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历了地震和大火之后，城市一片荒芜。建筑物塌陷成一堆堆水泥碎块，勉强还站立不倒的墙壁上，也布满了火烧过后的裂痕与烟熏的黑色。冬日温和的阳光照在断壁残垣之上，浅蓝晴空下，新鲜出炉的末日世界以一种惨不忍睹的姿态存在于星球表面。

街道上随处可见生物尸体，数量最多的还是人类。其中绝大多数都未能留下全尸，破碎不堪的尸块边缘有些残缺不堪，看起来像是被撕裂了。但大多数都光滑平整，像是被某种锐利的东西切断了一样。

不知为何，宁宁想起自己见过的第一只镰刀蜈蚣。如果拥有强大无匹的力量，使用骨刀的话，所留下的切痕或许就是这个样子吧。

看地上堆积如山的尸首，实在看不出那种只剩下骨头的怪物需要进食。它们猎杀人类，并非出于生存的需求。只是单纯出于本能……或是取乐。

空旷破碎的街道上，三辆黑色的SUV先后从街道尽头出现。发动机的轰鸣在空荡的建筑群中回响着，偶尔变异之后的骨头生物从建筑后面露出窥探的视线，金色的杀机就会悄然而至。将骨头怪物与藏身的建筑物一起射成碎片。

吉尔伽美什立于头车的车顶上，脚下绽开古文字光圈，魔法阵中的英雄王背影修长挺拔，金色的短发随着微风飞舞。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杀气，让那些变异生物都像是接收到了威胁的信息，老老实实地龟缩起来，不敢再有任何逾越的试探行为。

不止是变异后的怪物，三辆车上的人都笼罩在吉尔伽美什明显的低气压中。

“那就是宁宁姐的英灵吗？好强！好帅！”后座的虎杖感叹道，“但是好像在生气的样子……”

“……臭小鬼你什么意思？！对本大爷有什么不满吗？”虎杖的嘴巴旁边忽然冒出了另一张嘴，用截然不同的声音和腔调说道。

“好恶心……”野蔷薇嫌弃地说道。

虎杖一巴掌拍在自己脸上捂住那张多出来的嘴巴：“因为，本来就是啊……那个金闪闪的英灵……”

“你不要若无其事地和他对话啊！”野蔷薇呵斥道。

“可是不理他，让他一个人嘀嘀咕咕的也很烦人吧。”虎杖不以为意地说道，“你就当听相声嘛，反正宿傩现在也不会变成威胁。”

“哈？”另一边脸上冒出的嘴发出质疑的声音，“臭小鬼，不要蹬鼻子上脸。”

“……虎杖，你去跟伏黑换。”野蔷薇冷冷道。

“为什么啊！”虎杖不满地反问道。

野蔷薇不理她，转向宁宁，语气立刻变得温柔： “宁宁姐，你知道那个金闪闪为什么生气吗……”

“……让我想想。”宁宁扫了眼前车顶上的吉尔伽美什，神色冷静，看不出在意的样子。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现在根本没有分出注意力在开车这件事上，脑子里像是电影慢放一样在播放昨晚她睡前到今早起来后发生的每一幕，试图找出吉尔伽美什生气缘由的蛛丝马迹。

宁宁想不出有什么不同的。

没什么特别值得在意的地方。非要说的话，也只有吉尔伽美什收起他做的设计图被收起来时有那么些许不及时。

这么说来，设计图放在桌子上这个举动除了能让她看到，本来也没有任何别的作用。让她看到？

宁宁悟了。

吉尔伽美什辛苦做了一夜，是在跟她显摆。结果她除了黄金，都没说别的……宁宁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这什么七拐八弯等着人主动夸他的骚操作啊！

宁宁心下腹诽，嘴上却是毫不含糊，放下车窗，故意提高音量与野蔷薇说起要建立一座要塞都市的事。她先是把“末日世界人类唯一的避风港”、“攻防一体融合了科学与魔术的梦幻都市”的名头全安在那个还没影的要塞都市头上，然后在野蔷薇和虎杖期待的眼神中，无比自然地说起了吉尔伽美什昨夜画的设计图。

她把设计图夸得天花乱坠，最后还非常遗憾地感慨起来。

“可惜我们在出任务，不然就让Caster拿出来让你们也看看，未来我们生活的城市。”

“笨蛋，现在只是草稿阶段，离建成还远得很。”

吉尔伽美什的身影毫无征兆地出现在车后座上，虎杖被他吓了一跳。

“不过，你说得不错。继续真诚地赞美本王吧，三千院宁宁。”吉尔伽美什愉悦地轻哼一声。

他话音落下的瞬间，一道金光如电芒在旁边的建筑物炸开。吉尔伽美什却是心情很好得说道：“以为本王懈怠就有可趁之机了吗？真是不知死活的蠢货。”

虎杖两眼亮晶晶地看着他，又是一番毫无保留的溢美之词从坦率的男高中生口中脱出。吉尔伽美什心情大好，整条街道都回荡着他爽朗的笑声。

……

进市区后，三组人约了汇合的时间，三辆车便往不同的商业中心分头去了。宁宁这一组运气不错，要去的那块受地震影响比较小，也没被烧到。只是空气中弥漫着新鲜的血腥气味儿，那些游弋的骨头怪连面都没露就在吉尔伽美什眼也不眨的射杀中散了架，很快便学乖不再冒出头。

但这种识时务的判断力和在暗处虎视眈眈的狡诈，都让宁宁的心头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阴霾。这些怪物还保留着神智，他们的智商若是和普通人没有分别……还有什么比这更可怕的吗？

SUV颠簸地开了一个小时，终于到达了目的地。这是宁宁所在的音乐社团常驻的剧场附近的商场，从中间开了一道豁口，两边分别向左右歪着。一楼有个巨大的生活超市。超市的牌子还挂在墙壁上头，歪歪斜斜摇摇欲坠，给人种随时会掉下来的感觉。

几人的目的地自然就是这个生活超市。

在车上还能抬高视线。下了车，就无法对街道上那堆叠的尸山视而不见了。气氛一时间有些沉重，就连开朗的虎杖这回也心情低落，沉默地走在最前头，野蔷薇走在最后，被护在中间的宁宁一面为这些无名的尸首感到悲悯，一面脑海里还回荡着吉尔伽美什“哈哈哈哈哈”的笑声。

她感觉自己有点烦躁，又有点抽离。

灾后第三天，宁宁还没能习惯这个末世的残忍。

三人一前一后从正门进了超市。虽说街道上的惨状已经让人有了心理预期，但真进到超市里头，映入眼帘的景象还是让三人说不出话来。

灾害发生时，还是超市的营业时间。一排开的收银台都有被钝器损毁的痕迹，面前的抽屉大开着，有一台收银机直接掉在堆积起来的尸体上。染着血痕的纸钞到处都是，有些贴在地上。还有一具只剩上半截身子的男性尸体，趴伏在地上，手里攥着一把万元面额的钞票。

超市里头的景象比收银处更加惨淡。货架横七竖八地歪倒在地，各式各样的日用商品混乱地堆叠在一起。各处都有支离破碎的裂痕，一些从墙根往上裂开的，显然是地震留下的；有些痕迹毫无章法，则是外力留下的。

让人目不忍视的是……尸体和血迹到处都是。地面、墙面、柱面，目力所及的地方都布满结了冰的血痕。

从现场残留的痕迹来看，不是有人在里头异变了，就是异变怪物从外头冲了进来，对里头的活人进行无慈悲的屠杀。

宁宁攥紧了手。

直到手心的疼痛有些麻木，她才有些艰难地找回自己的声音：“一般超市都有储存货物的仓库，我们往里找找吧。”

虎杖看了她一眼，忽地用力拍了下自己的脸。响亮的声音在寂静的超市中响起，似乎还带着回响。

他直起脊背，大声说道：“嗯，我走前面。”

一行人小心地跨过尸体，实在绕不过去才强忍着恻隐踩上去。超市深处的情形比外头更糟。想来最开始为了躲避地震都在往外跑，结果后面又为了躲变异的怪物拼命往里躲。结果最后都被堵在超市里头，尸首堆成一座惊悚刺眼的小山。因为天气冷，血都凝固了，结着一层血色的冰棱，宛如某种诡异的作品。

不只是忌惮吉尔伽美什在街道上展现出的实力，还是超市里施展不开，宁宁这一行完全没有隐藏踪迹，变异的怪物却没有袭击他们。

没遇到预想中最大的麻烦，一行人很快在地下一层找到这个超市储存货物的仓库。货架上整整齐齐地垒放着一个个未开封的纸箱。虎杖随意打开一箱，里头全是卫生棉条。

虎杖以前没机会见这个，他拿起来认真看了说明。发现是女人生理期用的，便拿起来喊野蔷薇，问她这个要不要带回去。

野蔷薇走近一看，面无表情地把包装塞回箱子里，然后在虎杖脑袋上来了一下：“没神经也要有个限度啊！”

“你不用这种也不用打人吧……”虎杖有些委屈地说道。

野蔷薇觉得解释起来太累了，索性瞪了他一眼，把箱子重新封起来，就往宁宁身边去了。

这个仓库很大，纵横分了两个区块，中间留了一道宽敞的通路出来。纵向那一片，货架就有十二列，横向的略小，货架也有八列，都满满当当放着层叠的货箱。

宁宁扫了一圈的仓库，心里已经有了计较。此刻见野蔷薇走过来，她也迎了两步，说道：“钉崎，我们把车开过来吧。”

作者有话要说：野蔷薇揍虎杖是怕他拿这个话题去跟宁宁说话让宁宁尴尬哈哈哈哈哈哈

女孩子真是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