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 12 章
穆珍说话的声音冷冷的,脆生生如珍珠落在玉盘之上,斩钉截铁表达她不愿去当人家丫鬟的意愿,张宝珠不知怎的被穆珍震慑住,醒过神来气急贬低穆珍:“怎的,我说错了,你难道不是在拿乔?难不成还真不为那富贵动心!”
张宝珠为那富贵动心,便觉得天底下的女子都该如此才对,这般思想,旁人怎么说不愿意张宝珠都听不进去,穆珍便冷着脸不再与她攀扯。
穆珍这模样落在张穆氏眼中,便知道劝不动穆珍,将嘴边上继续劝的话咽了下去,张裁缝却还不死心威胁:“你不去你不怕连累了我们,你也不怕连累了罗老汉一家子?”
谁不知道穆珍最在意罗家一家子,张裁缝戳到了穆珍的软肋,穆珍无言以对,不知道如何反驳沉默半响道:“总归是有王法的,我不信一个当官的能莫须有的将人扣了罪名下了大狱去。”
张裁缝冷笑,见劝不动穆珍,破罐子破摔:“你硬气,旁人教你连累了你就知道个轻重了。”
有官爷看上了穆珍要她去当丫鬟,张裁缝动不得穆珍,但一家子人都隐隐有怪罪穆珍给他们招惹了祸事,将她孤立在了一旁,穆珍默默回到自己的房间床尾坐下。
她将床边的竹篓捡起来抱在怀中,茫然的捋络子线,把线团卷好之后机械的打络子,脑子里全是昨日与今日两拨人来找她去当丫鬟这一事情,官爷何故非要她去当这个丫鬟,穆珍心中不安。
到了晚饭的点儿,因为下午事情的缘故,饭桌儿上没人同穆珍说话,没人说话,穆珍沉默的吃了晚饭便撂了碗筷回到她的小屋子里面呆着,春日多雨,夜间窸窸窣窣的雨声扰的人不安宁,穆珍做了个噩梦吓的出了一身汗,一声春雷将她从噩梦中惊醒再也睡不着。
穆珍茫然的从床上坐起来静静听屋外的雨声,目中呆呆的,心中却不平,她不过是不想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情便是错了吗,张裁缝怪她,张宝珠怪她,就连张穆氏都怪她,虽然告诉自己不要在意,但是到底是相处了这么多年的人怎么能没有半点动摇。
思来想去,穆珍心中忍不住怀疑,她是不是不该如此计较丫鬟这个身份,去当个几个月丫鬟也无妨,这般想,心中却又升起一股委屈,眼泪眼见要控制不止往下流,穆珍连忙转移注意力,穆珍原本也不是个娇气的性子,但是刚刚到了这陌生的地儿总是忍不住怀念现代的父母朋友,但穆珍现在这具身子有个怪癖,便是一委屈眼泪就止不住,第二日被张裁缝瞧见了又要劈头盖脸骂,为了少听张裁缝的污言秽语,穆珍一委屈便转移注意力,好让自己不掉珍珠疙瘩。
穆珍这会儿心中举棋不定,便开始想罗虎转移自己个儿的注意力,默默想着,若是罗虎定然不会同张穆氏他们一般劝说她去当丫鬟的,心中有了股信念,穆珍将身上的被子紧了紧,重新倒回枕头上。
这朝代到底还是有王法,她若是打定主意不去当丫鬟,顶多就是得罪了官爷,恼怒日后不给她好脸色看,多拖几日官爷再寻一个称心如意的丫鬟便会将她这一茬子给忘了,届时她便安安分分在张家呆几个月嫁去罗家就好了。
这般想罢,她又倒头强迫自己个儿睡下去,但是到底没睡好,第二日穆珍因头一日晚上心中藏着事儿睡的不好,第二日起的晚了,春雨将院子里的石板冲洗干净,一开门一股子清新的味道扑面而来,穆珍深吸了一口,心中的浊气消散许多。
她望了眼日头,今日穆珍还需得去帮罗父罗母搬酒坛子,她起晚了不知道还赶不赶得上,心中想着穆珍手上不再耽搁,匆匆洗漱过后,用布条缠好了衣袖便开了院门儿加快往罗氏酒肆方向,还未走近,便见一群人将巷子口堵了个水泄不通。
穆珍伸手抓住个看热闹回来的妇人胳膊,拉上人停下好奇道:“李婶儿,前方怎么了,为何堵了那么多人?”
妇人是杏花巷里的人,认得穆珍,见着了她变的支支吾吾,穆珍本是想打探前面发生了什么事情,见着妇人的面色,穆珍心中觉得不好,她声音染上了几分急色:“李婶儿,何事你快告诉我,可是酒肆出了什么事情?”
李婶儿见穆珍着急,便使她过去道:“你快去看看吧,你罗叔罗婶不知道惹了什么事情,大早上将官兵招来了。”
猜想成了真,穆珍一下子受不住,稳了半响面色才将将恢复镇定,穆珍转头请求被她拉住的妇人道:“李婶儿,能否麻烦您家二牛辛苦去书院帮我叫一下罗郎回来,罗叔罗婶儿年纪大了,家中需要个主事的人。”
罗虎在书院读书,官差的见着读书人总归会给几分面子比她在,罗虎回来一是家中有了主心骨,罗父罗母就不会那么慌神,而是罗虎读过书是个童生,官爷总归会给那么几分面子,或许就不会怎么为难。
穆珍说着,从她腰间摸出两枚铜板,将铜板塞到李婶儿的手中,道:“这给二牛,他去的路上还能卖一串儿糖葫芦,不叫他辛苦白跑这一趟。”
中不想招惹官兵,本不愿意帮穆珍忙的妇人,见着手中被穆珍硬塞了铜板,本就是街坊领居,妇人不好再拒绝,勉为其难:“二牛跑着一趟倒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日后若有什么事儿可与我家二牛无关啊。”
都是经不起风浪的小户人家,妇人不想招惹事端自保的想法实在不能指摘,能够应承下来已经算得上是热心肠,穆珍屈膝感激:“多谢李婶儿了,穆珍定然记在心中,感激不尽。”
妇人受了穆珍这个礼,回家将四处瞎跑的儿子扭来,交代他去书院寻罗虎。
穆珍这边,她则三步两步小跑到被围的水泄不通的酒肆外头,费力挤进人群见酒肆已经被几个穿着官服带刀的官兵围住,罗氏夫妇面色惶恐的跌坐在凳子上,两人被官兵挟制着动弹不得,神色慌张不知所措,旁边一个儒生模样打扮的官员翻看着酒肆的账本儿。
罗虎没回来,罗父被吓的不知道言语,罗家酒肆没个主事的人,平日里点头之交的街坊四邻,没一个敢招惹官府帮罗家人说话。
围在周遭瞧热闹窃窃私语没人上前,穆珍顾不得许多,她拨开人群走进去,屈膝朝看着是头儿的儒生行了一个礼,才抬头试探道:“各位官爷,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劳驾您们一早跑这一趟?”
穆珍打扮寒酸,查账的儒生看她一眼,闻她插话不悦,他将账本子放下,眯了眯眼,好以整暇的冠冕堂皇:“有人举报罗氏酒肆漏缴商税,我们按律前来查账。”
主簿高高在上,听了他的回答,穆珍的心稍稍落地,罗父罗母每月都去府衙缴纳税赋她是再清楚不过,罗虎在家时也会时不时的翻看账本,想来没有什么问题,这般想法后,穆珍微微点头,转身安抚跌坐在凳子上的罗父罗母:“罗叔罗婶,你们无须担心,官爷就是来办公事,定会秉公执法的,你们按律交税定会无事的。”
劝慰完了罗父罗母,穆珍起身将桌面上的水壶茶杯找出来,一一烫洗干净,转身从里屋格子里找出罗虎夫子送的,珍藏许久舍不得喝的茶叶,这个时候,什么好东西都需得用上,只消将官爷平安送走,便是再珍贵的东西都使得,半分都不能心疼,罗郎也定不会怪她自作主张。
穆珍想罢,没有半分犹豫把茶叶给泡上,笑脸相迎给来查账的主簿官兵倒上了茶水,只道辛苦,邀人坐下稍作休息,到了赵兴致面前,穆珍低眉伏低做小:“官爷,你们一大早过来辛苦了,小门小户没什么好东西,就这点茶叶还请官爷不要嫌弃,先坐下喝口粗茶润润嗓子再继续查。”
穆珍低眉垂首看着温顺,查账的主簿瞟了她手中的茶杯一眼,再看了眼穆珍并不买账,这小娘子几句话说完,全是恭维将他捧高,若是他查完帐查出个什么东西来,还是他栽赃嫁祸不成?
这般言语就把她架在火上烤,他说话的小娘子聪明却还是太嫩了些,赵兴致冷哼一声:“办差期间这茶就不喝了,账对还是不对还需查过了才知您说是不是啊穆小娘子。”
赵兴致当了这几年官儿,虽是个小小的主簿,但也是个人精,府衙里面发生了什么大事儿,不说知道全貌,消息总归能听到一二分,今日一大早,知府差了他来查账,查的还不是什么大的酒楼客栈,而是一个小小的酒肆,这般反常,里面定然有猫腻,这种情形,那势必要严上十二分,哪会喝穆珍手上这杯茶。
眼见查账的主簿不买账,其余的官兵接到手中的茶杯也撂了下去,穆珍的心中沉了沉,若是主簿喝了这杯茶,那便不会过多地为难他们,但是连茶杯都不接,那便是要秉公执法,半分情面都不会留,到了此处虽是不甘,但穆珍也没有其他办法,只得寄期望于他们查不出来点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