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 8 章

第八章:金色蝴蝶

张骤问梅姐这里哪有买烟的地方,梅姐说这山上只有一家小卖部,但是现在也关门了。她家里有,问张骤要不要。

张骤要了两包,随后转了钱过去。

一层有一间卧室,张骤昨天晚上就住在那里。

山里的夜晚格外的安静,偶有虫鸣的声音,而后就是漫长而厚重的寂静。

洗完澡后,张骤点了一支烟,赤着上半身躺在床上。

连续不断的阴雨天,他的骨头已经疼了好多个月了。

电台里说话算数的话,太阳风暴结束的时候,厄尔尼诺现象也会一并消失。

张骤望着洁白的天花板,右手缓慢而有规律地握拳再松开。

在做精细动作的时候,还是有些颤抖。

他可以大开大合,却再没办法做到自如地掌控每一个动作。

张骤脸上没什么表情,他一直看着天花板。

雪白雪白的天花板,叫他想起来她。

像是冰凉的白色月光。

总是在他的眼前晃啊晃。

他闭上眼睛,却想起那阵淡淡的、却挥之不去的香气。

从她的嘴里送回到他的嘴里,在他的齿间研磨,最后落在柔软的舌头上。

张骤侧身坐了起来。他安静了一会,去拿自己包里的笔记本。

上面写的东西不多,但他这段时间反反复复地看。

忽然外面传来敲门的声音。

张骤把本子塞回枕头底下,伸手捞来床上的短袖套上,然后开了门。

“有事吗?”他站在门口问。

吴瞳像是已经洗过澡,她穿着一双平底拖鞋,比平常更要矮上他许多。

他于是变得更加高大,几乎将屋里的光线全部遮挡,叫她落在他的阴影里。

吴瞳望了他一会:“你偷偷抽烟了。”

张骤抬起手上未抽完的烟:“我不需要偷偷。”

吴瞳嘴角染上笑意,伸手要去拿,张骤把手抬高。

他侧身,“桌上还有一包,你拿走。”

吴瞳盯着他笑了起来,“原来是想叫我进你屋子啊。”

她眼里有毫不掩饰的狡黠和戏谑,张骤自己把烟拿来,送到了吴瞳的手上。

吴瞳接住,“你买两包,是早就想好有一包要给我?”

她说着抽出了一支。

张骤没答话,只问:“有什么事吗?”

吴瞳点点头,“但是在此之前,你好心帮我点下烟?”

她脸上挂着人畜无害的笑容,褪去妆容和高跟之后,她似乎变得异常的柔软。

张骤手伸进口袋就要去拿打火机,吴瞳却顷刻踮脚,环住了他的脖子。

张骤“被迫”弯下腰。

吴瞳把烟含在唇间,去靠他的烟头。

馥郁而盈润的香气在瞬间将张骤包裹。

她眼眸轻轻地垂下,在仔细找烟头的位置。

呼吸在瞬间停止。

张骤伸进口袋里的手松开了。

可他太高了。

即使吴瞳踮着脚、他弯着腰,她还是很难对准烟头。

像是看不见,又像是故意的。

张骤拎开了吴瞳的手,他更弯下腰,掌住了吴瞳的后颈。

他的手掌大而有力,滚烫地熨贴着吴瞳的皮肤。

吴瞳忘了吸气,就怎么都点不着。

张骤手掌微微用力,低声:“吸气。”

吴瞳就吸气。

猩红的烟火在瞬间传递过去。

张骤松手,重新站直了身子。

烟雾从他们之间升起、又散开。

吴瞳此刻挑来心满意足的目光。

“张骤,你也很想和我接吻吧。”

她声音轻飘飘的,像针尖微微刺在他的心口又一击脱离。

张骤深吸了一口烟,捏在指尖。

“你想多了。”他说。

吴瞳笑得肩头微微颤抖,“好可惜,那看来是只有我想。”

“你来找我什么事?”张骤没有往后退步,但是身子与她拉开了一小段距离。

吴瞳也乖巧地朝后让开身子:“我楼上灯坏了,你会修吗?”

张骤没质疑她话里真假。

“会。”他把手里的烟掐了,跟着吴瞳往楼上去了。

吴瞳没骗他,她卧室里的一盏灯不亮了。

张骤拆下灯泡,发现是线路接触不良。

“今天你说白塔那一边有一片湖泊?”吴瞳坐在床上,看着张骤修灯。

“是。”张骤低头把电线外面的橡胶剥掉,然后把两缕电线缠绕在一起。

“大概多大?”

“不大,山里的湖泊。应该是因为这段时间暴雨所以涨上来的。”

“暴雨结束之后,它就会消失了?”

“不会完全消失,但是会变小,你还想去?”

张骤松开手,打开开关。

灯亮了。

“想去。”

张骤站起身子,“明天几点走?”

“早点。”

“好。”

第二天,天气又放晴。

这段时间阴晴不定的天气已叫人没了琢磨规律的念头,是晴是雨,接受便是。

熬过这一阵,厄尔尼诺现象过去,一切又会恢复正常。

吴瞳出门依旧是打扮过,张骤没见过她穿什么不惹眼的衣服。她像是故意的,但更多的时候,当人们真的与她四目相对,他们会选择闪避。

像是那天她和那些司机说话。

她拿下相机,那些以为自己可以攀附的跃跃欲试会在瞬间消失殆尽。

她太过锋利。

两人吃过早餐之后就出发。

雨或许是昨天半夜就停了,一早上的烈日暴晒,外面的路好走了许多。

张骤开得快,吴瞳就戴上了头盔。

两个多小时后,他们到达了白塔,但这不是他们今天的目的地。

张骤拿着望远镜在平台上好好观望了一会,确定了一条可以通往那片湖泊和平房的路。然后两人重新上路。

吴瞳看着白晃晃的太阳嘲弄道:“再来几天晴天,你的山体滑坡就泡汤了。”

张骤看着路:“未必是坏事。”

“怎么说?”吴瞳问。

张骤:“对山里来说是好事。”

“想不到你这个人这么心怀天下呢。”

张骤又不答她。

吴瞳无声地靠在他后背上笑。

张骤和她见过的男人都不一样,他不呈口舌之快,更多的时候他甘愿叫你赢。但是又很奇怪,吴瞳从没觉得自己赢过。

张骤沿着他看到的那条路一路前行,很快抵达了那片湖泊。

两人下车,张骤观察了一下四周。

“这片湖泊应该是最近暴雨才涨起来的,”张骤叫吴瞳看湖泊的边缘,“这边都是人工垒起来的临时沙袋,应该是为了防止湖水漫下去。”

张骤又拿起望远镜仔细看:“前面是一小片种植地,后面就是住房和仓库。他们当时建在这里应该是为了取水方便。”

吴瞳盯着这个方向看了有一会。

“这片种植地是不是不大?”

“和我们住的那边的农田比,是很小。”

吴瞳又看了好一会。

张骤说:“想看就走过去看看。”

吴瞳走到他摩托旁,“先拍湖泊,早上光线好。”

谁知道吴瞳还没打开包的拉链,忽然一个粗粝的声音从一旁响起。

“你们是干嘛来的!?”

张骤抬头望过去,一个穿着黑色背心的光头男人从一旁的树林里钻出来,他脖子上戴着一根手指粗的金项链,脚踩一双黑色拖鞋。

“你们俩来干嘛的?”光头男人走得更近了,他伸出手指着张骤和吴瞳。

张骤目光此刻看去他走出来的树林,发现高高的树梢上有两个很难察觉的摄像头。

“跟你有什么关系?”吴瞳放下手里的包,冷眼睨着这个走来的男人。

“跟我有什么关系?”光头男人看着吴瞳和张骤冷笑了两声,“打野战也聪明点,挑位置挑到你爷爷头上了。”

吴瞳冷笑:“这里是你的地盘吗?”

光头男人抬手指指树梢上的监控:“你说呢?”

吴瞳却连眼皮都没抬一下:“猪都学会圈地了吗?”

她脸上挂上浓重的嘲讽,目光根本没朝拿光头脸上去。

张骤一句话没说。

光头男人见状大步走到吴瞳面前,怒目瞪着吴瞳。

他身高不高,但是一身横肉,双眼露出凶狠的神色。

“哪来的贱女人敢这么和我说——”

那人话没说完,吴瞳抬手率先甩了他一巴掌。

她指甲尖利,从那人肥硕的脸上划过。

光头男人脸上凝出血珠,瞬间暴怒,抬起手就要也甩吴瞳一巴掌,却在伸至半空时被张骤紧紧握住了手腕。

“你他妈的!”光头男甩出另一手。

张骤将光头男的手腕一转,背到他身后,光头男立马大叫着弯下了身子挣扎。

“我/□□祖宗十八代!”

张骤用力把光头男往前一推,他踉跄着往前几步却还是没站稳跌了个狗吃屎。

张骤握住吴瞳的肩膀,“走。”

吴瞳就跟着转身,却发现身后来了更多的人。

张骤把吴瞳揽在怀里。

“我们走错地方了,现在就离开。”张骤沉声说道。

那光头男人终于从地上爬起来,他右手指着张骤和吴瞳,脸上露出大仇将报的得意:“妈的,你以为这地方是你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吗?”

吴瞳在北山住过好几年冬天,从未听说过这里的这片居住地,更不要说这里是什么不能进入的禁区。

她看着那个光头男人,冷笑道:“刚刚的一巴掌还不够吗?我左手还可以再赏你一巴掌。”

光头男人也笑了起来,他伸手抹了一把自己的脸,面露凶色,盯着吴瞳:“再赏我一巴掌?行啊,一会老子把你扒了,看你怎么办!”

他话音刚落,旁边的小弟跟着发出了猥琐的大笑。

吴瞳手臂崩紧,张骤握住她的肩头。

“让开。”他说。

光头男人没发话,那些人也就不动。

这里显然不是什么正常的地方。

可他们甚至没有靠近,仅仅是在湖泊附近准备拍照。

“老实说,你们到底来这里干什么的?”

光头男人站在两人面前,目光一直在吴瞳的脸和身体上徘徊。

张骤语气如常:“我们看到这里有湖泊,所以过来看风景。”

“骗鬼呢你!”光头男不信,“这山上这么大,你就偏偏找到这里?”

“我们没有必要骗人,你们也没有权利把我们拦在这里。”张骤语气依旧强硬。

光头男人笑了起来,他现在人多势众,根本不怕。

“现在会好好说话了?刚刚的嚣张气焰呢?”他走到张骤的摩托车旁,就要去翻包。

沉默了好久的吴瞳忽然冷声开口:“你敢翻我的包,我一定弄死你。”

她声音并不大,甚至没有刚刚那样有力,但是一字一句毫不含糊。

光头男人于是更加要看,他拉开张骤包的拉链,语调拉长:“原来是相机在这藏着呢?还说你们来不是别有目的。”

“你敢动我相机,我会杀了你。”吴瞳咬牙一字一句道。

光头男人目光更加赤·裸,他眼下占得上风,言语也更加下/流:“我不仅要动你的相机,我一会还要动你,当然,我的兄弟们肯定也人人有份。”

四周爆发出更猥琐的笑容。

吴瞳身体发抖,要冲过去。

张骤却将她紧紧抱在怀里,低头在她耳边说道:“别冲动,他们人多。”

“张骤,你他妈的怂货!”吴瞳尖声骂道。

光头脸上的笑容于是更甚,四周的人见状也松了警惕。

男人都服软了,这女的还能做出什么。

光头男人舔舔下嘴唇:“跟错男人了,小娘们!一会爷好好疼你!”

他说完得意地笑了起来,就要去拿吴瞳的相机。

谁知道吴瞳却在此刻挣脱张骤的束缚冲了过去,光头男人被吴瞳猝不及防的推倒。

他的左斜后方正巧有一块不平的坡地,失去平衡之后,光头男人脚一歪重重地摔了下去。

一声巨大的叫喊,旁边的人还未反应过来。张骤便在瞬间以与刚刚相同的手法将两个光头同伙的手腕扳断,背到背后用力推出去。他手法行云流水、太过娴熟。数秒之内放倒了四个人。等他再去靠近第五个人时,那人这才反应过来,忙不迭地朝远处狂奔了起来。

仓库的方向在此刻传来叫喊声。

张骤迅速拉上包的拉链,他抱住吴瞳的腰将人丢上车,然后飞速启动了摩托。

他们都没有戴头盔。

身后传来男人的叫喊,她的双臂紧紧抱住他。

风声在一瞬间变得巨大,骑在摩托上的两人却默契地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张骤的身子变成一张撑满的弓,全力带着她在树林中前行。

方才他紧紧抱住冲动的她,警告道:“别冲动,他们人多。”

起伏的猥琐大笑中,他又在她耳边低声道:

“十点钟方向,能推倒他吗?”

几乎是话音刚落,她便从他的手臂之中冲了出去。

没有任何的犹豫、也没有任何的畏怯。

呼啸的风从张骤的身侧穿过。

她今天穿了一件浅浅的鹅黄色的裙子,冲出去的时候,柔软的裙摆被风鼓动成巨大的蝴蝶翅膀。

昏暗的天色之中,有光从厚重的云层之中泻出。

义无反顾扑向飓风时,她像是一只美丽的金色蝴蝶。

作者有话要说:50个红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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