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22

紫毫一愣,欢喜涌到脸上,急忙谢恩,公子虽然比起别院的主子大方,可也没随随便便给全院的丫鬟做斗篷。

因为是丫鬟们穿,所以只能做短身的小披肩,只有侯府的小姐们才能穿长身的大氅和斗篷。

做这么一身小斗篷,也得用不少棉花和皮毛。

裴境并不像他二哥,虽然受宠,但只有月例和家中长辈赏赐的东西,二房的不少生意他爹都带着他亲自打理,每年的分红也很多,所以私房钱不少。

裴迎年轻的时候在西京大理寺曾经做到过大理寺正,也是从五品的官职,也就是在那时候认识的二太太郑氏,他对二太太一见倾心,非要娶其为妻,郑家也是西京的世家大族,二太太的亲姑母是先帝的贤妃,老太太便派人去提亲。

娶回了心心念念的娇妻后,不知什么缘由,裴迎便辞了官,带着郑氏回了老家,从此开始经商。没想到他经商也算是天才,短短几年就盘活了侯府的经济事。

对于自己唯一的儿子,裴迎也是有意锻炼,在他幼年时就带着他跟那些掌柜谈话,让他看账本,不过裴境却对读书做学问更感兴趣,他也不强求儿子将来要做什么,不过因为孩子大了,要考取功名,总得在外头交际,所以裴迎就把二房营生的分红一部分给了儿子。

侯府这些堂兄弟们,从大公子到下头的十三公子,没一个比裴境更有钱。

“我记得库房里是有一批兔子毛来着,就拿那个做吧。端砚,你把钥匙给紫毫,叫她去拿。今日你跟我一起去见了太太,我看太太咳嗽,嗓子应是不好受,你可会做秋梨膏,做好了叫人给太太送去。”

端砚点点头,将钥匙给了紫毫,自去了院里的小厨房。

紫毫欢天喜地的开库房,去点兔毛的数量。

做个小披风,镶边一件便是一件兔毛,她点了六条,正要搬出来,冷不防回头看见裴境在她身后站着,给她下了一跳。

裴境从那六条兔毛最上头拿出一条,扔进库房里,反抽出一条狐狸毛,搭在上头。

“这条狐狸毛的给端砚做。”

紫毫瞪大了眼睛,这条白狐狸毛,价格可实在不便宜,兔毛可远远比不上,公子单给端砚,紫毫心里还是暗暗猜测。

裴境咳嗽了一声:“端砚那丫头手艺不错,做的糕点太太吃的适口,以后少不得她还得做些,她讨了太太欢心,我这个做主子的,自然得赏她。”

紫毫还是满脸懵然,她又没问公子为什么单独给端砚用这么贵重的狐狸毛,公子也不必跟她解释啊。

这些东西都是公子的,公子想赏谁就赏谁,她又不是徽墨,天天抱着那些妄想,以为能上青云呢,也不瞧瞧他们公子是什么人物,怎么能瞧得上她那样的。

“知道了公子,狐狸毛的给端砚。”

裴境点点头:“这件事,你暗中去办便是了,不必大肆宣扬,更不用叫别的丫鬟们知道。”

紫毫又愣了愣,心里有些哭笑不得,公子想的也忒细致,无非就是怕独独赏赐端砚,别的丫鬟们会不服,嫉妒,然后生出事端来。

她觉得公子实在有些多虑,流风阁规矩何其之严,哪有丫鬟敢生这种幺蛾子。

不过想想,她回去那几日是徽墨领着这些小丫鬟,纹枰便手脚不干净,偷端砚的钱,也不敢再小觑这些丫鬟。

点点头:“公子放心,绝不会叫别人知道此事,没人敢在背后乱嚼舌根。”

紫毫办事,他一直是放心的,比徽墨做事叫人放心。

沈妙贞做好了秋梨膏端回来,手里还端了个青色小炖盅。

“做好了,怎么叫人给太太送去?”

沈妙贞笑道:“已经派人给太太送去了,奴婢看秋梨还有得剩,顺手做了些银耳雪梨,天气又冷有干,公子也该吃些润润肺。”

她倒是乖觉,知道该讨好他。

裴境也不拆穿她的这点小心机,笑纳了这番好意。

刚炖好的银耳软糯,雪梨并没有煮的特别烂,里头还带着一点沙心,脆脆的很有嚼头。

这丫头做吃食倒很有一手。

紫毫此时再看沈妙贞,倒觉得这丫头貌不惊人,手段却实在很高,要知道,公子可从没对哪个丫鬟这么特别过。

大家都是兔毛,单她是狐狸毛。

紫毫盯着沈妙贞的眼神中很有深意,不过在她却不敢表现的这么直白,只敢在自己心里暗暗嘀咕。

裴境每日起的都很早,不仅要早读,还要练剑练拳。上考场几日几夜都在那个小号子里,他听说过,有的身子骨弱的书生,甚至有死在里面的,没个好身体怎么行。

虽然侯府传到这一代,子弟们大多是混吃等死只知玩乐的纨绔,但裴境崇尚君子六艺,对自己要求颇高,虽不至于文武双全,也考个武状元回来,但总不能马不会骑,剑不会舞,手无缚鸡之力。

今日天气好,裴境醒来兴致颇高,便想去梅林中放上一只茶案,喝喝茶练练剑。

然而想到昨夜那个姜三娘如狼似虎的样子,他皱了皱眉头:“不去梅林,去竹林。”

那里一直是由二房在管,算是二房的园子,他想图个清静,很是不想遇上昨晚的事了。

那竹林里有个小小的亭子,里头桌案椅子都是现成的。

裴境万事讲究,空青紫毫几人便拿着小炉子,公子爱喝的茶叶,公子的书还有剑,和昨日做好的糕点,去了竹林。

一进入竹林,裴境嗅了嗅这满园竹香,顿觉得肺腑清爽。

紫毫把石墩子上放了个软垫,免得公子坐的着凉,空青白术把公子的琴和书摆在上头,而端砚则把食盒放在一边。

看着白术等人熟练的在炉子里放上炭,开始煮起水来。

裴境拿起剑,先练了一会,舞了一套剑法,紫毫推了推沈妙贞,让她拿着布巾去给他擦汗。

端砚给他擦汗,还得踮着脚,虽然她不明白为什么紫毫姐姐非要让她去,但她不是个会推卸活计的人。

“今日教你采薇,先念一遍给我听听,认一认里面的字。”

沈妙贞摊开书,一板一眼朗声念了起来。

“采薇采薇,薇亦作止。曰归曰归,岁亦莫止。靡室靡家,猃……猃……”

“猃狁之故,猃狁乃是汉朝时的匈奴,在我朝,便是那些北边的蛮人。”

“靡室靡家,猃狁之故。不遑启居,猃狁之故。采薇采薇,薇亦柔止。曰归曰归,心亦忧止。忧心烈烈,载饥载渴。我戍未定,靡使归聘……”

他早已吩咐空青几人去竹林口守着,莫要让无关的人进来,他可不想再重复一遍昨晚的经历。

现在这个小亭子中,只有他跟沈妙贞,还有一个听了诗就想睡觉,偷偷打哈欠的紫毫。

裴境喝着茶,转着手里的茶杯,这丫头倒是很肯学,也很聪慧,读过几遍的诗都能背下来,他的那些堂姐妹们,也就只有一个三妹妹玉瑶能这般聪慧,有如此悟性。

可惜了是个女子,不能科举走仕途,不然好生培养她,将来定然是自己的左膀右臂。

今天沈妙贞也做了点心,因为只是日常打零嘴,只做了一样,但是做了一盘二十多枚,裴境分了一半给太太送去,剩下的一半,就是他的了。

今天做的,不是甜口的糕点,是咸口的,酥皮一层一层却不是脆皮,柔软的面皮里面是鲜肉的馅料,跟肉包又有所不同,反而像是江南那边的月饼。

他吃了半个,喝了一口茶,听着沈妙贞的声音,婉转如同出谷的黄鹂。

她有一副好嗓子。

裴境也不是不出去交际,但年前这几日,不论是世家子弟还是一同科考的朋友,都不会出来聚会,年前谁家的事都多。

过完年后,怕是应酬就多了。

有些同为洛京世家大族的弟子,他不得不相交,就算不交好也不能交恶,有些纨绔的酒宴诗会也曾去过。

与他洁身自好不同,好些跟他同岁的子弟,身边已经好几个通房,早就知了人事,裴境是怎么知道的,他的好二哥也是这样。

而至少他的二哥还不去妓院那种地方呢,他去过的酒宴,有比他还小上一岁的,已经是风月场中的老手。

这种酒宴,一般都会请官伎来吹拉弹唱,请不来官伎也会请私伎,有的家族还会豢养家伎,就是为了招待客人。

名满洛京的陈小小,弹得一手好琵琶,那嗓子也算是一绝。

现在裴境却觉得,若是端砚好生练一练,这般婉转的嗓音,唱出来未必就输给陈小小。

想到这,他面上微微一晒,他怎么能把端砚跟陈小小做类比,陈小小再名满洛京,也是个罪籍,比奴籍还要低贱,再说哪个正经人家,会让女娃做卖唱的营生。

裴境是知道的,虽然大梁禁止官员嫖妓,更禁止在籍的官伎与官员有私,可私下里,那些脏事可不少。

念完了采薇的沈妙贞坐在一旁的小板凳上,又写了一遍。

裴境就像是检查功课似的看了一遍,她笔力虽是照着卫夫人簪花小楷描的,但笔力稚嫩,还需要多多的练。

但看她已经写完了,他也不再强压着她学,只是练练字认认字,又不叫她去考功名。

到底还是个年轻的女孩儿,坐不住。

裴境交给她一个竹筒:“你呆的烦了,去收集些竹露,竹露煮茶不比梅雪差。”

现在太阳还没完全出来,露水没消,正是收集的好时候。

沈妙贞一听乐了,忙拿起竹筒跑了出去。

裴境教训的话还没说出口,她人影就不见了,他也只能无奈的笑笑,到底还是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