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高度下降，飞机颠簸变成了摇晃。就像是在左右晃动的摇篮里一样，

飞机里除了哭泣声，其他声音一点都没有。不，还有一种声音，牙齿发抖的扣击声。

叶柠看着地面，有着地面灯光做参考，飞机的摇晃似乎更为明显了。

斜后方的座位上，一个中年男性忍不住保住了旁边的陌生老年男性。

坤城机场位于扬子江的入海口。在看到位于出海口的沙岛日月岛时，叶柠知道再过两三分钟就能落地了。

很快，机场上的跑道灯出现在前方地面。此时，飞机的摇晃变小了。

当跑道灯几乎就在飞机旁边时，飞机突然向着左边倾斜了一下，紧接着，重重砸在跑道上，然后往右斜了一下，似乎这时才两个起落架轮子才双双触底。

猛烈的撞击让尖叫声再次出现，叶柠觉得这次的尖叫声中带着沙哑。

好在，接下去，飞机正常在跑道上滑行，速度逐渐降低，停了下来，过了十几秒，才又开始滑行转向。

这次，飞机广播过了一两分钟才出现，提醒大家飞机需要滑行到指定机位，请大家不要站起。

声音带着鼻音。

没人站起，没人说话。没一会儿，前方又出现了呕吐声。不过大家此时已经闻不出太多的异味了。

然后，发泄似的大哭声出现。

又过了三四分钟，才有人开始低声说话。

七八分钟后，飞机就停了下来。语音提醒大家准备下飞机。有的乘客马上挑起，打开封闭行李架拿着包就急急忙忙走向舱门的位置。可更多的人却是坐在座位上，缓着气。

叶柠打开安全带，站了一下，但随即又坐下——她感觉双腿有些发软。

她看了眼窗外，意外发现居然有救护车停在不远处。后来看报道她才知道，空中那次颠簸让一个站在过道的乘客腰部重重撞在了扶手上，伤到了脊椎。而其他撞伤、被行李砸伤的人还有不少。

踏出飞机舱门那一刻，她感觉空气无比清晰。下了楼梯，看了眼不远处的摆渡车，她捏了捏还有些发软的拳头，朝着严封泽举起双臂：“抱一下。”

人体温暖的体温终于让她平静下来。她轻轻推开严封泽，很认真地说：“去宛平时乘动车。”

她觉得四五年内不想再乘飞机了。

两人乘坐地铁回F大教师宿舍。叶柠犹豫过回哪里》考虑到叶国文的脚伤，她决定先去看看他。

严封泽把她送到单元门前。叶柠家在九楼，站在门前她恍惚了两秒，才掏出钥匙打开房门。

进门左边是餐厅，右边地是客厅，听到钥匙声，三郎甩着尾巴从客厅跑了出来。叶国文坐在阳台边的书桌前，伸头看过来：“吃完饭没？冰箱里有包子和鸡汤。”

叶柠换了鞋，抱起围着她嗅的三郎，觉得它张大了一圈，也中了。摸摸它的小脑袋左右看了看：

餐厅角落多了个狗窝，旁边还有两个狗狗玩的小球。可与此同时客厅和餐厅里也有不少东西消失，如电视柜上放着的母亲的照片，沙发上方置物架上的两个青蓝釉的花瓶摆件。

抿了下嘴，她走进客厅，注意到叶国文脚上已经没了纱布。

“在机场吃了汉堡。扭伤痊愈了吗？后面还去医院吗？”

“差不多了，后面就是自己康复，不用再去医院。”叶国文打量了下叶柠，瘦了也黑了，“奔波一天，早点休息，衣服什么的明天再收拾。”

“走两步，我看看。”

“真没什么，”叶国文无奈起身走了两步。他叶柠眼中信誉得多差，才一个扭伤都要再三确认。慢着点走基本看不出来脚不对，但走快了还有点瘸。

叶柠确认父亲没有糊弄自己，点点头，看了眼书桌上的笔记本电脑显示的视频，知道叶国文在办公：“我买了点黑枸杞，还有牦牛肉干，你如果要去办公室给铭航哥他们带些过去。那我去休息了，你也早点睡。”在飞机上提心吊胆这么久，现在放松下来，她真有点累了。

把三郎放回狗窝，让它睡觉，行李拖回屋，她坐在床上拿出手机告诉母亲自己到家了。发出去前迟疑两秒，她不知道这个应不应该用“家”字，想了下，改成了F大。

过了一分钟李书瑶给了回复：早点睡觉，明晚陪妈妈吃饭。

第二天中午，吕铭航提了卤菜过来。

“铭航哥，你直接过来就行了，怎么还带菜，应该是我请你吃饭才对。”叶柠看着三郎欢快扑向吕铭航，就知道这近一个月他没少来。

“是我想吃南门外的烤鸭了。”吕铭航把装烤鸭的袋子递给她。

“中午鸡汤面，你去陪我爸吧。”叶柠提着袋子进了厨房。

下了面条，煮了把冰箱里的青菜。面和菜捞起来后放进盛了鸡汤和鸡肉的大碗里，加点盐就是一碗鲜美的鸡汤面。

吕铭航进来把面碗端到餐厅，叶柠把鸡胸肉撕下来拌进面条作为三郎的加餐。

“汪汪汪”外面，三郎奶声奶气的叫声传了进来。

“三郎怎么了？”这是叶国文的声音。

叶柠端了三郎的饭盆出来，看到三郎一边叫，一边去咬吕铭航的裤脚往大门走。

“好像是让我们出去，这……”

吕铭航话音还没落，叶柠就看到餐厅上方吊着的三盏小灯摇晃起来。

“地震？”叶柠呢喃道。

叶国文马上反应过来：“下楼，下楼！”

他话音刚落，窗子“哐哐哐”乱响起来。

“来不及了，卫生间！”吕铭航一把捞起三郎，拉起叶国文就往卫生间跑。

叶柠感觉脚下像是踩在秋千上，餐桌上面碗里的鸡汤泼了出来。

“哐啷！”

她转身一看，灶台上装鸡汤的锅落在地上，鸡汤鸡肉洒满厨房地面。

很难收拾啊！叶柠想着，努力稳定着身体，两步跨到狗窝边，蹲下。

“哐哐哐哐”窗户继续剧烈震动，餐厅和客厅吊着的灯也猛烈摇晃。

置物架上的东西噼里啪啦往下掉。

叶柠蹲在那一个不稳坐在了地上。

“笑笑！”叶国文推开卫生间叫她进去。

“角落也一样。”叶柠想要挥手，才发现手里还端着三郎的饭盆。

这波地震晃动时间很长，她听到了外面“踏踏踏”的快速跑步声。

剧烈的晃动一直持续，她紧靠在墙上稳定着身体。原本她还不算慌张，可这地震像是没有尽头一样，二三十秒后，她无数次的想拉上叶国文两人跑下楼，可想到叶国文还未痊愈无法快行的的脚，只能作罢。

地震一直不停。

“哐啷！”一个放在桌子边缘的面碗滑出桌面，在地上摔成三瓣，鸡汤和面条倒得到处都是。

被大楼左右剧烈摇晃弄得心态有些崩的她把三郎饭盆放脚边，跑向客厅，捡起滚到地上滑来滑去的手机，进入微薄搜索“地震”两字，进入国家地震台官微。

没有最新的地震信息。

蹲在沙发边，刷新微薄十几遍，晃动停止了。

“快看看，是哪儿地震了，这么强烈？”叶国文出来急切说道。

叶柠刷新着地震台官微页面，半分钟后，一条新的讯息出现：

国家地震台网自动测定：08月25日12时11分在樱国本州东岸近海（北纬37.59度，东经141.80度）发生8.4级左右地震，最终结果以正式速报为准。

“樱国，8.4级地震，北纬37.59度，东经141.80度是哪儿？”叶柠说着，查询地址，“千代湾附近。”

“樱国啊。”叶国文松了口气，看了下一地狼藉，抓了抓脑袋，“餐桌收拾下，先吃饭吧。”

叶柠进入微讯朋友圈，地震的事儿已经刷屏。又在微讯搜了下地震相关情况，除了网友的心情描述，还没有其他讯息。到阳台看了下外面，小区空地上都是人。把手机丢在沙发上，她拿起客厅里的小垃圾捅，到餐厅把地上面条收拾了。

三人合力收拾了厨房和餐厅，又下了碗面条，拌了牛肉酱。

午饭过后，地震正式等级确定，8.5级。网上也出现了樱国那边地震后的卫星图，地面出现裂纹和起伏，不少房屋垮塌。千代湾沿岸大面积区域停电，

至于国内，东南边沿海都有震感，有人受伤，暂无人员死亡。

收拾完因地震满是狼藉的房屋，已经是下午三点多，叶国文带着吕铭航去研究室。叶柠赶紧拿了两包牛肉干和黑枸杞出来，一包塞给吕铭航，一包让叶国文带到研究室去。

叶国文关房门时，叶柠像是突然想起般，说晚上出去和老妈吃饭。

叶国文顿了顿，回了声“知道了”。

叶柠眨眨眼，咬着指甲，感觉刚才叶国文周身氛围一下起了变化。突然觉得离婚家庭的父母关系有些难处理。她有些庆幸再过几天大学就要报到了。

晚上出门前，她又刷了下微薄，看地震情况。地震虽然是在海上，但距离海岸并不远，海湾沿岸受到的破坏很大，现在已经有了上百人死亡。而且从中午到现在，又出现了两次余震，只是级别不大，国内没有震感。

而在地震半小时后，就有三米高的海啸抵达樱岛。由于地震规模较大，海啸可能持续一天。樱国沿海有不少村庄被水淹。而此时，海啸已经扩散到吕宋，虽然威力有所减弱，但一些低洼的沿岸还是被淹在了海水之中。

不过网上也说，因为第一岛链保护以及近海的大陆架深度不大，我国沿海发生海啸可能性不大。

晚饭是在一家自助烧烤店，叶柠先到，到熟食区拿了点小酥肉，走向窗边的桌子，就听到外面传来巨大的响声。

那声音又像是打雷又像是开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