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苏皖皖刚往前走了一小步，就被沈郁拉着手腕往后拽，明明是夏日暖意徐徐的季节，他的手却带着一股凉意，沈郁左手拽着她的手腕，动作轻飘飘地就把她拉了回来，八角琉璃宫灯烛光盈盈，衬得他清俊如玉的面容也多了暖意，他将宫灯往前递了递，烛光照亮了他们两个人之间的空隙，他语气温和道：“苏二姑娘还真是率性，说不喜欢就不喜欢了，到底是不喜欢这八角琉璃宫灯，还是不喜欢送灯的人？”

他的手冰冰凉凉的，像是冬日经久不化的冰块，苏晚晚下意识地挣扎了一下却没能挣脱，她加大了力道，原本以为他还不会松手，却没想到这次沈郁轻飘飘地就松开了手，害得她险些直接摔在地上，联想到那日从她身边呼啸而过的马车，她如何猜不出他这是故意的。

原本是不愿意同他多言的，只是如今她改变主意了，挑衅似地逃了一下眉头，苏晚晚转身言笑晏晏地看着沈郁，她随手整理了一下火红的裙摆，眼眸弯弯、语气柔和道：“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了，灯不喜欢，人也不喜欢。”

说道这里，她语气微微一顿，视线向下落在那盏晶莹剔透的八角宫灯上，神情中带着几分惋惜，故意道：“可惜了这灯……”

明摆了她是故意膈应他，灯喜欢，人不喜欢。

言毕，苏晚晚就想要离开，原以为沈郁这次还会有旁的话要说，没想到他只是慢慢悠悠地看了眼手里的宫灯，倒是没有开口、也没有拦着她。苏晚晚原本就不认路，方才顺着人潮走了这么一段路，现在满街都是琳琅花灯，她自然是更分不清东西南北了，只是方才同沈郁针锋相对，她自然不愿意落了气势，如何会承认自己根本不认路。

看不都看方向，随便选择了个方向她就离开了，花灯簇簇、映衬得漫漫长夜也多了几分绮丽，她看着周围的风景，倒也不觉得累，不知不觉就走出去了很远，等到苏晚晚回过神来的时候，去根本不知道自己如今是在哪里了。

周围依旧热闹非凡、花灯簇簇，只是长街上不知从哪多出来了一条清河，此时就算苏晚晚不认路、也知道自己现在走错了，她素来是个随性的人，倒也不觉得着急，慢慢悠悠沿着来时的路回去，长桥横跨在清河上，河岸两旁站着许多成双成对的璧人，不约而同都在放花灯，清河中花灯成排、灯火摇曳，连带着寂静的水面也多了一些热闹，她看了两眼就收回了视线，继续沿着来时的路回去。

刚走了没多久，苏晚晚就停下了脚步，前方沈郁右手提着那盏琉璃宫灯朝他走来，簌簌的衣袂更是增添了他身上的仙气，“沈公子还真是清闲，平日里日理万机，怎地今日有空闲逛？”

她语气凉飕飕的，话语中带着显而易见的嘲讽。

沈郁温和一笑，走到她身前动作极为自然地递过了他手中的琉璃宫灯，言语温和、话中有话道：“苏二姑娘若是真心喜欢这宫灯，何必拘泥于是谁送的？”

“在下今日前来，心中也是有一个困惑需要姑娘为在下解答，”沈郁清俊的面容看起来温文尔雅，仙气飘飘，他语气微微一顿，“那宋公子就如此好吗，好到姑娘的心意变得如此之快？”

“在下不比他好吗？”

话音刚落，沈郁就抬眸朝她看了过来，他眼眸中的笑意一瞬间全都消失了，隐隐多了两分她看不懂的情绪，只是苏晚晚素来傲慢惯了，在她眼中，这些人不过是她的任务对象，千篇一律、没有灵魂，自然也不会有情感，她只要按照话本子中原定剧情扮演自己的角色，任务就能顺利完成。

闻言，苏晚晚收敛了面容上的笑意，歪头颇为绝情道：“宋公子自然好，最起码他会一直陪在我身边。”

“沈公子，奴家从前喜欢你不假，可是换来的是什么，不过是你一次次的试探，沈公子根本不喜欢奴家，平日理只怕厌烦极了奴家，奴家已经寻到了白首不离的两人，以后自然跟沈公子再无半分瓜葛，公子又何必这样咄咄逼人，不肯善罢甘休？”

沈郁的眼眸中浮现一丝波动，似乎是在思考她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只是不管是什么意思，他都不在意，眼眸含笑看了眼她，他语气慢慢悠悠道：“白首不离的良人，苏二姑娘的眼光一贯如此，单轮性子，你们还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只是不知道从今以后宋公子还愿不愿意娶你？”

他们两人一贯地善于伪装，她与他从前的每次相遇都是别有用心，那宋倾之每次遇见她也是打足了算盘，她与那宋倾之还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只是他不许他们在一起，他们就不能在一起。

苏晚晚原先还在琢磨他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只是不等她想明白，沈郁抬手再次朝着她递了递手中的琉璃宫灯，见她还是没有接过这盏琉璃宫灯，他眼眸中的笑意越发浓郁了，神情温文尔雅中藏着一丝阴鹜，随手就将这盏宫灯扔到了清河中，做完这个动作，他云淡风轻地整理了一下被夜风吹动的长袖，语气平淡道：“苏二姑娘做事未免太随心所欲了，真以为这世上的所有事情都能由你自己做主吗？”

“喜欢不喜欢随心所欲，可世上有些人恐怕不是你能招惹的，苏二姑娘当真没有想过后果吗？”

他这话中的威胁意味太过明显，苏晚晚眉心不着痕迹地微微蹙起，向后微微退了半步，这才抬首看向他道：“奴家与公子萍水相逢，有些事情就不劳公子费心了。”

言毕，苏晚晚就转身离开了，她沿着长桥走去，火红色的裙摆迎风而动、橘红色的柔光落在她身上，衬得她如同坠|落凡尘的仙子，方方走了半刻钟后，她便迎面看见了宋倾之。

方才在人群中不知怎么地被冲散了，宋倾之发现自己同这苏二姑娘被人潮隔开之后，原本是想要呼喊的，可惜不等他开口，她的身影就彻底消失了，宋倾之在人群中寻找了许久，他买了一盏粉白相间的花灯，想着用它赔礼道歉，毕竟方才是他没有跟上她的身影，她是名门闺秀，今日跟他出来看花灯，若是她出了事情，只怕他难辞其咎。

还好兜兜转转，他总归是找到了这苏二姑娘，看见苏晚晚的那一刻，宋倾之心中松了口气，他右手提着花灯朝她快步走去，嗓音难言担忧道：“都是在下的错，方才没有跟上姑娘的步伐，若是姑娘出了什么差错，在下就只能以死谢罪了。”

苏晚晚摇了摇头，这件事情根本不能怪他，方才那些人摆明了是要冲散他们，宋倾之阻止不了的，只是想到方才沈郁那语义晦涩的话语，她暗自敛眉、下意识地不想去提及这件事情，恰巧看见了他右手中提着的花灯，她索性话锋一转道：“这件事情本就不怪公子，花灯节的时候人本就多，走散也是常有的事情，公子手中的花灯好生精巧，怎么跟别人的不太一样？”

她侧首看了看周围小摊摆着的花灯，那些花灯好看是好看，只是都是一个模子里面做出来的，千篇一律、没有什么新意，只是宋倾之手中的这盏花灯尤为好看，粉白相间、片片花瓣分明，一眼看去倒像是一朵桃花傲然绽放。

“方才有个猜灯谜的小摊，在下看见了这盏花灯，想着姑娘或许会喜欢，所以就弄来了，”垂眸看了眼手中的花灯，宋倾之神情温文尔雅，笑着递过了花灯，“姑娘若是不嫌弃就拿去吧，这花灯本来就是打算送给姑娘的。”

怎么又是猜灯谜，方才那盏琉璃宫灯就是猜灯谜的来的，这盏也是如此，这盏花灯虽然好看，但是相比起那盏八角琉璃宫灯还是相形见绌，珠玉在前、此后无论看见什么宝石都会觉得黯然失色，花灯如此、人亦如次。

想到这里，苏晚晚笑了笑，看着宋倾之忽然开口道：“奴家方才看见许多人都在放花灯，不如我们也去放一盏吧。”

她这话说得委婉，可是意思却很明显，放花灯的男女都是心意相通、两情相悦，她主动邀请他放花灯，是不是说明她心中也有些喜欢他？

宋倾之只觉得自己的心跳声越来越快，从前那些遥不可及、远在天边的东西忽然凑到了眼前，他伸伸手就能够到，此后荣华富贵享受不尽、官运亨达青云直上。

“全凭姑娘做主，只是这附近哪里有河呢？”宋倾之出身低微，若不是进京赶考恐怕终其一生都不会看见这样繁华的景象，他家境贫寒、并没有多余的钱用来吃喝玩乐，是以他并不清楚京城的方向，自然也无法找到清河。

闻言，苏皖皖眉眼弯弯、语气柔和道：“奴家方才刚刚看见一条河，我们刚好可以一起去放河灯。”

只是不知道沈郁有没有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