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茵走出寇振光的办公室，整个人重重地吐出一口气。

一直以来的目标，今天终于达成了。

她心中有抑制不住的雀跃，但很快告诉自己，可以得意，不能忘形，真正要做的，现在才开始。

她脚步轻快，径直走向寇至廷的办公室，敲门。

很快有秘书来应门。

“袁助，寇总等你多时了。”

袁茵点头，随着秘书的指引走进内室。

袁茵甫一进门，就闻到好大一股烟味。

寇至廷抽烟一直很凶，这个味道，是在提醒袁茵，自己已经到了寇至廷的地盘。

袁茵很讨厌这个味道，但人在屋檐下，无所谓什么喜欢不喜。

转过玄关，便是寇至廷办公的正式场所。

银色系的后现代的极简主义装修，配上灰色调的粗线条家具，就连审美都是一样的不近人情。

一张巨大无比的落地窗直上直下的嵌在最远处的墙，窗外是湛蓝的天空和几乎触手可及的云层，而靠在这窗边的老板椅上，寇至廷正背着身坐在那里。

那姿势慵懒又孤独，像是一位枯坐于时间尽头的神祗。

寇至廷应该是不喜欢光，所以这室内也是另外做了除光设计，自门口处到落地窗被故意做长，是以外面纵使阳光明媚，但是饱满的照进来，也很快后继乏力，逐渐黯然，以至于到这玄关处，倒开始昏暗了。

袁茵远远望过去，恍惚间有一种自地狱到天堂的虚无感。

领头的秘书示意袁茵稍等，然后便上前一步，小声呼唤：“寇总，袁小姐到了。”说完也不看袁茵，再自然不过地垂首退到一旁。

寇至廷回头，一眼便看到了站在平静站在原地的袁茵。

她今天似乎很雷，苍白的脸色，有点犯青的眼底，与那日泪眼婆娑着与自己表达爱意的样子判若两人。她应该是察觉到了自己的疲态，有意穿了一身明亮的宝蓝色来衬托自己。

只可惜这女人太瘦，平日里穿着裙子或是裤装，看起来是娇小美艳，但今日她耗损太过，面容憔悴下让这身剪裁得体的西装箍紧身体，很有些欧美零号超模的意思。

苍白，寡淡，却又透着一股内敛的忧伤，让人禁不住想要走近，轻声细语地抚慰。

寇至廷眸光闪烁，下一秒便努努嘴，不说话，抬起下巴示意袁茵再上前一步。

秘书有眼色地退了出去，这下，偌大的办公室里就只剩下他和她两个人。

沉默充满的整个空间。袁茵纵使低着头，也能感受到寇至廷凛冽的目光在自己的身上逡巡。

非常胶着而又穿透的目光，时间猛然间回到了那晚寇至廷抓住自己，两个人唇齿相依的距离。

这种感觉又压抑又纠结，很让人不适。

袁茵不会任由局面这样发展下去，以后她即将来到寇至廷的身边工作，无论寇至廷的态度如何，她需要先开好这个头。

“寇总，这是大寇总让我给您带过来的资料。”

寇至廷与寇振光不一样，后者利益至上，只要能够给予他利益，与他有用，其他方面便可以获得很多权限，相对自由很多。

但寇至廷不一样，他为人处世凭借的，只有自己的心情。

袁茵自然不会傻到相信寇至廷如今把她调任到身边，是真的要开始信任她，重用她。

这多数，还是一个考研，或者是折磨也说不定。

眼下是工作时间，对面是随时可以抓出自己错误的冷面男，袁茵不敢放肆，一副公事公办的口气：“其他事宜，请等我交接好工作，就可以上岗了，您有什么吩咐，都可以随时打我电话或者发消息。”

“我上热搜了。”

寇至廷忽然森然开口，却是如此风马牛不相干的一句。

来了！

袁茵心头一跳，心上立刻一片了然。她故作不解，皱着眉头望过去，贴心地询问。

“上热搜？是什么新闻？需要我去联系报社的大编辑撤掉热搜吗？”

自寇至廷转身起，他便一瞬不瞬地看着袁茵，看着她无辜地睁大双眼，然后又反应迅速地想好对策，乃至娴熟地询问自己的需求。

他静静走进袁茵，在她身前不到二十公分的距离停下。

寇至廷其实是很讨喜的容貌，精致英气的眉眼，微微上翘的嘴角，白皙紧致的皮肤，猛然看过去，气质是这个年龄段少有的少年气。

只是人的神态是表情的定格，他不爱笑，于是就连眉头那几丝浅浅的细纹里，都是不知从何而来的沉郁。

此刻两人的距离已经远远超出了人类正常社交该有的安全间距，袁茵心头已经开始生出抵触，但寇至廷似乎犹嫌不足，又整整向前凑近了一大步。

这样一来，两个人便是几乎站在了同一位置上。

袁茵一米六八，寇至廷一米八五，由上而下短短的十七厘米，足够两个人的气息混杂在一起。他居高临下地用眼神切割着身前的女人。

“你是真的不知道？”

“寇总，我当然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了,你。。。”

袁茵不喜欢这样被压迫，眼下的感觉就好像在暗夜中被身后的不明人跟踪，心中全无着落。她装作不明白寇至廷的意思，仰着下巴去看寇至廷的表情，顺便再一次表达自己的无辜。

但甫抬眼首，她立刻发现，寇至廷的鼻尖，就停留在自己的耳畔。

眉目深深，里面尽是玩味和探寻，就像一个不着急抓捕猎物的猎手，是带着得心应手的不屑一顾。

袁茵本能地皱眉，便要向后退。但寇至廷不准他离开，伸出大手一把攥住袁茵的手腕，绕到了自己的腰后。从背面看过去，倒像是袁茵搂住了寇至廷的背。

袁茵被这张炙热的胸膛困住，退无可退，只能急忙伸出另外一只手臂，间隔在两个人的中间。

“寇总？！”

“别跟我装傻，什么新闻你会不知道？我上次是不是告诉过你，不要自作聪明？”

“我真的不明白你的意思。”

“你不明白？我会让你明白的。”

寇至廷一字一顿铿锵有力，语气轻佻，音调却是绝对的压制。他半抱半扣着袁茵，自然看不见袁茵的脸，也自然看不到她已然恨到咬牙切齿，只能感受到怀中的女人身体是僵硬的抗拒自己的靠近。

他挑眉，故意露骨地打量她，声音低沉暧昧。

“你不是喜欢我么？怎么？不喜欢我这样抱着你？还是抱的不够紧？”

寇至廷的办公室是一个类似古代宅院似的复式，这一间内室是在最内层，门口是负责各项事宜的秘书和助理。寇至廷虽然还没有全盘接掌集团，但每天要处理的工作也是海量，部门的人员便多，眼下两个人几乎贴在一起，没人说话，只能听见外面各种电子仪器嗡嗡的运作声和工作人员偶尔交谈的对话声。

袁茵骨架子小，但真的抱在怀中，寇至廷却发现她其实是该瘦的地方瘦。这个女人像一团浸足了水的棉花，又软又滑，层层叠叠的堆进怀里。

寇至廷像评估商品一样打量着袁茵。他伸出手指，捏住袁茵的下巴，将袁茵的腰更紧的勾向自己。

“别忘了，那天说喜欢我的可是你。”

寇至廷的手臂像是钢筋铁骨，紧紧禁锢着袁茵的身体，让她几乎透不过气。

这是什么意思？问不出话来，想要严刑逼供么？天杀的寇至廷，仗着自己地位和体能的优势，肆意妄为。

袁茵自心头烧起一股火，她正视着寇至廷，目光堪堪到了眼前男人的唇角。

那股无名之火未尽，叫嚣着总要毁掉一些什么，才能够缓解这心中难忍的恼恨。

一瞬间，袁茵做了一个决定。

她猛然上前，就着寇至廷捏住自己的力道，用力吻向眼前的写满嘲讽的唇角。

寇至廷明显一怔，但很快便“呵”的一声笑了。

这笑声充斥着得意和轻视，袁茵知道那潜台词。

欲拒还迎。

袁茵冷笑一声，更进一步，重重地吻上寇至廷唇瓣的每一处。她的睫毛是天生的长，有干燥的毛绒感，此刻轻轻颤抖着，在寇至廷的鼻尖处轻轻划过，有微微的痒。

寇至廷本就是有意折辱袁茵，故而袁茵主动投怀送抱，他第一反应是推开着胆大妄为的女人，但紧接着，嘲讽和得意便依次自心头生发出来。凝结成一句：

这个女人，不过如此。

他这么想着，不知怎的，竟有些乏味和失望。

但下一秒，一阵剧痛自唇角传自全身，寇至廷猛然推开了怀中的女人。

微微垂下眼眸，他自余光中可以看到有红色的鲜血从唇边的纹理渗出来，这血流到嘴里，又腥又甜，隐约还带着袁茵唇齿间的气息。

寇至廷舔了舔嘴唇，声音冷了下来，眸色却是微微的热。

“你要干什么？”

袁茵不说话，只是执拗地与寇至廷对视，雪白的脸色此刻嫣红，一双极黑的眸子中星光点点，像是激动到了极致，又像是绝望到了极致。

良久，一滴眼泪自她的脸颊滑落，然后是两滴，更多。

她从默默无声，到小声啜泣，而后带着哭腔问道：

“寇总，你这是在惩罚我么？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她说着，慢慢后退，最后靠在门板处，幽幽望住寇至廷。

寇至廷伸手擦掉血迹，顺带整理好鬓发，目光直勾勾地望过来，像是一只即将开始捕猎的狼。

外面没了声音，内室的两人谁也不说话，虚空之中又陷入了凝滞一般的寂静。窗外有鸥鸟近距离地从窗口处掠过，徒留一丝低鸣。

良久，寇至廷终于开口。

“《寇氏总裁情牵三线女艳星》，这个新闻，难道不是你放出去的么？现在寇氏的股价持续走低，旗下的子公司产品销量也大肆下滑，这一切，难道不是你为了牵制我，而故意为之的么？”

当然是我。

袁茵心道，不过不是为了牵制你，而是为了让况瑜短时间内不能与你见面，起码不能频繁的见面。

但这话怎么可能说出口？袁茵擦擦眼泪，垂下眼眸，再抬头时，她惨然一笑，微微发红的眼角还残留着盈盈的泪水，袁茵凄婉地看向寇至廷，颤声质问。

“那晚的宾客那么多，你又那么招摇，你就那么确定是我？”

“是不是只要发生不好的事情，你就一定会怀疑到我？我在你的心里，就那么不堪吗？”

她说完，再不等寇至廷的回答，一转身，先发制人跑了出去。

门口的秘书们受过严格的培训，面对泪奔也可安之若素。袁茵跑了两步看到再没人注视自己，便左拐进安全通道，拿出手机拨通电话。

“刘记者么？我。”

“对，热搜已经上了，钱还是老规矩，我直接打进你账户了。”

“做的好，以后有需要我再联系你。”

袁茵关掉手机，抠出里面的卡，掰断，扔掉，一气呵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