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 14 章
罗虎急的不行,平头百姓是一辈子也不想见官爷一次,突然间的罗父罗母都被官爷带走了,这一消息如晴天霹雳一般炸在罗虎的耳中。
二牛虽然机灵,但是到底是个孩子,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也搞不清楚,面对着急的罗虎,二牛呆呆的摇头,罗虎知道他从二牛嘴中问不出什么,心中着急扔了二牛往家中跑。
夫子正将讲到紧要处,被堂下的学生提醒罗虎跑了,还没谁敢这么不敬夫子,一声招呼不打就跑了的,夫子望着罗虎的背影,气的吹胡子瞪眼,嘴中直呼:“简直是竖子!!”
罗虎神色慌张的跑回酒肆,没瞧见罗父罗母,看到穆珍坐在酒肆里头,他几步上前抓住她的手,着急:“珍珍,今日发生了何事,我爹娘怎的被官府带走了?”
穆珍本就是强做镇定,见到罗虎也是神色慌张回来,没有半分往日稳重的模样,知道这时候她不能将自己的慌张暴露了出来,不然两人慌忙成一团,便没个主事的人,穆珍安抚住罗虎,压着他的肩按坐在凳子上,转身给他倒了杯热水。
将水递到他的手中让他喝下,罗虎此时如何喝的进水,接过穆珍手中的水勉强喝下去几口,意识到他在穆珍面前失了态,面色窘迫自嘲:“我竟然比不得珍珍稳重,让珍珍见笑了。”
罗虎一番话泄气,却也终于是能听进去话的模样,穆珍这时顾不得照顾罗虎的自尊心,将事情倒豆子般说出来。
罗虎越听倒越镇定,他逐渐恢复了稳重,只是面色难看:“账本我亲自看的,决计不会出什么差错,便是那景盛二年腊月,购入一千文钱的糯米,大半发了霉,米铺的老板后来还赔了我们银钱。”
这事儿当时罗父腿脚不灵便,是罗虎亲自跑去办的,所以罗父没什么印象,罗虎却记得清楚,搞清楚了事情的原委,罗虎松弛了了紧绷安慰穆珍:“珍珍,事情清楚了是一场误会,等会儿我去府衙找官爷说清楚便可,你在家等着我们回来就好。”
罗虎的面色坚毅,对解决这件事情信心满满,穆珍瞧着他的自信,悬在半空中的心放下,那没凭没据的猜想穆珍也咽回腹中,她的面上露出点点惊慌,穆珍自到了这个地方还没有见过这样的阵仗,说不害怕那是假的。
罗虎心细,他瞧见了穆珍脸上的异色,明白她是被吓到了,穆珍还没有嫁给他,家中出了事情却这般的上心,罗虎心中感动,他一把将穆珍揽入怀中,轻声安慰:“珍珍莫怕,以后什么事情都有我在。”
穆珍点点头,温情片刻,罗虎放开了穆珍,他将自己的衣冠整理好,对着穆珍道:“珍珍你在家等我,我去府衙给官爷解释一番,不到午时便能回来。”
看罗虎已经将悬着的心放下的模样,心中对于他能将罗父罗母带回来一事十拿九稳,看着罗虎出去的背影,穆珍在心中默念,但愿能如罗虎所料般顺遂。
罗虎转头去了府衙接罗父罗母,穆珍没有回张家,在罗家的小酒肆等着一家三口回来,日头轻移,巷子里卖行货的钱家货郎,挑着扁担往家里面赶,路过罗家酒肆的时候,看见坐在里面的穆珍,疑惑道:“珍丫头,你怎的还坐在这里呀,这会儿罗家虎子在府衙门口被人打板子呢。”
货郎一言犹如平地惊雷,将午日有些倦怠的穆珍炸了个清醒,她腾的一下从凳子上站起来,追问:“你说什么?!”
钱货郎被穆珍难看的面色吓了一跳,他找了个位置将挑着货物的扁担放下来,对穆珍重复了一遍:“罗家虎子这会儿正在府衙门口挨板子呢,可多人在围观。”
说完见着穆珍越发吓人的面色,钱货郎也不指着穆珍给他道谢,挑着货物摇着头往家里走去吃午饭,下午他还要出去卖货,可不能耽搁。
钱货郎的话在穆珍脑海中转了几圈才反应过来,罗虎明明去接罗父罗母回来怎的不到一个时辰就被拉在府衙门口挨板子了?
这个朝代挨了板子,伤口处理不当是会要人命的,而罗虎是童生,在进学,就算板子没伤着他,但若日后留了卷宗,便读不成书,考不成试,就算没留下卷宗,日后同窗的嘲笑,罗虎的心性定然也是不能受的了。
罗虎再怎么稳重,到底也不过是个不到二十岁的少年,有着骄傲和自尊,这等事情他如何受的了。
想到此处,穆珍再也坐不住,她关了酒肆便往府衙赶去,便是同去挨板子,穆珍也要豁出去问问看知府眼中可还有王法。
穆珍赶到府衙,却不敢上前直视在她心中安稳可靠的少年郎,罗虎头发凌乱,衣领被密密麻麻打的汗水打湿,身后的青衣罗衫被猩红的血迹染的斑斑驳驳,犹如一张被丢弃的破抹布扔在府衙门口供往来行走的百姓指指点点。
穆珍见到这一幕,蓦的鼻尖酸涩,明知道这时候哭了没任何帮助,但泪珠儿就是不受控的往下落,她的少年郎怎么可以被这样对待,穆珍忍住发疯的冲动,跑过去跪倒地上扶着不能动弹的罗虎,克制了泪意与哽咽:“罗郎,你有没有事,我,我带你去看大夫,会没事的啊,会没事的!”
穆珍与其说是在安慰罗虎,不如说是在安慰自己,她到了古代后第一次这么愧疚,这么无力,这么的厌恶这个视人命如草芥的朝代,凭什么有权有势的人一个念头就能将他们磋磨至此。
穆珍的话砸在罗虎的心头,他的整个脸埋在地头不敢抬头看穆珍,背上的板子将他的内脏打伤,口中泛着猩红的鲜血味道,他被强压着按在板凳上打板子之时受了许久来往之人的指指点点,本来已经麻木,但穆珍来了之后,罗虎忽然觉得那些指点如此伤眼、刺耳。
罗虎将头低了下去躲避穆珍的目光,他根本保护不了父母,保护不了穆珍,他就是一条无用的狗,罗虎只觉得此刻比刚刚打板子的时候还难受,这种清晰的疼痛,使罗虎的眼中生出恨来。
干躺了许久,罗虎还是不得不面对现实,他伸出一只手,声音嘶哑:“我没事,你带我回去。”
背上的伤让罗虎的声音虚弱,穆珍被他这一声珍珍叫醒,她抓住罗虎的手想要将他扶起,可是一动背后就渗出更多的血,穆珍慌了神:“罗郎,我不敢,我害怕……”
穆珍害怕会伤着罗虎,让他背上的伤雪上加霜。
“不准怕,带我回去。”罗虎拼着最后一口力气呵斥穆珍,见她不敢动,罗虎就自己用力气往起来爬,但是伤的这般重罗虎凭借自己的力气根本爬不起来,他的手撑着地起了三分,一口气没续上,挣扎的身子又摔了下去。
见罗虎非要回家的模样,穆珍不再犹豫,她使了力气将罗虎扶起来,让他大半个身子的重量靠在自己身上,但没听罗虎的吩咐,而是往就近的医馆里去。
四十来岁的青衣大夫在坐诊,大夫见着有伤者来,抬头看了一眼是半死不活的人,连忙给手中正在瞧病的人道歉让他稍等,见人命关天,病人也没计较先来后到,让大夫先去。
大夫帮穆珍扶着罗虎伏到里间的塌上,大夫是个有经验的,见了这样的伤虽说心里也发憷,但是熟练的将罗虎背上的衣服小心翼翼褪下,罗虎大半个背上没有一块好肉。
这模样的伤大夫心里明白大概是怎么来的,有医德的不询问,看着穆珍交代病情:“伤的有些重,要先清创,会有些疼,你且多安抚些小郎君。”
穆珍点头蹲下来,她接过大夫递过来的棉帕,递到罗虎的嘴边,疼的半晕的罗虎张开嘴咬上,大夫刚一开始动手,罗虎额头上布满了冷汗,穆珍见罗虎疼的面色发白,眼中不自觉又蓄起了泪,劝慰:“罗郎,你一忍一忍,很快就不痛了。”
穆珍说的是宽慰的话,这模样的伤口,从清创到伤口愈合,中间没个十天半个月好不了,罗虎咬着棉帕已经疼的晕了过去,待到大夫清完创口,敷完药,已经过了半个多时辰。
大夫交代好穆珍罗虎背上伤口需要注意的地方后就出去坐诊,给其他病人看病,这时内室除了疼昏过去的罗虎,只剩下穆珍一个人,她有些出神的看着塌上的罗虎。
不消半刻,罗虎醒了,他抬头看了眼穆珍,挣扎的想要爬起来,穆珍将他按在塌上:“你背上的伤刚刚上了药,不要乱动,不然伤口会裂开。”
罗虎有些沉郁,他不顾穆珍的话,执意要起身,语气严肃执拗:“我要回去。”
“罗郎……”罗虎的语气让穆珍愣了愣,刚刚在府衙外面穆珍就感受到了罗虎语气的变化,他往日从不会对她这么说话的,在府衙外以为是伤的重了疼痛让他难耐语气失了轻重,这时到了医馆罗虎还是这般让穆珍有些不知所措。
但任凭罗虎语气再不耐,眼下最要紧还是要顾着他身上的伤,穆珍微微吸口气压下心中的不适好言相商:“罗郎,等你背上的伤结了痂我们再回去可成?”
罗虎面色一变,拧着眉毛像是要发起攻击的受伤野兽,语气恶劣:“你是连我一句话都不听了是吗,让你不要去府衙你不听我的非要去,现在我要回去你也不让,穆珍珍,我从没发现,你竟然这般执拗不听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