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 2 章

见到林季延的当晚,许愿毫不意外地失了眠。

她其实早就做好会遇上的心理准备,但万万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早,且刚好在她狼狈不堪时撞上。

只一眼她就确定,他比三年前更加风度翩翩,单单那张脸,就能让女人趋之若鹜。

而她却被莫名的恐惧深深支配,不安到半夜。

林季延,她曾经名义上的“哥哥”,脸或许是他身上最不值一提的优点。

一个男人,心思细密,心如海底针,某种程度上,对于他身边的人来说,是种灾难。

许愿很清楚,她就是受害者。

当归……

一想到这两个字,她的思绪就濒临崩溃。

凌晨2点,睡意全无,她抱着被子坐起来,呆呆地将手放在心口处。

三年后再见他,心还是颤得厉害。

噗通,噗通。

这里,曾是他滚烫的掌心最爱放的位置。

心脏与心脏靠得那么近,他明明轻易感知到她的害怕,却笑着明知故问:“在怕什么?”

刚刚手段强硬地让她从女孩变成女人,结束一切占有后,他却那么轻飘飘地问她,在怕什么。

怕你啊。

心里在无声呐喊,可被那样一双能够轻易洞悉她的锐眼盯着,她流下懦弱的眼泪,只能屈服。

“被他们知道了怎么办?”她挣不开他的怀抱,只能伏在他滚烫的胸口呜呜地哭。

而他在她头顶不在意地轻笑。

他们都心知肚明她口中的“他们”是谁。

“知道了不是最好?”他口气轻松,寥寥几个字定下她的一生,“我们马上结婚。”

“我的愿愿,我们再做一个户口本的人,好不好?”

记忆深处的那些甜言蜜语,像树藤爬满心头,遮盖天光,黑夜将至,她抱紧被子不松手。

突然想到一件事,她连滚带爬从床上起来,去客厅里找手机。

她翻出齐晓暮转发给她那条推送信息,飞快往下,划到了最后。

TOP 1 林姓律师

耶鲁大学法学院高材生,英格律师事务所创始合伙人,有另一个更出名的身份,通信大公司海顺控股董事长的大公子,海顺大股东。

“啪”。

许愿手里的手机滑落,掉在了地板上。

所以,他远在天边,又近在眼前,就在昇达……

有个人曾经对许愿说过:不要想着去躲一个人,越是想躲,最后越是躲不掉。

墨菲定律决定了这一切。

许愿现在知道,他又来了,在用他的方式告诉她,不要轻视墨菲定律。

遇到他后,没过几天,她又遇旧人。

她在昇达配套的银河里综合体地下一层吃面,她对面的空位坐下一个人。

高茗端着盘子不请自来地坐下,气质颇为冷艳,甚至都没有问她有没有同伴。

几年不见的脸冷不丁出现在眼前,许愿免不了错愕了好几秒。

“怎么?认不出我了?”高茗掰着筷子,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失态,并不像是要来一场老同学之间的亲热寒暄。

“有一点。”许愿继续慢吞吞吃面。

高茗惊讶于许愿毕业多年还是那么素面朝天,最不爽的是,她依然清纯得像还没毕业的大学生,同是在社会这个大染缸泡了几年,她高茗练成了都市里长袖善舞的白骨精,许愿却还是纤尘不染的少女模样。

心里被嫉妒填满的同时,又充满不屑。

“你混得不太好吗?”她直白又高高在上,不在乎这问题是不是不够尊重人,“就不能买个像样的包?”

许愿顺着她挑剔的视线,扭过脸瞥了眼陪着自己风里来雨里去的黑色背包,旧是旧了点,但够结实,还能再用好几年。

她不太在意地笑了笑:“这包很实用的,能装很多东西。”

高茗的手边放着她新购入的香奈儿链条单肩包,似乎在有意无意地嘲笑许愿的穷酸和粗糙,这也应证了高考填志愿时高茗的劝诫。

那时她们还是好朋友,同样成绩名列前茅,最终高茗填了A大法律系,许愿却执意报考外地大学的新闻系,当时才二十出头的高茗老气横秋地劝她三思:“你再想想吧,做记者能让你爬上社会顶层吗?做记者很辛苦的,风里来雨里去,做个朝九晚五的白领不好吗?”

那时候高茗仍然心怀赤诚,只是在发生了那件事之后,两人渐行渐远。

明明知道晟达隔壁便是电视台大楼,她却用调侃的语气问:“毕业那么多年了,升迁了吗?不会还窝在电视台做个小记者吧?”

问题很刺耳,略带侮辱,但许愿还是好脾气地“嗯”了声,反问她:“你呢?”

“我做律师好几年了。”介绍自己的职业时,高芷然显然是自信且骄傲的。

许愿动了动唇,最终藏起百转千回的心思,点点头后,便继续专心吃面。

她没有要和对面的人攀谈叙旧的意思。

毕竟两人已经绝交,她的联系方式也被拉黑,不想与她继续做朋友的显然是对方。

桌上的手机响了,是高茗的,她迅速抓起来,刚才还轻狂的语气变了味道,不管是脸色还是语气,都带上了一点很容易察觉的柔软。

“喂,老板。”

喊“老板”时,她掀起眼皮瞥许愿,目光警惕,不过她显然多虑了,对面的许愿垂眸安静吃面,并没有对她有过多关注。

“那个案子的卷宗我放你办公桌左手边了。”

“没找到吗?稍等,我马上回来,对了,要给你带晚饭吗?”

“不麻烦,本来我就要给Martin他们带,不过举手之劳。”

她电话里的上司不知道说了什么,她明明没吃几口,却对那边撒谎说已经吃完,尔后就匆忙站了起来。

“上次的寿司可以吗?”

得到了电话那头的答案后,她便微笑着挂了电话。

许愿终于抬眸。

“那我先走了。”高茗站在她身边,言行里传达出的疏离甚至不需要太多语言表达,“以后能不见还是不见吧,你说呢?”

许愿没什么表情,“是,大家都很忙。”

高茗讥讽地微扯嘴角,走了。

晟达27楼。

高茗“笃笃”敲了两下,听到里面传来男人一声沉稳的“进来”,这才进入。

“老板,这家的寿司很不错,我还打包了一份海鲜乌冬面。”

正站在落地窗边俯瞰城市夜景的男人听闻后转过身。

林季延正处于男人最黄金的年龄,身形修长挺拔,成熟又有风度,平时高挺的鼻梁上会架着一副金丝边眼镜,柔和了长年累月与人打交道积累起来的凌厉眉眼,显出儒雅书生气,让人好感倍增。

但现在,或许是一天工作用眼疲劳,他把眼镜摘了下来,又是另一种让人怦怦心跳的男人魅力。

“有劳了,放桌上吧。”

高茗将打包来的食物放在他桌上,心却沉到海底。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多疑。

刚才进门,他的目光似乎是锁定在晟达隔壁的电视台大楼?

“主任走了没有?”

林季延八成也饿了,走到桌边,顺手拿起一个寿司,视线却是落在桌上刚被高茗找出来的卷宗,随后抬起脸来。

有的男人,哪怕最微不足道的一举一动,却是别人眼里上佳的风景,高茗盯着他揣摩他,恰被他捉个正着,面上乱了一瞬,很快恢复镇定。

“主任还在。”她整理好呼吸,对答如流,“和刘律师在商量去哪里开庆功会。”

托媒体的宣传,英格靠着不俗的口碑和火箭蹿升的业务量,跻身A市律所TOP5,把过去的竞争对手富华踩在了脚底,所里上上下下为之兴奋,这不律所刚搬家,哪哪都是新气象,陈主任便跃跃欲试,想要撒钱了。

高茗脑子里都是他望着电视台大楼的幽深目光,难得有了试探的念头,于是大着胆子出口:“主任说昇达风水好,这回要大办,同事们都挺喜欢现在的办公环境,这都是托老板你的福。”

茶水间有人在传,当初律所迁新址有两个选择,董事会为此专门开会讨论了半天,最后选择昇达,背后有林季延在推动。

昇达的软硬件固然优越,可那是他执意选择这里的唯一理由吗?

她表面感谢,实则试探,心里又不免忐忑,他会给她什么样的回应呢?

林季延没什么反应,甚至没有多看她一眼。

“主任最看重团队凝聚力。”他神态散漫,言语却犀利,“你这话是不是不太合适?”

对于她的试探,他不接茬,反而指出她言语中的不妥。

英格内部,始终主任才是老大。

她面上无光,“抱歉,是我失言了。”

“以后在庭上,开口前先在脑子里过一遍,法官不会给你二次道歉的机会。”

林季延声调不高,出口的话却极有分量,寥寥几字,就能给人带来无形的压力,

高茗最怕被他看轻,眉目低垂,后悔刚才一时的冲动。

“没什么事就下班吧。”

高茗悻悻离开,面上全是沮丧。

“高茗。”林季延又喊住她。

她提着心扭过脸,撞上他那双能轻易洞察人心的双眼,以为自己深藏多年的爱慕被发现,甚至,刚才在楼下偶遇许愿,也被他诡异地窥知。

“老板,还有事吗?”

“去年你的业务量在Martin之上。”

懒散看着卷宗的林季延,哪怕语调散漫,也不敢让人小觑,“律所的生存哲学里,强者不需要给人跑腿。”

高茗脸一热,喏喏地应了句“明白”,仓皇出去了。

当办公室重归安静,林季延放下了卷宗,透过明亮的落地窗,凝视黑色夜幕里那幢不算起眼的高楼。

以现在人的审美评判,这幢大楼的外观确实已过时,甚至不值一看。

可是,每晚,他都要在这里看会儿风景。

他抬手,撕去了桌上的一页日历,这是他每日必做的事。

仿佛是一种隐秘的仪式。

已经过去三年零57天。

他站起来,手插裤兜踱步到窗前,朝着那个方向,唇角勾了勾。

作者有话要说:老规矩,继续送红包啊,24小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