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 5 章
翟知远宴请成王,欲送花魁与之套近乎不成反被成王警告一事,如插了翅膀的鸟儿,他还未回府,整个知府衙门全都听说了这一件事情,到清吏司视察工作的张沉,瞟了眼欲言又止的下属,好心提点:“王爷的事情你不要多问,办好自己的差事就行。”
秦言连连点头,若说这江南的上下官吏此前还存了几分巴结大上司的心,近日这一遭,恐怕没人敢再有这般想法了,张沉是秦言的顶头上司,得了张沉的提点,避免了自己这一回触逆鳞,秦言心中感激,欲打探更多褚瑾的习性,免得下回不知道如何就得罪了大上司。
张沉看他一眼:“不要妄图去揣测王爷的心思,安分办事就行。”
莫说秦言,被褚瑾一手提拔起来的张沉心中对这位顶头上司,也是惧怕大过敬畏。
来善跟着褚瑾回到翟知远临时安排的宅子,张嬷嬷已经领着官兵将宅子收拾的七七八八,邺京褚瑾带来的用的顺手的东西全部都归置好了,邺京带来的都是官兵,事事都得张嬷嬷亲自盯着,张嬷嬷久没有事事亲力亲为,一时间有些疲倦。
褚瑾入府见候着的张嬷嬷,停顿了一下,劝道:“辛苦嬷嬷了,明儿个我差人寻几个下人来,嬷嬷年事已高,不必如此辛苦。”
得了褚瑾的关心,张嬷嬷顿觉通体舒畅,半点不觉累,高兴的眯眼:“出门在外,王爷的事情老奴哪敢放松,王爷身体尊贵,若是他们一个不小心布置的不得当,伤着累着王爷老妇才万死莫辞。”
褚瑾见劝说不听,心想着明日差翟知远临时找几个勤快的下人来便是,不用弗了张嬷嬷的意,便只道:“那就劳烦嬷嬷了。”言罢入府而去。
张嬷嬷是成王府的老人了,生了二子后,正巧褚瑾出生,被举荐层层筛选成了褚瑾的奶娘,因为照顾尽心得力,得了成王亲娘皇太后的赏识,被留在了褚瑾身边做贴身嬷嬷服侍,褚瑾封王开府之后,更是跟着成王出宫,成为了成王府的掌事嬷嬷,在府中褚瑾平日里都是尊着敬着,这一回南下江南,张嬷嬷本不用跟着,但是服侍了褚瑾三年的大丫鬟荷香正巧放出府成亲去了,褚瑾又不喜哪些个不安分的丫鬟伺候,张嬷嬷不放心褚瑾一个人,才跟着下了江南。
虽然张嬷嬷高兴她这把老骨头还能为褚瑾分忧,但是到底力不从心,刚刚褚瑾说找下人的事情使得张嬷嬷心中一动,荷香离府嫁人去了,主子身边缺个大丫鬟,张嬷嬷自小看着褚瑾长大,心里省得主子看不惯不三不四有非分之想的丫头,暗自琢磨着得寻一个安分守己的丫鬟替荷香的位置,主子身边每个得力的人伺候终是不行,张嬷嬷心中将找丫鬟这事儿提上了章程。
翟知远回了知府衙门,头件事情不是清算背后嚼舌之人,而是找来同知宋伯擎问罪,他走到案后坐下,气急败坏:“你看你给我出的什么馊主意,成王根本不吃这一套,现下倒好,没有拉近关系,反倒得罪了成王,接下来该如何是好!”
同知宋伯擎弓着腰被上司劈头盖脸责问,等到上司气顺了之后,才抬头告罪:“这事儿是下官鲁莽了,还请大人责罚。”
翟知远心中的邪火发出来了之后,心知今日之事也不能全怪宋伯擎,他也有责任,且现下褚瑾在江南,他敢上奏换了同知,只会落人口实,且宋伯擎大部分时间给他出的注意都有用,算是个得力助手,他岂能因为一次失误就将人换了。
翟知远缓和语气,他叹口气忧心忡忡,安抚下属:“这事儿也不全怪你,只是今后恐怕再难与成王拉近关系了。”
宋伯擎低头不语,显然这事儿他现下也没有什么好法子。
翟知远与同知心中发愁,第二日就得来了转机,成王身边的小太监来善上门,来善挺直了腰板儿,面色严肃:“这次下江南府上没带丫鬟小厮,劳烦翟大人得空寻些得力的下人到府上,要机灵点儿的。”
“是是是,成王殿下交代的事情,下官一定办好。”翟知远点头哈腰将事情应承下来,手上使着银子讨好“这点小事,还麻烦来善小哥亲自跑一趟,真是辛苦了。”
来善面无表情将鼓囊囊的荷包推回去,学他家主子三四分像,冷着脸:“小的不缺银子,翟大人还是收回去吧。”
来善从小跟着褚瑾,什么金山银山没见过,自是主子没回办差事,皇上赏赐下来的宝贝不知凡几,他们也总能从主子手上得一两件,岂会眼界儿低看上这点银子,若是收了,白白丢了王府的门楣,惹的主子不高兴,半点不划算。
见银子送不出去,翟知远收了回来,恭恭敬敬将来善送出知府衙门,见人走远了转头与身后的同知商议:“成王殿下身边的果然都是亲信,看不上我们这三瓜两枣,但是你说成王殿下今日来说的是什么意思?”
翟知远暗自揣测,但凡有点身份的人,都警惕着别人往自己府上塞人,更何况顶顶尊贵的成王,丫鬟也好、美人也罢,保不准送进来的就是眼线细作,翟知远昨日用月娘试探,才惹了褚瑾发怒,翟知远歇了塞人进褚瑾府上的打算,没成想,今日来善就亲自来说成王差他们找下人,翟知远一时间摸不清楚褚瑾是什么意思。
同知略略思索,猜测答道:“莫不是成王殿下是不喜欢月娘才生怒的?”
翟知远恍然大悟,心中觉着很有可能,成王什么身份,一个烟花之地的花魁他瞧不上眼属实平常。翟知远略微思索,灵光一闪,他昨日约莫见着酒肆里面有个大胆的丫头,同同知道:“昨日来时我见成王殿下在多看了杏花巷口酒肆两眼,当时没觉出什么,今日伯擎一提醒,莫不是成王殿下看上了酒肆里的丫头了?”
两人几番推测,得出了结论,打算按照成王的意思,以丫鬟的名义将酒肆的丫头送进成王府中,这般进可攻退可守,若是猜对了能得了褚瑾的欢喜,若是揣错了意,还能分说是丫鬟自作主张,打定了主意,翟知远排自己府上翟嬷嬷去做这件事情。
杏花雨,青石板,淅淅沥沥的雨声传入窗户内,下雨天,张裁缝无法晾晒布料,裁缝铺子几人得了半日闲,穆珍坐在酒肆堂内的桌子上,白皙但有薄茧子的双手撑着头数着地上被雨水打落的杏花瓣儿,微微吸一口带着杏花香味儿的空气,春日转瞬就要过去了,心中哀春之思还未起,一柄青花油纸雨伞出现在杏花树下。
穆珍惊喜,是罗虎回来了,本该昨日下学的罗虎,因为书院中夫子得了消息说有贵人要来两江,路上不得行人,书院怕学生不慎冲撞了贵人,便延后了一日下学。
不等穆珍起身,油纸伞下的身影便加快了步伐,三两步走到屋檐下,收了油纸伞抖落了一摆的水珠儿,青衫单薄,书生意气的罗虎将怀中的书放在桌子上,忍不住责备:“珍珍,春寒料峭,你怎的穿这么少坐在外面,若是风寒入了体,你又要遭一番罪。”
罗父的腿患了风湿,每逢下雨便疼痛难忍,这一回尤为严重,罗父强撑不住痛的脸色发白,穆珍劝了两人去医馆里看大夫,她闲来无事替两人看着酒肆,罗虎一番话中责备之下全是关切,穆珍怎么能生的起气,压下眼角眉梢的笑意,点点头,转而素净的面上染上担忧将早上发生的事情告诉罗虎:“罗叔的腿疾又犯了,罗婶儿带着他去医馆了,下雨先来无事,我便顺带来看看医馆,好让罗叔安心去看病。”
罗父的腿脚是老毛病了,不是大病,只是每每犯了要遭些罪,罗虎心中没那么焦急,但还是歉意道:“珍珍,若是无事劳烦你再帮我看一会,我去医馆看看父亲。”
穆珍点头,催促罗虎快去,目送青衣书生走进雨幕,穆珍神思跑远,她之所以选中罗虎,有少年时候巷子里的小孩欺负她时,罗虎总是挡在她身前将她护着,把那些调皮捣蛋的小子赶走,又怜惜她吃不饱饭,时时将口粮让给她的感激,还有就是罗虎的善良,对罗父罗母的纯孝之善,见不平事仗义执言之善,在这个朝代女子地位低,寻着个良善之人,就算日后两人有争吵,犯起浑来也坏不到哪儿去。
不消片刻,雨势变小,罗母一手提着医馆大夫抓的药,一手给父子俩撑着伞,罗虎将腿疼的走不了路的罗父背回来,书生单薄的肩膀稳稳当当的背着自己的父亲,十九岁的年纪,在现代约莫是个刚上大学的学生,肩膀却扎实的让人觉得安稳可以依靠。
穆珍在门口张望,迎着三人回屋,罗虎将罗父背到里屋放下,穆珍连忙跟上去上手扶着罗父,免得一个不稳摔了又得去医馆,等扶着罗父缓缓的坐到床上,才放下心来松开手。