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落支着脑袋，随意的落下一子，懒散地打了个哈欠。

东华心烦道：“棋子散乱，毫无根由。”

苏落会下棋，但不想下棋，懒得动脑子，她干脆将围棋下成了五子棋，难为东华还能忍受。

“帝君，太子求见，想将素素姑娘接回洗梧宫。”

闻言，苏落眼睛一亮。

东华却是抬眼看向苏落：“素素？”

苏落一顿，喜悦的情绪断了半截，再想接上去，却发现别扭的厉害：“新名字，新开始。”

东华执白子的手一顿，顿觉无趣，又将棋子扔回棋盒，他没心思看着两人在自己面前上演久别重逢的戏码：“出去吧。”

那仙君抬手，是个引路的姿势。

苏落有些急切地跟了上去，走了两步，又回头看向支着头闭目养神的东华。嘴唇动了动，苏落眼底复杂，末了，还是头也不回的走了。

“夜华！”

夜华欣然抬眼：“素素！”

苏落快走几步，最后还是情不自禁地跑了起来。

夜华握住苏落的手臂，一颗心终于落到了实处：“我带你回去。”

苏落下意识以为是东荒俊疾山，眼中乍然生出几分欣喜。可仙法散去，不是熟悉的竹屋，依旧是华美无比的宫殿。眼底悄然滑过几分失落，再抬眼时，神色已经恢复正常：“一揽芳华，这里，便是我们以后生活的地方吗？”

夜华垂眸，眼中透出几分愧疚：“素素，这是你住的地方，以后，我不能每日来看你，还会装作不在乎你……”

察觉到苏落的颤抖躲避，夜华心如绞痛，却还是坚定的说了下去：“素素，只有这样，天君才会以为你在我心中的分量不够，我才能保住你！”

小老弟，你不行啊，你瞅瞅东华，你老子的脸都敢甩。

苏落的眼睑颤啊颤，最后还是抬头对着夜华勉强地笑了笑：“你放心，我懂得，夜华，你不会负我的，对吧？”

夜华道：“素素，我不会负你。”

“我信你。”苏落仿佛终于放下心来。

夜华知道帝鸿剑对苏落意义不同，便交还给她，又从下界提拔了一名小仙子，调过来服侍苏落。

自那日之后，两人再未见过。

一开始，苏落还能安慰自己：“那日天君是想杀了我的，我也看到了，夜华是为了保护我……”

可也恰恰是这保护的行为，同时也像一柄盾刀，一点一点切着苏落的皮肉。终是忍不住，苏落拿出来铜镜。

镜面微亮，铜镜中传来一声带着哭腔的女声：“夜华你不可以这样对我！你不过是为了报复我当年嫁给天君才找的那个女人对不对！可试问天下哪个女人能拒绝天君的恩宠？！你叫她素素，也不过是因为我名字里有个素字罢了！”

苏落的笑容僵住，她记得这个声音，是带她上天界的仙子，她手指颤抖着攥紧铜镜，心中无助地祈祷夜华反驳她。

“素锦……”

是夜华的声音，苏落不会认错。

哐！苏落手指骤松，铜镜掉在地上，滚了两圈才停了下来。

四下无人，苏落不爽地撇撇嘴。非要让我换个名字，这下好了。

“素锦。”

铜镜暗了下来，素锦坐在床榻之上，借着宽大的衣袖，将铜镜悄悄塞到坐垫之下。她面色如常，没有半分慌张，脸上恰到好处的带着几分欣喜：“夜华！”

素锦笑着迎上去，夜华面无表情。在同鲛人开战之前，铜镜还在身上，醒来之后，却不见了，他去战场找过，并没有找到。若在连宋手上，必定会还给自己。

所以，便只有找到苏落的素锦，可能性最大了：“东西呢？”

素锦微愣，揣着明白装糊涂：“什么东西？”

夜华抬眼：“铜镜。”

素锦这才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来：“那日你重伤，我便帮你收了起来，没曾想，便忘了。”

说着，素锦借着衣袖的遮挡，假意打开一个盒子，将座垫下的铜镜拿了出来，拿到铜镜，夜华无意久待，转身离开。

苏落靠在床边，在冰凉的地上蜷缩成一团，那面铜镜静静躺在脚边。

“娘娘！”奈奈去热茶，回来却看到苏落难受的模样，“娘娘，你怎么了？”

奈奈蹲在苏落身旁，面上是纯粹的担忧。

“这九重天，怕也只有你愿意唤我一声娘娘了。”苏落抬头，对着奈奈笑笑，“奈奈，你知道素锦和夜华……是什么关系吗？”

奈奈面上疑惑，虽然不知道苏落为何突然提起这些，但她还是恭敬地回答：“奴婢是从下界上来的，不是很清楚，只知道素锦天妃是太子的娘亲收养的，和太子一起长大，感情深厚。”

“这样啊。”苏落勾起嘴角笑了笑，却是比哭还难看。

接下来的日子，苏落仿佛被遗忘在了洗梧宫成百的宫殿内，夜华从未踏足过这里。在这九重天，苏落比仙娥还要让人看不起，终日与奈奈为伴，数着一揽芳华精美冰冷的玉砖聊以度日。

反倒是素锦，来得比夜华这位洗梧宫的主人还要勤。从她口中，苏落知道了夜华许许多多的年少时光。听着素锦巧言欢笑，苏落终是明白，夜华和素锦相伴的那几万年时光，是她不可插足的过去。

在素锦口中，他们青梅竹马，他们两小无猜。这些都化作利刃，在苏落那颗陷在黑暗中苦苦挣扎的心上，划上一道又一道伤口。

而夜华的忽视、不在乎、不出现，就像刀上浸着的毒液，腐蚀着苏落千疮百孔的心。

她并不喜欢素锦，可她没有权利阻止。她不喜欢从素锦口中听到夜华的名字，可她同时，也隐秘的期盼着，能听到更多有关夜华的事情。九重天的日子，孤寂又漫长。

“妹妹，可要去灵宝天尊的法会去看看？”

苏落面色犹豫起来：“我便不去了，免得坏了众仙的兴致。”

素锦上前拉住苏落的手：“虽不知道夜华为何还未请旨娶你入洗梧宫……”

听到这，苏落眼睑颤了颤，垂了下来。

素锦总是如此，时不时在她心上插上一刀：“但终会有这么一日，妹妹要和夜华一起受众仙朝拜的，若现在便感到害怕，以后更该如何？”

素锦顿了顿，继续说道：“更何况，夜华也会去，妹妹你不想见他吗？”

苏落眼底悄然划过一抹嘲讽。见自己的丈夫，还要让别人帮忙，可不是讽刺？

可苏落终是忍不住心底的想念，应了素锦的邀约。

素锦态度亲昵的扶着苏落的手臂出门，迈过门槛时，像是不经意般，撇向房内架子上的帝鸿剑。

苏落被带着去了上清境，路上不时有仙娥、仙君、星君投以好奇的眼神，仿佛好奇为何九重天来了个异类。

到了法会中心，神仙也多了不少。神仙的好奇心不比凡人少多少，苏落周身没有半点仙气，不时便有视线扫过她。烦不胜烦，苏落眉头微微蹙起。

“太子殿下。”

苏落眼中乍然升起几抹亮光，回头看去，她嘴边勾起浅淡的微笑。

她上前迎了两步：“夜……”

夜华直直与她擦身而过，半点眼神都未分给她。

苏落直接僵在原地，旁边仙娥没忍住发出的嗤笑声更是让她难堪。

素锦面上笑意更盛：“夜华，你来了。”

“嗯。”

身后传来交谈声，苏落只是默默垂下了头。

素锦道：“公务繁重，你也要好好休息才是，你眼下青黑，看得令人心疼。”

“我没事。”

夜华自是看到了苏落，可天君便在上首，看着这里，他不得不忽视苏落，冷落她。殊不知，他自以为是的保护，更是令苏落心寒。

夜华和素锦又交谈了两句，他才回头看向苏落：“你为何会在这里？”

看着苏落落寞的神情，夜华心痛，却也只得装作面无表情。

素锦忙道：“是我带素素来得。”

夜华冷声道：“这里不是你一个凡人该来的地方，来人，送她回去。”

苏落不发一言，只是沉默着看着夜华。

素锦拉住他：“夜华，素素整天待在一揽芳华，宫殿便那么大，待久了该多无趣，便让她留在这，看完法会再回去吧。”

小家伙，这宫中寂寥，当真是无聊得很……

脑中霎时闪过这些，夜华眼中不禁流露出几分情绪：“既如此，清晖，你留在素素身边，看着她，别乱了师兄的法会，等结束后，再送她回去。”

像是听了素锦的劝告，夜华淡淡地吩咐自己的近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