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平市城西派出所破获了一起拐卖案，抓获主要人贩子五人、救出被拐儿童六人，其中五个儿童都已经被千恩万谢的父母家人接走，只剩下一个小姑娘言之凿凿，说想起来亲生妈妈，不肯跟来接她的养父母走。

说想起亲生妈妈的小姑娘叫林若，才六岁，粉雕玉琢的可爱，小大人一样劝起来接她的养父母，“谢谢你们养了我三年，但是我已经想起我亲生妈妈，我要去找妈妈了。”

闹的公安很谨慎，仔细查了她养父母的证件，确定林若是他们三年前从福利院收养的女儿，但公安依旧谨慎，说道：“小姑娘说她亲妈叫周婉心，清河村知青，我们联系过了，清河村真的有个叫周婉心的知青留在村里嫁人，要等她来确认，如果林若是她亲生女儿，孩子要还给亲妈。”

从外地赶来的养父母又气又笑，没好气的嗔怪道：“你两岁多进了福利院，三岁被收养，不可能记得亲生妈妈，是路上被拐子打怕了吧，妈妈不跟你计较，但你也别再气妈妈了。”

小姑娘仰头看着养母，软糯糯道：“你有亲生的女儿，我也要去找我亲生的妈妈。”

“你这孩子太没良心了！”养母扬起手要打她。

林若忙往一旁的公安身边躲过去，没让她打着。

小林若心里想，她不是没有良心，她被人贩子拐走的路上发了高烧，被警察叔叔救回来后想起了很多事情。

她原来是一条红黄相交的小鲤鱼，长在清河村的池塘里，妈妈是清河村的知青，每天都省下红薯和饭粒来喂她。

就这样喂了好几年，它长的很大了，被村里的二流子拿鱼叉叉起来要烤来吃，妈妈把它从二流子手里抢下来，但它还是活不了，妈妈哭的很伤心，不许别人吃它，把她埋在一个只有妈妈知道的地方。

但她没有死啊，还可以游在妈妈身边的空气里，只是妈妈看不到她了，她看到妈妈因为家庭成分问题不能回城，留在村里结婚、怀孕，妈妈生孩子那天很痛很痛，她听到村里的稳婆慌的跑出来大叫，“大出血了，快点送医院吧。”

她好着急呀，想帮妈妈止住血，却穿过了妈妈身体，接着周围一片黑暗，再然后她听到有人大喜，“生了生了，终于生下来了，是个好漂亮的女孩。”

那天之后，她就能跟妈妈亲亲抱抱，不久之后就能喊她妈妈了，但是作为一条小鲤鱼的记忆也逐渐消失了。

现在她想起来了，她是一岁多的时候被人贩子偷走，买她的那户人家在她两岁多生了一个儿子，就不要她把她丢到城里福利院门口，过了半年多，被养父母从福利院领养走。

现在她还知道，养父母是从一个很发达很美好的世界穿来的，他们管这里叫遍地黄金机遇的八十年代，说自己的运气很好，就去福利院收养了自己。

如果没有想起来，林若会跟他们走，可是她已经想起她是一条小鲤鱼的记忆了，她得去找妈妈。

根据她给公安叔叔们妈妈的名字，公安叔叔也联系了她在清河村的知青妈妈，林若揪着公安的衣角，仰头期盼的问道：“警察叔叔，我妈妈来了吗？”

民警揉揉她脑袋，“来了。”

林若被带出去认亲，其他科室的民警都围过来看结果，不敢相信的低声讨论，“她一岁多就被拐走了，还能记得亲妈名字，太不可思议了，我怎么不大相信呢。”

“会不会是从人贩子那里听来的名字？”

“好了别吵了，清河村来认亲的女人，我瞧着跟小姑娘不像啊，亲母女，怎么一点都不像呢？”

清河村林家来人认孩子了，是个女人，年纪恰好能当林若妈妈。

林若睁着疑惑的大眼睛，来的不是她妈妈呀，但这个女人她也记起来了，是她爸爸的妹妹、她的小姑姑，小时候也抱过她的。

林若开心的跑过去，把左脚的鞋子脱掉，袜子脱到一半，露出脚后跟给小姑姑看，“小姑姑，你看我脚环后侧的小鲤鱼胎记，我是你们家的孩子，你带我回家找妈妈吧。”

被叫来认亲的林红毓弯腰看了看伸到眼跟前的小脚丫，后脚环的脚窝处有一块指甲盖大小的红色胎记，形状像一条跃起来的小鲤鱼。

林红毓直起身体，摇摇头说：“我家被拐走的小侄女脚上没有胎记，这个有胎记的不是我家的。”

“你不是周婉心……为什么是你替周婉心来？”现在不少人家依旧重男轻女，想生男孩能把女孩送人，民警不得不多问一句。

林红毓连忙解释说：“我嫂子是知青，文化人，她可没有重男轻女，村里全都知道我嫂子这几年找孩子找的都病了，实在来不了，我妈接到村部的电话，那我在城里上班，我妈打了电话让我赶紧来认孩子，接到电话放下工作我就跑过来了。”

林红毓还强调，“小侄女出生的时候我还没嫁人，都是我给她洗澡换尿布，我能不知道她身上有没有胎记？这个真不是我家的，带回去我嫂子也空欢喜一场呀，让她养父母带回家吧。”

林家的人亲口说她家走丢的孩子角上没有胎记，民警只能让养父母把孩子带走。

林若养母点了下她额头，“妈妈真的要被你气死了，以后再这么胡闹，就不要你了。”

林若惊呆了，她想起来的记忆里，有小姑姑给她洗三那天的惊喜，“你们快看若若的后脚跟上有个小鲤鱼的红胎记，我这小侄女以后福气大着呢。”

现在小姑姑说她不是妈妈家的孩子……

林若想不通了，会不会是小姑姑撞到过头，把头撞坏了呀，她急的跑过去提醒她，“小姑姑，你帮我洗三的时候说过……”

突然间，林若舌头发麻，眼前出现一个虚无的小鲤鱼在骂她，“小笨蛋，不能说洗三的事，哪个小孩能记得出生三天的记忆啊，会被怀疑中邪的，你自己看看嘛，小姑姑收了养父母的钱，不想要你找亲妈啦。”

小鲤鱼跑回胎记里继续睡觉，林若却看到小姑姑在不久前跟养父母说话的场景，“那怎么行呢，我们家的孩子，家里再穷也是要接回家养的呀，何况我哥哥下海经商，我家都成了我们村条件最好的了。”

林若养母语重心长，“你们把若若接回去，你嫂子是不可能超生了，你哥哥挣了那么多钱，家里肯定要男孩子继承，不然挣再多最后都是给别人家白打工，还是让我们继续带回京养，这样你嫂子就愿意再生一个，等孩子大了再认个亲嘛。”

林若养父塞给她一卷钱，“我媳妇其实也是延平市的，跟你家还有点亲戚关系呢，我岳母是平南街道的妇女主任，能帮你家小姑子解决个工作，你的家庭难题也解决了，这不是皆大欢喜嘛。”

看到了这些突如其来的景象，林若再次惊呆了，小姑姑答应了养父母，她在警察叔叔面前撒谎了。

林若瞪着小姑姑好生气，妈妈都没说不要她，小姑姑凭什么替妈妈决定不要她呢？

林红毓被孩子生气的大眼睛看的心虚，说道：“小朋友，你养父母对你多好呀，跟他们回京享福吧。”

林若咬着嘴唇，在她身后说：“你们为什么不叫我妈妈来，我妈妈不会不要我的。”

林若养母有点不耐烦了，“没听人家说吗，她们家孩子脚上没有胎记，你这孩子太不懂事了。”

林若养父好言安慰，“孩子刚从拐子手里救回来，不知道吃了多少苦，若若不怕啊，等爸爸去跟公安同志办好手续就带你回家，给你买新书包、新衣服。”

林若不想要新书包、新衣服，这两个从那个现代、繁荣世界穿来的不是她的亲人，她只想找妈妈。

林红毓回村的时候心绪不宁，半路上自行车滑了一下，链条也掉了，只能一路推回家，她妈在院子里晒谷子，看到小女儿回来了，问道：“去看了吗，是不是你哥嫂的孩子？”

今天市里派出所打电话到村大队部，说找到个孩子，叫她家出个人去认亲，她那个小孙女左脚的脚后跟上，有一块指甲盖大小的小鲤鱼胎记，好认的很，正好小女儿嫁到市里，她用大队部的电话给女儿打过去，叫女儿赶紧去认认，是不是的都要第一时间跟家里说一声。

小女儿魂不守舍的，吴老婆子又问一遍，“你今天中邪哑巴了？”

林红毓把自行车停好，从堂屋的茶壶里倒了一碗凉茶，一口气喝了，擦了嘴巴说：“看过了，不是我们家的孩子，孩子养父母也来了，已经给接走了。”

吴老婆子有些可惜，陈谷子的事情开始絮叨，“你嫂子生孩子那年家里是真穷啊，借了小米熬了米糊糊喂她，后来包产到户能多收粮食，总算不拉饥荒了，她又被拐子拐了，现在你哥哥下海经商挣了钱，也找不回来享享福，可见你那小侄女是个没福的。”

林红毓心慌的厉害，小侄女已经找着了，可是她养父母说的合情在理，强行把孩子带回来，嫂子就不愿意再生了，哥挣钱没有男娃继承，挣再多都没用。

而且她养父母的工作在首都，那是大城市啊，她能成为首都人，可比窝在偏远的延平有出息多了。

这么一想，林红毓心里的负罪感才减轻了些，跟她妈说：“好容易才说服嫂子答应取节育环再生一个，妈，咱这件事就别告诉嫂子了吧？”

吴老婆子一想，空欢喜一场有什么好说的，她放下簸箕，说：“我去大队部说一声，叫他们别把市里来电话的事说出去，哎，你嫂子要是听到了，刚死的心又不甘心了。”

作者有话要说：女主是小棉袄的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