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十三章
他们今天出门前才吃过早饭,不是太饿,两人找了家咖啡馆商议着是打道回府还是下午再干点什么。
眼看着现在时间还早,祁一桐不是很想现在就出景区。毕竟杨暹可以凭工作证随意进出,她可不行,每一次进入都是要刷购票凭证的,她手上剩的戏票已经不多了。
商议后,决定依祁一桐的想法,先去看竞演赛,然后回酒店休息几个小时。
新锐戏剧家竞演赛被安排在黑匣子剧场,一个容量比较小的小剧场,表演区域和观众席紧密相连,这类剧场一般仅供短剧或实验戏剧演出。
每年的竞演剧目由组委会从三百多个申报的青年短剧作品中筛选出18部,每三部为一组进行预赛,选出六部作品进行决赛,是那姆戏剧节最具新生代活力的部分,为国内戏剧界提供了不少新鲜血液。
比赛全程采取现场计票的方式,不接受报名参加,所以每天中午黑匣子剧场外都有人提前排起大队。
杨暹这么多天一直没去看过竞演,没有别的原因,就因为每回路过看着那条排队的长龙他就头痛。
祁一桐知晓他不耐烦挤在人堆里,找了个理由托他去别处买东西,自己在人龙里缓慢排起队来。
“叮”,手机响了两下,消息跳出来,是胡棠。
胡棠:一桐!
胡棠:你抬头,我在剧场入口。
祁一桐抬头朝入口看去,隔着人群看到胡棠躲在入口的门背后,和几个准备分发计票的工作人员在一起,正在小幅度的朝她挥手。
这还是几天来祁一桐第一次碰到胡棠,她太忙了,消息回的也不是太及时,这下忽然看到她祁一桐也很高兴。
胡棠还在勾手让她过去,看样子是想利用“职权之便”免去她的排队烦恼。
祁一桐笑笑,低头给她发消息:“这么多人呢,万一被发现不好,我还是老实排队吧。”
胡棠看了看排队的长龙,有点可惜的撇了撇嘴,收起工作牌,悄悄摸到祁一桐旁边。
“抱歉啊,你来这么多天我都没能陪你一起。”
“你要真抱歉啊,等回去可得请我吃顿好吃的。”
胡棠确实是不好意思,当初叫祁一桐来玩的时候,她想着自己在多少能照顾到学妹一二,结果真的工作起来,发现到处都是事,工作消息一刻不停,有时候跟祁一桐说不了两句,转眼又来了事儿。
“其实我也不是一个人啦。”见她确实很自责的样子,祁一桐开导她。
“嗯?你交到新朋友啦?”
“……”祁一桐沉吟了一会,点点头:“算是吧,认识了一个哥哥。”
“哦——哥哥——”胡棠听罢促狭的拖长了音,“什么样的哥哥,好不好看,靠不靠谱?”
祁一桐被她打趣得有些脸蛋发热,但还是老实的点点头:“好看,也……靠谱吧,反正不是坏人。”
胡棠对她一本正经的说法很是无语,她想听的不只是这些好吗,只好又进一步问:“你每天都跟那个哥哥一块?就你们俩?那他人呢,怎么没跟你一起?”
她的问题像炮珠接二连三,祁一桐慢吞吞的一个个回答:“也不是天天都在一起,他也有事情要做的。就我们俩。他去帮我买东西了。”
她们说话间,队伍越排越长,人群的龙头也开始向前挪动,这意味着剧场开始放人了,胡棠要回去工作了。
临走前她眯起眼睛,提醒祁一桐:“别怪我没提醒你哦,虽然这里看起来很好,好像没有社交壁垒,很容易就能和一个人建立友好亲密的关系,但你要知道,这只是很短暂的一段旅途,所有旅途中的人最终都还是要回归各自的生活。”
“你要自己把握分寸,可不要被美色迷晕了头。”胡棠对着学妹嫩滑的脸揩了把油,扔下几句叮嘱匆匆离去,消失在剧场黑黝黝的入口处。
祁一桐摇摇头,笑着给杨暹发消息,告诉他这边快开始了,可以回来了。
别看队伍排的长,一旦开始放人,速度就很快,祁一桐坐在第一排,有点担心杨暹赶不回来,好在他应该没走远,卡着最后几个空位进来了。
竞赛剧目都是四十分钟左右的短剧,加上短暂的中场休息,结束的很快。这一场预赛晋级的是一部讲一家祖孙三代的故事,出场人数只有饰演亲兄弟的两个男演员,在寥寥四十分钟内把三代的血脉亲情、波折变迁讲述的清晰明了,感人至深,坐在祁一桐旁边的女孩看到一半就开始抹眼泪。
另一部戏是个独幕独角戏,那个女演员一个人无实物表演了四十分钟,故事比较简单,但是情节女演员用自我讲述和角色扮演的方式,带来了很多笑点。
祁一桐学校的社团里有一位大学长,就很擅长独角戏。她进校的时候,大学长已经在同市的另一所学校读硕了,只是听胡棠时常念叨这位学长兼前社长的厉害之处。
后来胡棠自己写了个剧本想要做出来参赛,邀请大学长回来演,就是一部独幕独角戏。祁一桐去看过几次他们排练。因此知道这一类短剧非常考验导演的编排和演员的体力、演技以及节奏把控水平。
祁一桐坐在第一排,连女演员愤怒时额角的青筋都看的一清二楚,轻易的就被带进了表演中,最后这部独角戏以微小的分差惜败,没能入围。
回酒店的路上,她一直在絮絮叨叨说着有些可惜。
“我以为你会比较喜欢那两兄弟的戏。”杨暹有些意外,亲情、爱情这类剧情最容易引起共鸣,因为贴近每个人的生活,是最不挑受众人群的主题,但祁一桐居然更喜欢那部有点吃亏的独角戏。
祁一桐被他问的有些哑然,半响讷讷的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打了个哈哈带过:“那部也不错,但是,个人审美有偏好嘛。”
杨暹隐隐猜测到祁一桐也许有她自己的故事,这么多天来一次都没见到她和家人或朋友通过电话联系,也没看到她那个所谓在这当志愿者的朋友。
对人与人的感情难以共情,却为转瞬即逝的景色而悲伤,不远万里来到喧闹繁华的庆典做形单影只的观光客。
与其说她是为戏剧而来,不如说她更像是来散心的。
也许他真的动了恻隐之心,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在说话,问她要不要去看卡瓦雪山。
卡瓦雪山是云省唯一一座海拔超六千米的雪山,归属云省藏族自治州内,是国内少数比较容易看到日照金山的4A雪山景区,一个祁一桐很早就想去看看的地方。
关于戏的话题戛然而止,他就像突发奇想发出了一个邀请,也不管会不会让人毫无准备,但祁一桐竟不感到难以适从。
在花了两秒消化他突然跳转的话题后,祁一桐居然真的开始思考可行性,她轻轻皱眉:“现在去玩的话应该已经订不到酒店了。”
杨暹翘起一边嘴角,“你只说想不想去,总之不会让你睡在大街上。”
祁一桐后知后觉的想起来,对啊,杨暹是苍市本地人,自小在云省长大,肯定知道一些外省人不知道的门路。
“月底我们剧组里的人到齐我就要开始排练了,多半没有时间陪你。”
祁一桐没有立刻回答,杨暹猜得到她在纠结什么,眯起眼睛笑了笑,用一贯散漫的口吻悠悠道:“不想去的也没关系,我还省得开车。”
祁一桐只含混说让她想一想。
回到酒店,她洗了澡又换了衣服,把房间打扫了一遍,换洗晾干过的衣服由薄到厚叠的整整齐齐码在酒店衣柜里,又把相机的照片导到电脑按日期整理筛选完毕,点了外卖,看了一整部电影,终于在晚上的九点钟承认,自己陷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焦虑。
不是为了雪山之邀,与这件事本身并无关系。
事实上杨暹话音刚落的瞬间,她就已经在心里雀跃着点头答应了,但问题就出现在这里。
她知道遍布牛羊的山岗有多漂亮,也知道日落金山的天际有多恢弘,她知晓此行一路会遇到浪漫的风景,也知晓追逐风的孩子注定得不到结果,却还是在那个恍惚的瞬间,朦胧的想象到自己同杨暹一起,与遥远苍劲的雪山达成会晤——一个极易发生爱情的场景。
尽管后来的祁一桐从未如此认为,但当时警小慎微的她,将爱情视为烈火燎原及其他一切灾难。
此时,她躺在床上,抬起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夜晚九点零七分刚过,她用了四个小时又三十二分钟,终于承认这场她与自己的战争其实早已经宣告了胜者,四个多小时她只是在与自己的内心做无谓的挣扎。
她看着天花板,嘴上神经质的一遍遍念叨:“一个聪明的人是不会这样做的。”
晚上九点三十分。
祁一桐把自己接下来一个星期要看的戏票挂上转手网站,宣告自己的彻底失智。
作者有话要说:这两天剧情走得慢,怕大家不喜欢,多放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