玉，心也狠啊。

他想了想，道，“我可以帮你，但是你得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这个问题和我的经历有关。我本是天地间飘荡的孤魂，意外得到了一本鬼修功法，这功法强化五感，修到九层便可凝练肉身重新为人，我天生鼻子好使，练了这功法后鼻子就更灵了，为此不得不苦苦克制种种气味扰乱修行，就在苦修数百年之后，我终于修到了第九层，功法将大成时——”他顿了一下，“我忽然闻到了一股香味，那香味在鼻端萦绕不去，我实在是忍不了了，决定去看看，只是看看就好，我随着香味到了地方，原来是朝玄宗的食修大能迟不胖在炖鸭肉。”

“那时我肉身快要凝实，口腹之欲最是炽盛的时候，偏偏碰上他。”灵体哭着道，“那鸭肉实在是太香了，我实在是忍不住，就偷偷尝了一块鸭肉，太好吃了，呜呜呜……我忍不住又偷吃了一块，就让迟不胖发现了，逃走不及，被他的人间百味勺打中天灵盖，顿时散功，变成了如今这个模样。”

为了两块鸭肉，坏了百年修为，秋曦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所以，你的问题是什么？”

灵体道，“我功虽散了，还残留了一部分修为，平时还好，一旦穿过墙体，我的形态就可能会变。有时我有一半肉身，有时我是透明的鬼魂，有时我又是半透明的灵体，我现在到底算什么？我是人还是鬼？这个问题困扰了我几百年，如果你能解答我这个疑惑，我就帮你。”

秋曦道：“这还不简单。”

“简单？”

“你是薛定谔的鬼，当你在墙缝里的时候，没人知道你出来的下一秒是人还是鬼，所以你既是人，又是鬼，你处于人和鬼的量子叠加态。你到底是人还是鬼，取决于你从不从墙缝里出来。”

“……好像有点道理？”

他困惑了几百年的问题，就被秋曦一句话解决了，虽然没听懂，又好像很厉害的样子，他不由敬佩了几分：“多谢姑娘解答我的困惑，还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我叫秋曦。”

“我早已忘记了名字，在世间徒然飘荡，就叫我——小枝吧。”

你这名字和前半句话有什么关系吗？

“你怎么出现在极乐宫中？你似乎不受极乐主人控制，为何要陪那三个妖兽打麻将？”

他要是被控制，也不知道执念应该是再吃一块鸭肉，还是变成人，反正不会是现在这模样。

灵体道：“我游荡到附近，不知为何这里出现了一座宫殿，将我困在其中，也许因为我是灵体，并不会被控制心智，我能在墙体穿梭，却出不了外层的宫墙。无聊之下看到这几个妖兽和空气打牌，我一时牌瘾犯了，仗着能看三家牌，看心情给谁家点炮，找点乐子。”

……她算是知道这人为何修不成了。

“秋姑娘，你将那尾羽拿来，我来试试。”

秋曦将丹朱尾羽递到他面前，小枝皱了皱鼻子，猛闻一口：“好浓郁的火灵气息，我尽力一试。”

“有劳了。”

她转过身，阿渊从她身上跳了下去，地上散落了一地的麻将牌和瓜果，从刚才开始就一言不发的辰渊正盯着那些瓜果出神。

秋曦不解：“看什么呢？”

三个苹果，两个橘子，一根黄瓜，有什么好看的吗？

“不对劲。”

听他这么说，秋曦也紧张起来了，“哪里不对？”

“或以阵术害我。”

“什么阵术？”她奇道，“水果阵？”

这时，阿渊左闻闻右闻闻，也闻到了那水果边，它先是围着苹果闻了半圈，一转头看到黄瓜，吓得一蹦三尺高，喵喵叫着狂奔到了门外。

秋曦：？？？

她看看猫，又看看人，将那截黄瓜捡了起来，随手丢进储物袋中，“好了，阵破了，咱们走吧。”

辰渊看了她一眼，似乎有些不可置信。

“不是说什么手段都对你没用吗？”

“防人之心不可无。”

“呃……”

该说什么呢，强大之人也难免会有多疑的时候？

“总之，咱们快走吧，我想赶紧找到月章。”

小枝刚才跟秋曦说话，还没注意到辰渊，这时一见他，吓得嘤嘤出声，紧紧贴在墙边，“好、好可怕！”

他还以为是黑猫吓走了三只妖兽，原来这屋里还有这样恐怖的存在。

秋曦上前一步，挡住他看向辰渊的视线，灵体才稍稍自在些了，她不由好奇问，“妖兽怕他，你这半人半鬼也怕他，他到底可怕在哪？”

小枝哆嗦着问：“你、你不怕？”

她摇头看了看辰渊，黑发玄衣，气态沉稳，如渊渟岳峙，光看外貌可说是赏心悦目，哪里可怕了？

听说修为高的修士对修为低的有威慑之力，就像是妖族的血脉压制，旁人害怕辰渊，也许是因为他太强了，而她是个凡人，感觉不到吧。

小枝道：“太可怕了！那无边无际的黑暗，一眼就会被吞噬，那令人震颤的力量，必将毁天灭地……”

秋曦连忙制止，“行了，我保证他不吃人，也不吃鬼，咱们赶紧走吧。”

出了门来，阿渊又回到它的小背篓里，小枝指引着两人往前走，走了一阵，他抬起头来嗅了嗅，“这气息似乎在上方。”

“宫殿有七层，可能每层都是浮空的，该如何上去？”

“我也只能在这层活动。”上方似乎有什么阻碍，让他无法往上飘。

“第几层？”

“我、我也说不好。”辰渊一跟他说话他就哆嗦，“要到了那一层，我才能探知。”

“那就一层层看过。”

辰渊长袖一舞，将两人一猫半鬼笼罩其中，带上了二楼。

脚步还未站稳，她忽然感觉身体一轻，人漂浮起来，低头一看，她站在了一朵黑云之上，这云小小一朵，刚好容她和辰渊站在上面，脚踩在上面软软的，很舒服。

再看黑云之下，竟是滚滚泥潭，连落脚之地都没有。

这二楼和一楼格局截然不同，没有那些看不到尽头的房间，整个二楼就是一个大型泥潭，不知泥潭有多深，浓稠的泥里冒着泡泡，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臭鸡蛋味。

小枝会漂浮，倒没什么影响，若不是这朵黑云，她就直接摔泥地里了，这肯定是辰渊的术法，她不由感激地看了对方一眼。

这时，她忽然听到了一阵哼哼唧唧的声音，接着泥潭中一阵搅动，一只巨大的猪妖缓缓出现，它体型健硕又巨大，脑袋都快顶上天花板了，每走一步整层楼都在跟着晃动，从它身体陷入泥潭的深度来看，人陷入其中顷刻就会没顶。

猪妖走几步就往泥潭里一倒，欢快地打起滚来。随着它一滚，那泥潭竟又往上涨了几分。

它满脸都写着，猪猪好幸福哦~

这一滚溅起许多泥点，辰渊脸色一变，操纵黑云往后疾退，生怕被泥点沾在身上。

“这泥水有毒？”见他退得这么快，秋曦问。

“无毒。”他眼神写满了嫌弃，“脏。”

“它是中阶妖兽。”常年与妖兽打交道，秋曦能通过妖气浓厚程度大概判断妖兽等阶，“可能它的心愿就是在巨大的泥潭里打滚？这里没有其他人了吗？”

说话间，只见一苇竹筏飘了过来，那竹筏呈莹绿色，灵气充盈，显然是件灵宝，竹筏之上，一个中年修士施法维持着一道圆形结界，内中困着几十个修士，他们似乎被束缚术缚住，在结界中徒劳挣扎。

为了维持那道结界，中年修士已接近力竭，眼看猪妖靠近，竹筏有倾覆之危。

他见到辰渊两人，如同看到救星，呼喊道：“道友，恳请施手救众弟子性命！”

辰渊低头看了他一眼，满目冷然：“你等死活，与我何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