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趁乱逃走
“梁王,他根本就是个无耻败类!”
千回道长恨恨地说,“你离开后,他担心自己的计划暴露,竟然让他的属下悄悄潜回观里,一把火将咱们家给烧了!”
什么!
当初若不是他向师父苦苦相求,说自己身边无可用之人,她也不会来这个地方受苦。
用得着时千恩万谢,用不着了就灭他们满门!
世上竟有如此厚颜无耻之徒!
“那大家呢?大家现在怎么样?”依依的声音有些颤抖,甚至不敢再听下去,更不敢去测算什么。
她知道,梁王是为了不让别人发现她的来历才这样做的。
如果因为她而给大家带去灾难,那她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也势必要让梁王血债血偿!
反正她明年就会死,没什么好怕的。
千回见到她这样难受的表情,不用猜也知道她是怎么想的。
连忙攥紧了她的手,安慰道:“师兄莫要担心,师父提前料定了他会这么做,在你离开后,就带着我们也先一步避难去了。”
“祖师爷保佑……”依依这才终于松了口气,“师父不愧是师父,果然厉害!”
“那是自然!”千回道长跟着傻笑两声,二人依旧如幼时在观中那般,丝毫不设心防。
依依又连忙问:“那咱们现在在何处安家啊?”
千回道长答:“师父料算出结果时,就找了张天师商量。张天师也知道此劫无可避免,且万不能声张,于是悄悄拨了个废旧小观容咱们藏身。就在龙虎山旁边的灵升山上,名叫青炎观。
“镜月观,从此便不复存在了。”说着,千回道长难受地叹了口气。
依依又何尝不感伤?
家都被人给烧了,自己却还在外面给他卖命,这滋味实在恶心至极。
难怪临行前师父要说那样一番话。
定是算准了梁王的本性,怕她上当受骗。
“生在帝王家,哪里还有会什么人性?不管表面装的多么和善仁义,骨子里都是狠的。”
依依皱眉,“我现在有点儿怀疑了。”
“怀疑什么?”
“怀疑我这样做到底对不对。”依依说,“帮谁都落不着好下场,黎民百姓照样跟着受苦,……师父让我入世救人,可是,我根本谁都救不了。”
“千吾师兄,怎么几日不见,你都丧气得不像你了。”
千回道长劝她,“家里的事情已经处理好了,你莫要自责,这一切本就与你无关。”
依依下意识低垂着眼眸,漂亮的脖颈儿和下颌显得她整个人削瘦脆弱。
千回道长心疼极了,一把将她抱住:“你不要这么想,严格说起来,还是我们对不起你。”
“师父本就想让我告诉你,当初梁王向师门请你出山,实际上他、他心术不正!师父是为了以诛杀楚倦年作为借口,阻了他的龌龊心思,才让你来这里的。”千回道长说道,“你可千万不要钻牛角尖。”
“借口?”依依茫然了一瞬,“借口!”
“啊……是啊。”千回道长说,“眼下梁王的危机已经解除,这场谋划便可以到此为止了。”
依依顿时更加不知所措起来。
为了完成师门的命令,她还刺了楚倦年一剑……而在这之前,她所有的打算,都是为了要他的命。
相比之下,传闻中睚眦必报、狠毒残忍的楚倦年,好像并没有对她做什么。
“师父想让我这就回去?”依依不确定地问。
千回道长点点头。
四下看看,压低声音说道:“千帆师兄也随我一同来了京城。下月初三,阿兰沙部的使者进京议事,北郸肯定会从中作梗,他们狗咬狗,咱们就可以趁乱逃走。”
依依心中百转千回,完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只好问,“楚倦年不杀了?”
千回道长没想到她会如此纠结,挠了挠头,说道:“楚倦年,暂时杀不得吧?……杀了他,北郸肯定要找借口发难。”
“而且,阿兰沙部这次是来求娶公主的,”千回道长说道,“大安和阿兰沙部结盟,就是为了一起对付北郸,这么关键的时刻,把这么重要的砝码杀了,这不合适啊!”
直到现在,依依才终于明白,师父早已将一切的安排都跟她说清楚了。
是她自己太激进,太着急,甚至险些惹了祸。
“那大安的朝廷怎么办?”依依不解道,“梁王是个衣冠禽兽,中阳王更是暴虐无常,还剩下谁可以接这个烂摊子?”
千回捏捏她的手:“我的师兄诶,阿兰沙部来娶公主,你以为那是白娶的啊?”
她说,“公主和亲,就是新的砝码,新的局面!真到了那时候,什么梁王中阳王,哪里还有他们说话的机会?”
依依顿时明白了:“到时候,就是公主说了算?”
“当然啊!”千回补充道,“应该说是,阿兰沙部说了算。但既然是和亲,双方肯定会想要最牢固的绑定,所以……这早就不是咱们的生意了。”
难怪,楚倦年让她明日到别宫去。
应当是想通过她,了解一下几位公主对阿兰沙部的态度。
“千吾师兄,你到底怎么了?”千回道长不解地说,“不高兴回家?还是说……非要杀了楚倦年才行?师兄你到底是多恨他啊?”
依依自嘲地笑了声:“没有。”
“只是觉得,脑袋里悬着的弦突然松了,不太习惯。”她抿抿嘴,换了副开心的语气,“能回家我当然高兴啊!”
“我都听师父的。”
依依说着,突然起了玩心,故作乖巧地朝千回道长福了福身,捏着嗓子说,“师弟和千帆师兄的救命之恩,千吾没齿难忘,他日定结草衔……”
没等她把一套假动作演完,就被扶了起来:“行了行了,我不就来晚了几天么用得着这么恶心我。”
二人再度笑成一团。
松糖和白果回来之前,千回道长帮她在窗边腾出一张空桌子,将三清像按顺序摆放后,交代清楚方位,又同她一块儿在三清像下拜了拜,各自念了两遍神咒。
等小丫鬟们终于拿来了香炉,千回道长便告辞了。
依依佯装和她只是萍水相逢,她也故作潇洒,走的时候头都没回。
可她走后,依依跪坐在三清像前,好半晌都没有挪动一下。
松糖和白果以为她在念经,也不敢打扰。
实际上依依脑子里一团浆糊,一会儿是师弟口中的大火,一会儿是师父带着哽咽的交代,一会儿又成了楚倦年充满嘲讽的冷笑……
她当然知道师父是为了她好,可她对楚倦年做的那些,又算什么呢?
带着这样的想法,晚上也没有休息好。
次日,天还没亮,松糖和白果就过来伺候她洗漱、梳妆。外面早已一片哀泣声,依依没什么精神,就着吹吹打打的动静昏昏欲睡,由着她们折腾。
鉴于上次,给依依穿了露肩的华服,还没说两句话的功夫就脱下来了。
松糖长了记性,不敢再把那些乱七八糟的衣服往她身上套,但今日京城所有的贵妇、贵女齐聚一堂,必定争奇斗艳,看似言笑晏晏,实则是没有硝烟的名利场。
如何低调又不失奢华,就成了两个小丫鬟最头疼的事情。
不过她们两个昨天的时候就激烈讨论了一番,又去了最时兴的成衣店探过情报,早已有了打算。
依依是偏胡人的长相,明艳大气,因此越简单的发髻和服饰反而越适合她,显得英气潇洒,又不会太过浓艳而显得好像故意来抢风头的。
出来的效果,果然前所未有的好。
就连楚倦年,都忍不住瞧着她,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今天也穿了北郸皇子的朝服,显得英武冷峻,不像个质子,倒像是来和谈的武将。
“现在走吗?”依依问。
“等等。”楚倦年喊来夜明,“拿碗豆腐脑过来,”说着,问她,“你吃甜的还是咸的?”
依依忙说:“甜的。”
楚倦年一挑眉,对夜明说:“咸的,别放虾皮。再随便做个素卷饼吧。”
夜明:“……”
依依:“……”
夜明走后,依依忍无可忍,小声抗议:“我刚才说的是甜的啊……”
“糖吃太多要牙疼的。”楚倦年抬了抬下颌,语气倨傲,“吃过咸豆腐脑么?”
依依很无语。
怎么搞的好像吃咸豆腐脑的人很了不起一样?
“我就爱吃甜的。”依依倔强地说。
却听见楚倦年冷哼一声:“又没说是给你吃的,我只是问问你,顺便嘲笑一下你们吃甜豆腐脑的。”
依依:“……”
要不是昨天师弟刚跟她说了这人杀不得,他现在!绝对!已经!是个死人了。
夜明战战兢兢地端着一碗咸豆腐脑回来,照例放下就跑。
依依刚刚表明了立场,眼下就是一副不为所动,置若罔闻的态度。
楚倦年故意在她面前慢条斯理地将豆腐脑拌好,好像真的不打算给她吃的样子。
实际上,最后还是给了她:“垫垫,宴席要到晚上才开。”
“你先尝尝,觉得不好吃……”话锋一转,“我也不会给你吃甜的豆腐脑——甜豆腐脑,狗都不吃。”
依依心里直翻白眼,对这人的恶劣行为已经彻底没脾气了。
捏着汤匙尝了小小小小的一口。屏息凝神回味了半天。
好像还可以诶!很鲜。跟甜的完全不是一个口感。
如果不告诉她,她甚至会以为是两种食材,但都还不错。
于是埋头专心吃了起来。
“这回,连个谢字都不说了?”楚倦年边倒茶,边不赞成地摇头。
依依愣了愣:“上回你说,我对谁都谢来谢去的,很不值钱。”
楚倦年:“……”
“你可以,只对我一个人说。”他道。
他的语气非常自然,平常,如闲聊般轻松。
可依依却突然有什么无比沉重的东西一下子压在了她的心上,压的她喉头哽咽,眼眶酸涩。
依依没有跟他说谢谢,她说:“楚倦年,对不起。”
她那双,因为泪意而突然染上绯色的眼角,给楚倦年带来了极大的震撼。
尤其当她颤颤巍巍地开口的时候。
楚倦年只看到她粉色唇瓣轻启,张张合合,隐隐露出一点白玉似的牙齿。
幽深的眸子危险地眯起。
这一刻,他想将她,狠狠按进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