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贴身照料
依依是冲着要他命刺的这一剑。
但因为被他抱在怀里,失了力道,剑身只没入一半,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死不了。
“这才是妾身的对策,公子满意吗?”
楚倦年听了这话,直接气笑了。
可他一勾唇,腥甜的鲜血就无法抑制地喷涌而出。
依依觉得脖根儿溅上了什么温热的液体,鸡皮疙瘩起了一身,下意识想躲。
“要演就好好演。”楚倦年帮她擦去莹白皮肤上的红点,动作堪称温柔,“刚上台就又想跑,成什么样子?”
他的语气越正常,依依越紧张。
果然不能用普通人的思维来揣度疯子的想法。
哪有人被刺了还这么轻松的?
浮生尺再进寸余,他现在已经是个死人了。
依依在想,要不要干脆补上一剑。
反正他现在……
这个想法刚浮现在她的脑海,手腕就突然一麻,楚倦年好似变戏法儿一般,轻而易举地拿走了她手里的短剑。
剑是好剑,锋利无比,且小巧轻便,非常适合她这样看起来柔弱的女子。
剑身上投射出楚倦年兴味的眼神。
他竟真的在笑:“这也是你算出来的?我不信,公报私仇吧……”
说着,血气上涌,他不受控制地咳了两声。
“公子还是别说话了。”
不知道为什么,依依心里涌起一阵十分别扭的感觉。
这一击之前,她设想了无数种可能,唯独没有想到,楚倦年会对她更和善。
“那你快些。”
将浮生尺还到她手里,楚倦年到语气近乎纵容,“处理完,赶紧带老子回家,伤口开始疼了。”
此时,门外响起整齐急促的脚步声。
楼下的禁卫军看到夜明和昼影,自然也就得知了楚倦年的存在,一窝蜂涌上来了。
依依皱着眉,拨开楚倦年揽在她腰间的手。
将染了血的浮生尺在楚倦年衣服上擦了擦,入鞘,重新收进袖笼里。
想了想,又在楚倦年的伤口上按了按,涌出的血随意往身上、脸上抹了抹,伪装出一副狼狈不堪的样子。
楚倦年:“……”
脚步声越来越近,依依清了清嗓子。
突然,一改平时冷静淡然的态度,放声大哭起来:“公子!公子您别吓我啊!”
楚倦年倚靠着宽大的座椅,抬着下颌,一脸平静地睥睨着她。
刚刚还说她演的不好,这会儿就嚎得跟他已经凉了三天似的。
夜明和昼影瞬间破门而入。
“有、有刺客!”依依看起来害怕极了,缩在角落,手指着乱晃的窗户,“刺客!”
昼影二话不说追了出去。
夜明急忙过去查看楚倦年的情况。
禁卫军统领来到门口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混乱的场景。
依依仿佛吓坏了,抱着自己瑟瑟发抖。
楚倦年冷眼瞧着她爬满惊恐的脸,说不上是好笑还是好气,干脆翻了个白眼。
“殿……公子,公子!”夜明才是真的吓坏了,手忙脚乱地撕扯着衣摆,打算先帮他止血。
“她。”楚倦年看向角落里的依依,又喷出一口血,“看好她。”
如果这世上有比自家主上遇刺还要匪夷所思的事情,那绝对就是主上开始保护关心别人了。
还是一个女人!
夜明见鬼般看向依依。
依依:“……”
她原本还想趁楚倦年休养的时间联系一下师门,现在看来是不行了。
刚刚就该再补一剑。
楚倦年现在肯定已经怀疑她了!
带着这样的想法,依依惴惴不安地过了三天。
第三天晚上,窗外传来熟悉的“笃笃——”声。
依依喜出望外,赶紧将鹰隼放了进来。
“大师兄!你怎么来了?没被夜明看见吧?”依依摸摸“大师兄”的脑袋,随即又去查探它的喙和爪子。
果然在爪子上摸到一样东西。
拿在手里仔细辨别,发现是个拇指大小的线团。
依依疑惑道:“家里出事了?”
卦象中看的出来跟文书、大火、女人有关,结果不是很好。
鹰隼自然无法回答她,却好似通人性般,往她怀里靠了靠,脑袋安抚地顶了顶她的颈侧。
依依更加担心,决定想办法去打听一下。
忧心忡忡地将近况总结成卦象,在鹰隼腿上绑好,又自言自语般跟它说了好一会儿话,才放它离开。
第二天一早,她还没有彻底清醒,就听见松糖在外面无奈地说:“夜护卫,今天这么早啊……”
楚倦年昏迷的这几天,夜明就跟领了圣旨似的,对她进行全方位的保护。
说是保护,其实跟看犯人差不多。
依依想要出去,首先得摆脱他。
早膳时,依依问松糖和白果:“附近有寺观庙宇吗?我想出去给公子祈福。”
松糖和白果对视一眼,颇有些同情。
“有是有,不过这几日外面乱得很,公子若醒着,应该也不想您出去的。”
依依心想,他若醒着,该让人将她拖下去喂狗了。
“姑娘,与其去求虚无缥缈的神佛,不如去主院瞧瞧公子呀。”白果建议道,“公子应该会高兴的。”
“我不敢去。”依依说的是实话。
“大夫怎么说?都三天了,为什么还没醒?”
松糖嘴快,抢先说道:“刺客的伤没什么,麻烦的是公子的旧疾……”
没说完,让白果胳膊肘撞了一下,硬生生打住。
“旧疾?”
“不妨事的不妨事的。”白果劝她,“您还是亲自去看看吧,也更放心不是?”
依依抿抿嘴,又侧耳听了听门外夜明的动静,最后打定主意:“好。”
就算出去了,也不知道该上哪里打听,既然“大师兄”还能来给她传消息,说明一切还有回旋的余地,还是等师门来信吧。
眼下,她先应付好楚倦年。起码表面功夫得做做。
在白果的陪同下,依依到膳房跟掌厨学了一道松茸鸡汤,炖好后去了主院。
主院戒备森严,依依是头一回来。
夜明在前面领路,三五步就要通禀一回,层层叠叠,守得跟铁通似的。
“小余将军。”
终于来到楚倦年都房门前,夜明跟余窈抱拳行礼后,上前跟他耳语了一番。
余窈上次说错了话,被打得皮开肉绽,现在一见到依依就屁股疼,再不敢像之前那样放肆无度了。
看了眼依依,和她身后的鸡汤,赶紧侧身,对他哥余烬又耳语了一番。
余烬和余窈是双胞胎,两人容貌生的极其相似,却比他高出大半个头,肤色也健康些。
与余窈二世祖的纨绔模样大相径庭,余烬年纪虽小,看起来却稳重且锐利,好似一把笔挺的缨枪,举手投足干净利落。
“依依姑娘。”余烬不留情面地说,“公子还没醒,恐怕没办法见你,请回吧。”
见依依脸上露出茫然无措的表情,又补了句,“若公子醒了,会第一时间派人通知你的。”
依依觉得不太对劲。
她那一剑刺在肋下,关键时刻楚倦年阻了她的力道,所以并未伤及肺腑。
按理说,不该昏迷这么久。
“我略通些岐黄之术。”依依朝着余烬的方向,坚持,“看看又不会少块肉。”
夜明尴尬挠头。
白果浑身紧绷。
余窈一会儿看天、一会儿看地。
余烬瞥了瞥他们,嘴巴张了又合,合了又张,最后憋出一句:“那好吧。”
众人:“……”
依依坐在拔步床边,指尖搭在楚倦年腕处,脸色不太好看。
这人的脉象,也太不正常了吧?
腑脏衰弱,好似耄耋老者,久病沉疴,活不了多长时间的样子。
按照传闻中他在京城兴风作浪的程度,该是祸害遗千年才对,为什么会有这种经受过极大的损耗,九死一生的身体?
依依心情十分复杂。
她的确要杀他,可他上次做的局,害死了一个皇子、暴露了梁王。
现在中阳王和他的外族陈氏正当得势。
楚倦年若在这个紧要关头死了,不仅没人能辖制中阳王,他在京城留下的那些暗地势力也会出乱子。
远的不说,余烬和余窈兄弟二人就是北郸战神之后,楚倦年一死,北郸势必找借口发难……
“我说,你们谁来写。”
依依还是决定先不让他死了。
敌人,有时候也可以是棋子。
她已身处棋局,往后的每一步都要更谨慎、考虑得更全面才行。
依依跟他们说了个药方,说完就离开了。
送走其他人,余窈照例守在门口。
余烬留在房间内,一改在人前端方自持的模样,垂头丧气地坐在了窗边。
拔步床上,原本昏迷不醒的楚倦年正懒洋洋地斜倚在床头,目光浏览着纸上未干的墨迹,唇边带着浅淡的笑意。
余烬深深地叹了口气。
楚倦年瞧他一眼,收起笑容,双手枕在脑后躺着,药方随意铺陈在一边。
“有话要说?”
“臣、臣演的不好。”余烬懊恼道。
想到自己刚刚那个反应,就觉得蠢透了,长了眼睛的都能看得出他在说谎。
“确实。”楚倦年说,“让你办的事情怎么样了?”
“已经收拾妥当了。”余烬说,“这药方……”
“按她说的做。”楚倦年闭上眼睛,“她现在应该懂了,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和余窈的性格完全相反,余烬只是嘴笨,脑子却灵光的很。
瞬间就明白了楚倦年话里的深意,拿着药方抓药去了。
次日,午膳刚过,夜明一脸喜色地通知依依:“恭喜姑娘,殿下吃了您的药,已经醒了。”
依依正在愁如何打听镜月观的消息,意兴阑珊的:“醒了就好。”
“殿下得知您的用心,倍感欣慰。”
夜明笑道,“特意请您搬到主院去,贴身照料。”
依依:“?”
楚倦年,他脑子没毛病吧?
作者有话要说:同居生活,开始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