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霸总爸爸(六)
在镇上闲逛完,回家时已是日暮。
村子里的条件不好,洗漱也不方便,往日霍鸣寒都是在溪边提桶冷水,回家直接淋浴,可有了明芽这么一个小孩要照顾,自然不能再像以前那边敷衍。
霍鸣寒此时终于产生了几分照顾小孩的麻烦感受。
他提着木桶去溪边接满水,然后拎到厨房倒进铁锅中,走到灶台后开始生火烧柴。
等铁锅里传来水烧开的咕噜声时,他将半锅热水倒进桶里,用冷水掺成温凉。然后单手提着水桶走到院子里,将明芽叫了出来。
“会自己洗头吗?”他问明芽。
明芽坐在他面前的小板凳上,诚实地摇了摇头。
霍鸣寒老父亲般地叹了一口气,认命地在明芽面前蹲下。
小孩子的头发细软,霍鸣寒颇为小心地用温水将其打湿,再把小包的洗发水挤在手中,揉搓出泡,细细地涂抹到明芽的头发上。
洗头的时候,明芽始终乖乖地弯腰低着头,在板凳上缩成小小的一团。
即使霍鸣寒因为动作的不熟练,导致水流进了她的眼睛里,她也只是在霍鸣寒看不见的地方,快速地用小手抹了一下,一声抱怨都不曾发出。
洗完头,霍鸣寒用白棉布将明芽的头发一顿乱揉,湿发在空中凌乱地翘起。
家里没有梳子,霍鸣寒就只能用手充当梳子,在明芽的头发间薅了两下,给她手动梳顺。
头发的事解决了,接下来便是给明芽洗澡了。
十七岁的少年在心中踌躇了许久,终是不好意思亲自给小女娃洗澡。
无奈之下,他只好左手提着剩下的半桶热水,右手拎着明芽,去敲了隔壁邻居家的门。
邻居是一位育有很多子女的老妇人,照顾小孩也有一套自己的方式。
霍鸣寒给老妇人塞了些许辛苦费,便将明芽以后的洗澡大事完全托付给了她。
趁着明芽在隔壁邻居家,霍鸣寒也回到自家院子里迅速地解决完了洗漱。
等到了睡觉的时候,他与明芽一大一小各自躺在了木床的两侧。
灯油昂贵,霍鸣寒早早地便熄了灯,屋子里此时是一片黑暗,只有窗外的月光不小心溜了进来。
在无声的寂静中,明芽躺在床上翻过来又翻过去,就如同在铁板上烙饼,使窄小的木床发出轻微的咯吱声。
霍鸣寒闭着眼睛,用手在黑暗中摸索过去,按住了不停翻滚的小团子,问:“怎么了?睡不着?”
明芽奶声奶气地嗯了一声,然后凑过来,趴在霍鸣寒边上贴他很近,她刚洗好的头发此时乱七八糟地翘着,像是秋日里炸毛的幼猫。
“爸爸。”她叫了一声。
霍鸣寒仍旧没睁开眼,只是面目沉静地应了声:“嗯。”
明芽还在唤他:“爸爸。”
“嗯,我在。”
小团子嘻嘻地笑出声,抿着嘴傻乐。
过了一会儿,明芽悄悄地往霍鸣寒手心里塞了个圆润坚硬的小东西。
霍鸣寒的手指在那样东西上摩挲,形状小巧,表面光滑,不知道是小团子在哪找来的小玩意。
“这是什么东西?”
明芽的语气倒是显得很正式,认真地回答说:“这是我送给爸爸的礼物。”
霍鸣寒睁开眼睛,迎着窗外的浅白月光,看清了手中握着的东西。
是一块鹅卵石。
纯白色的质地中又蕴着一层浅淡的粉,称得上是极为晶润漂亮。
他对这块鹅卵石的外表感到惊奇,问明芽:“你这是从哪找来的?”
“就是今天爸爸带我去溪边洗漱的时候,我在河里捞出来的。爸爸觉得好看吗?”
鹅卵石的外表映着月光,又将这抹亮反射进了霍鸣寒的眼睛里。
他笑着点头,说:“嗯,很好看。”
明芽见他笑了,心中更是高兴,挪了下身子贴得更近了些,还一把抱住了霍鸣寒的手臂。
“这是我送给爸爸的幸运石,爸爸以后一定得好好留着。”
“幸运石?”
“对呀,这是块能给爸爸带去幸运的神奇石头。”
霍鸣寒揉了下明芽的发顶,承诺道:“我一定会好好留着的。”
随后他将石头放在贴近胸口的上衣口袋里,还顺势将在翘着脚丫子的团子一把揽到身侧,大掌隔着薄被在明芽背上轻拍,宛如在哄小孩睡觉那般。
“所以你现在可以安心睡觉了吗?”
明芽趴在他身边偷偷地笑,听话地闭眼沉进了睡眠。
系统在明芽的脑海中,看着眼前这幅场景直叹气。
这哪是什么幸运石,从小溪里捞起来的时候,明明还只是块灰扑扑的普通石块。
而之所以能变成霍鸣寒见到的那般莹润模样,是因为明芽悄悄往里头输尽了她所剩无多的灵力。
小团子怕霍鸣寒在小世界中经受太多磨难,用自己仅存的灵力给他造了这么一块幸运石。
这点灵力还是系统看在明芽年纪幼小,拼尽全力在小世界的天道那边开了后门为明芽留下的,目的就是为了让她能够保障自身安危。
可没想到,这团子一见到她爸爸,就将这些灵力一并给霍霍完了。
系统在一旁好说歹说地劝了好久,可硬是拗不过明芽这颗孝顺她爸爸的心。
这届宿主是真的很难带啊,系统有苦难言地独自悲伤。
霍鸣寒陪着明芽过了几天安稳日子,半个月后的夜里,七财又找上门来了。
“听说东哥找你办事,你没答应?”
漆黑的院子口,七财小声地问霍鸣寒。
霍鸣寒瞅了他几秒钟,没有说话,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回应说:“他也去找你了?”
七财点了点头,面容上透着一股子喜气,“你也知道我家老娘常催我早点成家,可如今没个好家底,去哪找姑娘结亲啊。这生意自己送上门来,我肯定得直接应下呀。”
霍鸣寒的眸子充斥着七财看不懂的情绪,令他无来由地觉得心里有些发慌。
霍鸣寒接着问他:“你知道东哥具体是让你去干什么的吗?”
七财不在意地笑了下:“还能干什么,不就是关于赌场的那档子事吗?”
霍鸣寒直视着他,语气是少有的沉重:“他现在做的事情,可是比开赌场还危险千百倍的,你可得想清楚了再答应。”
听到这话,七财的视线有些不受控制的躲闪。
其实他在道上混了这么些年,自然不可能对东哥现在做的那些事情一无所知,他也只是在揣着明白装糊涂罢了。
有的人生来穷困,只能靠自己谋条好出路,他这也是逼不得已的选择。
七财不想再跟霍鸣寒多说,便直接将话题给扯开了。
“其实今天晚上,我是来找你一起去看场子的,你现在应该有空吧?”
霍鸣寒回头望了一眼屋内,七财注意到他的举动,打趣道:“你还惦记着你家那只捡来的小猫呢?小猫待在家里有什么好担心的,又不是年纪小的娃娃。”
他这句话刚说完,就见霍鸣寒家的木门后冒出来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
是一个长相精致可爱的小女孩,正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望向他们这边。
七财的嘴巴震惊地张大,他惊愕地说:“你家居然还真的藏了个小女娃?!”
只见霍鸣寒朝那边招了招手,那小女娃就雀跃地往这边一路小跑了过来。
走近之后第一句话便是:“爸爸!”
七财的嘴巴算是彻底合不拢了,他指着明芽的手甚至都有些颤抖。
“没想到啊没想到,你这年纪小小的,成家的速度居然比我还快!”
霍鸣寒没有理会他的惊讶,只是在明芽跟前蹲了下去,跟她嘱咐道:“我今天晚上要去上班了,你一个人在家好好待着,任何人来了都不要给对方开门,乖乖地等我回来,记住了吗?”
明芽牵住他的衣袖,目光里带着不舍:“爸爸要去哪里上班呀?那个地方很远吗?”
霍鸣寒指着赌场所在的那片山头,说:“就在那座山上,离我们家不远。”
明芽探着头朝他指的方向望了一下,却只看见漆黑一片的茂林,在夜幕下宛若只能吃人吞骨的巨大怪兽。
她拽着霍鸣寒衣角的手攥得更紧了,那地方看起来吓人极了,她得跟过去保护爸爸。
明芽朝霍鸣寒撒娇:“爸爸能带我一起去上班吗?我不会闹的,一定乖乖听你的话!”
一旁的七财终于平静了心绪,这时碎嘴的毛病又犯了:“那地方可不兴让你这种小女娃去,小心被里面的坏人抓去卖了,到时候你可就见不到你爸爸喽。”
这话可谓是戳中了明芽最大的弱点,她龇牙咧嘴地朝七财做了个鬼脸,在七财作势要来打她时,又反应迅速地躲到了霍鸣寒的身后。
她探出小脑袋,对七财说:“我才不会像叔叔说的那样被坏人抓走,我爸爸最厉害了,肯定会保护好我的。”
她又歪头笑着望向霍鸣寒,以求个准确的答案:“对吧,爸爸?”
霍鸣寒被她看得心里泛软,捏了下她的脸颊,说:“对,你说的都对。有我在的地方,肯定是不会让坏人欺负你的。”
七财实在是看不得这样父慈女孝的画面,在一旁一直啧啧感叹着。
最后明芽以她独自在家里待着会感到害怕为由,还是跟着霍鸣寒一起去了他上班的地方。
赌场被安置在林间的最深处,路上黑黝黝的,蝉鸣和蛙叫汇聚在一起,在夏日夜晚里聒噪得闹人。
可大自然的聒噪始终比不得人类的闹腾,霍鸣寒抱着明芽进到赌场后,明芽就被里面的情景惊得怔住了。
窄小的木板屋内充斥着来来往往的人,大部分都成群围在桌子旁,手里拿着各式样的纸钞,疯狂地往桌面上推压。
里面的味道也呛人,有些老烟枪嘴边叼着旱烟杆,一边摸牌的同时还不忘吞云吐雾,夹杂着男性身上的体臭味,使得里面的空气浑浊不堪。
四周站着的打手见霍鸣寒进来,会态度很好地跟霍鸣寒打招呼。
但霍鸣寒一概不理,径直将怀中的明芽抱去了一处清净之地。
他将明芽放在角落里的长椅上坐好,低声安抚着她的情绪:“你就坐在这里等我,等我工作结束了就带你回家。”
明芽听话地点了点头,小身板端正地在椅子上坐好。
霍鸣寒虽然还是有些不放心,但管事那边已经在催促了,他迫不得已地离开了明芽身边,去忙其他的事情了。
明芽的眼珠子正专心打量着周遭的环境,她觉得这里面的人,情绪好像都跟常人很不一样。
有些人在亢奋地狞笑,有些却沉着脸,似乎是遭遇了极其不好的事情。
人类情绪极端两面,在这里竟是随处可见。
“系统叔叔,这里是什么地方呀?”
系统对霍鸣寒这种将小孩带来赌场的行为极为反对,这时候的语气都有些恨铁不成钢。
【这里是赌场,世界上最不好的地方之一。】
明芽不理解:“这个地方不好吗?为什么呀?”
可接下来系统说的话却更让明芽感到糊涂了。
【因为这里能让好人变坏,也能让坏人变得更坏。】
明芽不懂,但她知道这就是她爸爸一直以来工作的地方,因此她开始有些担心起来了。
“那爸爸一直在这里上班,会不会有不好的影响呀?”
【嗯,在原世界剧情中,你爸爸黑化的最开始,就是因为在这里打伤了人,被这里的老板威胁,走上了另一条不归路。】
明芽的心情瞬间变得低落了,周遭的人声沸腾,她却像是在其中听见了恶魔在低声喃语。
忽然间,左前方的喧闹声有一刹那的止顿。
随后便是桌椅被掀翻的哗啦声,有人在声嘶力竭地吼叫。
“你耍老千!你肯定是耍了什么花招!否则我不可能输这么多!不可能!!”
被责骂的人不服气地反驳:“狗东西玩不起就别进桌,别输了钱就开始狂吠!”
明芽的注意力被吸引了过去,她微微前倾着身子,朝那边望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